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晨说完这些话便冲出了咖啡厅,夏晚露随即放下钱追了出去。
“晓晨!站住!”她在后面大声地喊,夏晓晨却犹若未闻,冲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瞬间便消失在车海里。
她凝视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茫然不知所措……
“小猪!”远处传来他的呼喊。
她回过头去,只见左辰安急匆匆地跑过来,跟他一起的还有舒开。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等我接你下班的吗?”他担心地看着她,觉得她神情异样。
她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和晓晨喝了一杯咖啡……”
“晓晨怎么你了?”他眉梢微扬,握着她的手,着急和担心明显地表现了出来。
她摇摇头,“别那么紧张,真的没事!舒开也来了?”她把话题转移开。
“是啊,姐,今天去公司,就和姐夫一起来了。”舒开朝她笑着,举手投足已经有了星味儿。
夏晚露看在眼里,对辰安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我让舒开去我们家吃饭!好久没聚一聚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开车过来。”左辰安捏了捏她的手,才往停车场走去。
咖啡厅前只剩下姐弟两人,舒开凝视着她始终微蹙的眉,心中疼惜,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每次见到姐姐她都是这幅表情,哪怕在笑着,眉头也是打不开的,俗话说心里有结,眉头才有结,所谓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也是这个意思吧……
都是晓晨给闹的!
“姐……”他发现她一根掉落的发丝,伸手给她拢了拢,“你不要想太多了,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晓晨既不是你的儿,也不是你的孙,作为姐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晓晨现在长大了,你也无法再左右她的想法,她要怎么样,你就随她去吧!”
“舒开,你不明白……”夏晚露的眉头皱得更紧,“我现在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害了她……我不会当姐姐,没有教她怎么做人,我太失败了……”
“姐!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你这个姐姐还要怎么当?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上大学!就算是父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你还要怎么对她好?而且,就算是父母,养她到十八岁,也尽了义务了,后面的路也该她自己走,何况你还养她到二十二,姐,你的责任早已经尽了……”
舒开正说着,左辰安的车开过来了,夏晚露扯了扯舒开的衣袖,使了个眼色,“算了,别说了,也别在辰安面前说这些,他够累的了,也为我们家做得够多,我不想他再为我们的事操心!也不想他担心!”
“嗯……我明白!可是姐,你自己别再和晓晨较劲了!有什么事还是和姐夫说,他在这里毕竟有点势力,比你自己处理问题强!”
她眼神恍惚的,摇摇头,“舒开,你不会明白的,我看着他,我心疼啊……他也不容易,而我却不是一个好妻子,总是让他难过,让他劳累,舒开,我怎么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似的……”
是啊,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扮演得那么糟糕,不成功的姐姐,不成功的妻子,就连女儿,也做得不够好,这些年光顾着晓晨了,妈妈那里就少尽了孝道。这些天以来,她总是静静地想问题,越想却越钻牛角尖了……
“你啊!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姐姐!”舒开隐隐觉得,眼前的姐姐和以前的不一样了,他脑中闪过幼时姐姐拿着抽人的桃枝满街追着他打的情形,那会儿的她,多有生气?都是晓晨给害的!他对晓晨的讨厌又增了几分。
“两姐弟在说什么呢?跟我都没这么多话说!”左辰安的车开了过来,从他们身边经过,车窗开着,他的笑容如清风朗日。
他一幅吃醋的样子,其实只是开玩笑而已,夏晚露看着,心里又是一痛,这些天,真的和他说话很少,他会委屈吗?
于是笑着上车,主动抱了抱他,“说你坏话呢!”
他受宠若惊,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他,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待遇了啊?如果不是舒开在这,他真要好好抱一抱她。她还主动开始和他开玩笑了?唔……这是好现象,真不想她老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虽然,这玩笑开得有些牵强,牵强得他很容易就看出来她是在竭力地迎合他,可是,这是在进步,不是吗?进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舒开很懂事,也懂得观察,见状忙跟着活跃气氛,“哟,有必要这么肉麻吗?我不要长针眼啊!”
一句话把左辰安乐得开车的时候一直在笑,嘴角快挂耳朵上去了,回家以后,还冲着阿姨大声乐,“阿姨!我们回来了!饭烧好了没有,我们快饿死了!”
阿姨从厨房里跑出来,也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左先生这是怎么了?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孩子气地大声说过话呢!不过,情绪也受了感染了,欢天喜地地把菜端出来,夏晚露也钻进厨房帮忙。
从前都是左辰安给夏晚露盛饭什么的,这几天却不知道怎么的发生了变化。自从那次夏晚露表示要尽量不委屈他之后,她总是会主动给他服务,就如今天一样,他和舒开刚刚坐下,碗筷酒杯便摆在他们面前,她还去取了支红酒来。
看着她忙上忙下的,他有些不忍,谁都看得出,她这是在刻意讨好他,他答应她帮着她慢慢克服一些障碍,可是不需要她这么放低自己,她现在是太过了!
他不由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轻道,“你别忙乎了,上班这么累,回家来就歇着,没人要你做这些!”
“好……”她答应着,在他身边坐下来,脸上有些红,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沮丧。
“怎么了?”他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没!没什么!吃饭吧!”她笑着摇摇头,低下头时,眼中却浮现出层层叠叠的阴霾。
“好,吃饭!”他多拿了只酒杯,放在她面前,“你也喝点!你酒量很好的!”
“嗯!”她也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舒开是一贯的乐天派,最乐见的是姐姐姐夫相亲相爱,所以第一杯酒就敬了姐姐姐夫,“姐,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和妈妈,和你,成为一家人。姐夫,你不知道吧,我姐从小就是个管事婆,把我管得死死的,管我学习,管我穿衣,管我吃饭,凶得要命,动不动就要抽我,可我啊,还就服我姐抽了!我从小喜欢唱歌,我姐是我第一个听众,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小时候我姐送我的口琴,我现在还保存着呢!我一直想,不知道以后谁有这个福气娶我姐做老婆,一定得是我服气的人才行,不然我可不乐意!姐夫,我服你!你们两个,一定要幸福!”
“听得我都嫉妒了!”左辰安一双水色无边的眸子斜斜地看着她,里面柔光流动的,“你什么时候管管我穿衣?”
这话是有别样意味的,夏晚露瞥了他一眼,举杯和他的碰了一下,玻璃杯里葡萄红的液体正好阻隔了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的眸光,随着液体的晃动碎成一片一片……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串轻笑来,模糊,而满足,为她这样的娇羞,和微暗的夜里,餐厅橘色灯光下家人共饮的氛围。
一扬手,举杯尽饮,再把杯子倒过来给舒开看,浅笑溢然,“我可是都喝干了,你敬的我!你怎么说?”
舒开的性格自是豪气,酒量也佳,毫不犹豫一干而尽,再给自己和姐夫满上,并对姐姐说,“姐,我知道你能喝,不过,你还是少喝,待会儿姐夫醉了可没人料理!”
夏晚露心知舒开的海量,用手遮了左辰安的酒杯,“你还是别喝那么多,你哪里喝得过舒开?”
杯酒下肚,他眼睛里仿佛也染了酒色,波光摇曳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喝醉了有你管我穿衣啊!”
她的脸一红,低头不再管他们。
他笑得更惬意了,和舒开开怀畅饮起来。
她一粒一粒地数着饭粒,渐渐出了神,两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思绪也越老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