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对不起。
是我不够好,是我不够完美,是我不够坚持。
……
你离开的五年,我一如当年那个看不见世界的盲人,活在曾有你的回忆里。世界于我而言,是一片看得见摸不着的黑白,我不知道,每天在我身边行色匆匆走过的女子,有哪一个是你,甚至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我该勾画着怎样的容颜去寻找记忆中的你。
我记得的,只是你的声音。
可是,这是太虚无缥缈的东西,五年里,我每天都在回想,回想你唱过的每一首歌,说过的每一句话,我真的害怕,这仅存的可怜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记忆也会被时间冲洗干净。
……
偶有一次,听见一名江浙的歌手唱歌,是你唱过的一曲江南调儿,我的心忽然就如跳出胸腔一般,立刻疯子似的跑去听,结果可想而知,那不是你,我知道不是……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样子,可是我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不是我要找寻的人……
我闭上眼,她的歌声依旧,而我眼前,却出现想象中你的样子,模糊,飘渺,我怎么都无法看清楚,怎么都无法抓住,可是,在这熟悉的曲调里,我却清晰地感觉到你的存在,你还存在于我内心深处,不会被时间带走……
我不知道是害怕自己遗忘,还是……想念你成疾,竟然渐渐地有了这个瘾——听江南的女孩唱歌。
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公司每年的比赛,江南的女歌手更会引起我的注意,在相对公平的准则下,我会侧重听她们唱歌,甚至,会有和她们的单独相处。听她们说话,听她们唱歌,听着她们的声音,我就会把她们想象成你,当做她们是你,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唱……
可是,我很快就会清醒,她们不是你,听多了几次,便会厌倦,更会讨厌眼前不是你却和你唱着同样歌曲的女孩,然后,会毫不留情地驱逐她们……
清醒后的我会更加痛苦,这样的痛,就像吸毒一样,渐入骨髓,只有你才能彻底解救我,如果说你是罂粟是冰毒,那么,我在毒发而找不到罂粟和冰毒的时候就去找杜冷丁来替代——继续换新的女孩听她唱歌,听她说江南味儿的普通话……
晓晨,也是其中一个。
那会儿还没和你重逢,正是公司海选的时候,我习惯性地路过,听见一个女孩唱《好一朵茉莉花》,和你的声音,你的韵味极为相似,可以说是我听过最相似的。
当即,我就见了她。一见之下,我马上也就知道不是你,我心中失望极了,可是还是将她当做杜冷丁用了几次。不,应该说是见面次数最多的一次,因为,她的声音和你的太相似。
我很清楚,给我唱过歌的女孩中,大多数都对我产生了好感,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敢表达,毕竟,我的距离感表现得很明显,但是,晓晨是个例外,她敢说。
大约是在第五次见面,我已经表现得很冷漠,大约以后是不会再见她了,她也很懂得察言观色,也许知道无望了,竟然在离去的时候说了一句,她叫夏晓晨,很喜欢我。
是的,我从来不知道这些女孩叫什么名字,也不在乎,我只知道她们衣服上贴的参赛号码,通常也是让沙林把几号几号带出来。不是你,记住她们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说完就走了,但这一次,“夏”这个姓却让我无法平静。她是声线最像你的一个,又姓夏,难道和你有关联?我不想放过任何线索,第二天就去音乐学院,想找一找她的详细档案,结果,就在音乐学院门口遇上了你。
后来知道晓晨是你妹妹,终究心虚吧,不敢把这一段告诉你,晓晨却缠上了我,也因为是你妹妹,所以多了一份顾忌,跟她说清楚的同时,也给她买了套房子,一来是心里有点内疚,二来确实告诉她,你是我的爱人,我把她当妹妹照顾。然而,我却不敢跟你说,还是怕你会误会……
只是,晓晨好像不死心,发生火灾后,几次三番来医院以看你的名义来看我,有天晚上你给我发信息,还给我打电话,我没回,就是因为她在我那儿纠缠,后来把她弄走后,又因太晚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再回,而我知道,那一次你不高兴了,可我却不敢跟你说实话……
这是所有的始末,如果我当初看得见,就不会放任你从我身边离开;如果我当初看得见,记忆中的你就不会是一团模糊,让我无处寻找;如果我当初看得见,就不会只剩你的声音陪伴我,让我这么害怕失去……
当然,我知道,这些只是借口。所谓的思念成疾都是借口,爱如吸毒也是我给自己找的理由,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坚定才招惹了那么多女孩,那么多事。我唯一庆幸的是,我还没有错到底,我的身体我的精神都还是忠于你的,无论你是否会原谅我,我都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
……
信的内容远远不止这么多,洋洋洒洒好几页,她的记忆一段一段跳过,这些语句格外清晰。
听着他口口声声在她耳边请求她原谅,她却不知道该原谅他什么,如她自己所说,她真的没有怪责他。
这些天来,她日日夜夜在思考,理智上已经思考得清清楚楚,五年前一别,本就没有奢望过他会记住自己一辈子,也没想过还会与他重逢,他有权力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就连他所说的,是他先招惹了别的女孩,先招惹了晓晨,她也没有理由来怨他,就这封信里所述而言,第一,他从没对任何女孩说过一个不该说的字,没做一件不该做的事,这已是非常难得;第二,那么多女孩,毕竟只有晓晨一脚踏进这个漩涡,越陷越深,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不懂得回头;第三,他招惹谁都是他的自由和权力……
她摇摇头,“不,你没有错,不需要我原谅……我也没怪你……”
“不!你在怪我!我感觉得到的!你这样的态度就是在怪我!不然你不会不理我!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不能不理我!”他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会离去。
“辰安,你先放手,我喘不过气来了……”她真的不堪这样的拥抱,他那么用力,快要让她窒息了。
“你先答应我,你不走!”他像个孩子一样提要求,却到底是怕伤到她,松了松怀抱,只是这么也不肯彻底松手。
她记不起这是他多少次这么孩子气地要她别走,这又是怎样的孽缘,剪不断理还乱?
“辰安,这封信里是全部吗?”她隐隐有一种感觉,晓晨提到的话,他会带她去看海看草原,正常情况下,他应是不会随随便便和人说的,晓晨为什么会知道?
左辰安身体微微一僵。
“辰安,不能骗我……”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衬衫,那无力的指力,在向他传递着信息,他们之间,再容不下一粒沙……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有些怯弱,“对不起,小猪,还有一次……确实是在还没遇上你的时候,我生病了,确实发烧,烧得很厉害,头很晕,一个人从外面回公司,好不容易撑到出电梯,一出去就觉得头晕,一下没扶住墙壁,是前面走来的女人扶住了我,她就是晓晨……她把我扶进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可能也给我吃了药吧,我很快就睡了,又梦见了你,我在梦里对你说了很多话,后来我听见有人在唱歌,好像是你在唱,我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见身边坐着一个女人,我冲动之下就抱住她,一时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我记得我喊了小猪,说了……我想你……和我爱你……可是……那味儿不对……不是你的味道,我马上就清醒了……真的!彻底清醒了!我就让她走了!绝对没做其它的事!”
夏晚露没有说话。理智仍然在告诉自己,不怪他,错不在他……
“小猪,我知道是我错了!不要判我死刑!不要!后来我跟晓晨说清楚了的,真的说得很清楚!”他很害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本来松动的手臂又将她抱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