这样的语气,左辰安的心也要碎了,赶紧说,“依宸,别哭,小舅当然有时间!那小舅是现在就接你过来和小舅住一晚,还是明天早上再接你呢?”
依宸一听格外高兴了,“小舅,你现在就来!快来啊!我偷偷溜出教室用幼儿园办公室电话打给你的!不能多说了!小舅拜拜!待会儿见!”
耳机里很快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左辰安一笑,给辰曦打了个电话,说明他会去接依宸放学,并且今晚依宸不回家睡了,顺便问了问辰曦的病情,还好只是重感冒。
而此时的夏晚露,正伏在电脑上找寻演出服款式,准备定做,整个单元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啊,她可不能搞砸!听说奖品挺丰厚,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呢!
忽的,门铃响起。
这几天她家的门铃也响得挺欢乐的,不过是左邻右舍地来敲门,一起商量演出的事,甚至,还有其它单元的也来找她,谁叫她家有专业人士呢……
她以为,又是邻居来串门了,想也没想就打开,谁知,外面站着的却是……萧莟。
“萧阿姨……妈……”她一时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凌乱了。
“别!别叫我妈!我担当不起!阿姨也不用叫,我只是来看一看的!”辰安不在的时候,萧莟是不用假装的,所以言辞间毫不客气,待她比陌生人还不如。
她忽然害怕起来,潜意识马上提醒自己,她是病人,是抑郁症患者,她该怎么对待萧莟?辰安呢?辰安怎么还不回来?心内想着,她还是去倒了一杯水来给萧莟,也不随便称呼了,只说了声,“您喝水……”
然后,便想进卧室去找手机,偷偷给辰安打个电话。
谁知她刚刚迈进卧室门,萧莟就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的教养吗?对长辈就是这个礼数?一声不吭扔下我就往卧室里钻?真不知道辰安看上你啥!”
如此一说,夏晚露只好放弃打电话的念头,陪在萧莟身边坐下,勉强找话搭讪,“辰安去公司了……不知您有什么事?”
“这房子是我儿子的!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了?”萧莟又逮住了她一个口误。
她无语。其实人和人之间如果不对盘,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但夏晚露现在并没有完全康复,抑郁症的阴影还一直笼罩着她,所以,很容易的,她便觉得是自己患病的原因,已经不懂得和人交际了,所以,干脆不说话了。
结果是,不说也是错……
萧莟盯了她一眼,“怎么不说话?很不待见我来?!”
其实,说实话,是真的不待见她来……可是,这话她正常的时候也不敢说,何况是现在生病的时候?她到底是辰安的母亲啊……
“不是……啊,时间不早了,我该做饭了,辰安要回来了!不如……您也留下一起吃饭吧!”她找了个借口,可以不用在客厅陪着萧莟。
萧莟也不吭声,随她去了。
她舒了口气,迅速闪进厨房,开始一心一意照着食谱做她的食疗晚餐。
刚刚开始洗菜,萧莟就跟进了厨房,一看那放在流离台上的食谱,就哧的一声冷笑,然后顺手将食谱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夏晚露没想到她这么无礼,急道,“阿姨,您怎么……”
“我说了,别阿姨阿姨地叫我!我们之间没有那么熟的关系!”萧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夏晚露真的看不明白萧莟,其实她当年在左家照顾辰安的时候,也是叫她萧阿姨的,那时候的萧莟,也没说不让她叫,反而每次都欢欢喜喜地答应……她和辰安谈恋爱的事,左家上下也是知道的,那时也没说不准,她记得,那会儿左爷爷还特喜欢她,还有辰曦,也和她很要好,常常打趣她和弟弟,而萧莟,每次听到那些打趣,也只是笑笑,明显是纵容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气场强大的萧莟,她有些无措,她害怕在萧莟面前表现不好,然,依她现在的病情,她越是担心越是焦虑,表现自然会越糟糕……
萧莟极不满地看着她,“有必要做出这副受气媳妇儿的样子吗?我又没怎么你?难怪辰安被你迷得团团转,连我这娘也不要了!就是你在背后挑唆的!装可怜!”
横竖萧莟是看她不顺眼了……她也不打算再和萧莟争什么,蹲下来捡垃圾桶里的食谱……
萧莟的声音再度响起,冷淡而充满嘲讽,“别捡了!有什么好捡的!我儿子健健康康的,根本不需要你弄这些个可笑的食谱!别把他没病也给吃出病来!”
萧莟的话让她大吃一惊,辰安没病?那他的健康报告是怎么回事?
“哼!你不知道吧?”萧莟瞪着她,“我儿子根本没病!那份健康报告是假的!他这么做全是为了你!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我儿子为你不要父母不要家,想尽一切办法来哄着你骗着你?!”
“为我?”夏晚露一时懵住了,为什么要弄份假的报告来骗她?
“我跟你说!我儿子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这个得精神病的女人!他怕你意志消沉,怕你的病治不好!故意装病来引起你的注意!他还陪你跑步是不是?他让你给她买衣服是不是?他让你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做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他故意的!是他故意找出那么多事来给你做!你知不知道?你每天在外面逛街瞎晃荡的时候,他谎称去公司,其实他根本就没去!他每天都在跟着你!怕你出意外!他的公司,已经很久没人料理了!快要倒闭了!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精神病!你到底要把我儿子害成怎样?”萧莟一鼓作气,说了一大串出来,这些话足以让夏晚露崩溃……
她只觉得耳朵里被萧莟的声音灌得满满的,脑子里嗡嗡直响,也全是萧莟的声音在回荡,最刺耳的,是她口口声声的害人精,精神病……
她想起了很多个早上,他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非得她哄着拉着才像孩子似的从被窝里出来;还有吃饭的时候,他把筷子一扔,说外卖不好吃,非要吃她亲手做的;还有他认认真真列单子的样子,告诉她今天有哪些哪些事情要做;每当她完成某件事情,他都会眉飞色舞地夸奖她……
原来,这些都是他故意表演的戏,只是为了她能够每天起来跑步,只是为了让她生活充实不再胡思乱想……
原来,她努力去做的一切事情根本就没有意义!他每次都说,她给他帮了很大的忙,有了她,他就能安心工作了……却原来,他一次也没去工作,她也根本没帮到他……
从头到尾,他给她的,都是一个甜蜜的骗局……
而她,归根到底,就是他最大的负担……
她泪如雨下,心中为这样的他感动,更多的,却是难受……
她是精神病……
她是害人精……
她害死了妹妹……害得辰安为她忧心焦虑……害得辰安无心工作……
“怎么?觉得难受了?还不止这些呢!还有你这个破比赛!有什么可搞的?你知道是谁出钱举办的比赛吗?是辰安!辰安!只是为了让你有事可以做!撺掇着整个小区的老头老太太来哄着你骗着你!还有,每天早上你们晨跑的时候是不是都有人跟你主动打招呼?叫你左太太?夸你漂亮?呵!就你这模样,就你这精神病的样子,还有人夸你漂亮?你不会就真的飘飘然上天了吧?我告诉你,是我们家辰安,之前挨家挨户去求的人家,说家里有个精神病太太,要出来跑步,求人家老头老太太发发善心,一定要和你打招呼,多夸赞你!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精神病,就好好住院去治疗呗!要这么折腾我们家辰安干什么?你去住院,要花多少钱,我们左家给你出,行不?就请你,拜托你,我恳求你,放过我们家辰安吧?好吗?你这么拖着他,要他一辈子受苦受难啊!”萧莟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还出来几滴眼泪。
夏晚露完全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
那些让她从病中一点一点走出来的美好和希望,原来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