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姐姐是同父同母生的孩子,为什么命运就不同?
爸爸妈妈离婚,妈妈带走了姐姐,而她却跟着那个赌鬼爸爸,饱一顿饿一顿不说,还要挨爸爸打,每次被爸爸打得满身瘀痕的时候,她就缩在角落里哭,可是,哭有什么用?哭也换不回幸福的家庭,换不回爱她的爸爸妈妈。
她恨,她怨。
恨妈妈的偏心,为什么带走的是姐姐而不是她?每次看到姐姐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她就会自惭形秽,她一双小手怎么也洗不掉衣服上那些印渍,随着年龄的增长,身高不断长高,她的衣服也越来越短,和姐姐站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乞丐的小孩……
可是,姐姐会给她漂亮衣服。最初,她穿着新衣服在镜子前兴奋地照来照去的时候是开心的,但这开心持续的时间太短了,很快她就会沮丧下来,如果,妈妈带走的是她,她每天都会有干净漂亮的衣服穿,何必别人来施舍?
是的,小小年纪的她,想到了施舍这个词,姐姐不仅施舍她衣服,还施舍她好吃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姐姐从继父家里带来的鸡腿,既饱了她的口福,却又让她心生羡慕,必然会想到,如果跟妈妈走的不是姐姐而是自己,那这些好吃的就全是自己的,又怎么会偷偷摸摸?又怎么会被那个讨厌的舒开嘲笑她吃的全是他家的?为此,她不知和舒开打过多少架,每一次她都赢了,她抓他,咬他,舒开却不敢还手,因为姐姐会凶舒开,因为她是最小的,因为,她是最可怜的……
当然,她也知道姐姐是疼她的,她感激姐姐,但是,也羡慕姐姐,时间长了,心里积压的情感多了,这种羡慕难免会变成嫉妒,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姐姐那么爱自己,她怎么可以嫉妒?然而,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矛盾的……
她到现在还深深地记得,她小小年纪就得自己烧水煮饭,有一天,她给自己煮面条,端锅的时候不小心,滚开的水泼了,全部倒在自己的脚上,她痛得哇哇大哭,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助她。爸爸不在,妈妈不要她了,姐姐不会时时刻刻守着她……
那一刻,她感到被世界遗弃的孤独。她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生下她?
那一次,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来管她,她渐渐地不哭了,幼小的她,模模糊糊地明白,哭泣是没有用的……
她一双小脚烫得通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蹭到电话机旁给姐姐打电话的,在她心里,姐姐依然是她的救星,是她的依靠,只有姐姐可以帮助她……
后来,姐姐和妈妈都来了,两个人都抱着她哭。
而她,却是哭不出来了,哭,除了能骗取别人的同情,真的一点用处也没有……
然而,那时的她,对抱着自己哭的妈妈和姐姐却是一点同情也没有,她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他们的错,爸爸的错,妈妈的错,姐姐的错……
她的烫伤治好以后,两只脚的脚背都留下大片的疤痕,致使她大热的天不能光脚穿凉鞋。那些疤,不仅仅留在了她脚上,也刻在了她心里,每次看到自己的疤痕,她就会想起自己灰暗的童年,并且对自己发誓,那样没有安全感的日子再也不能有,而她需要的安全感怎样才会有?
成长的过程中,她一步一步思考,最初觉得一份安稳的工作,稳定的收入就能给她安逸的生活,那时便想,对她们这样没有背景的家庭来说,毕业以后回家乡学校或者就在北京当个音乐老师会是轻松而合适的职业,可是,后来却发现,姐姐的工作也还算稳定,可是却不能带给姐妹俩想要的生活,房子是租的,吃饭还要省着,她念的是音乐学院,女生一个个都像凤凰似的,每天的话题不是这名牌就是那名牌,校园里,豪车穿梭,和她的生活简直天壤之别,于是,她便懂得,能带给她安全感的是钱,而且是很多很多钱,有钱以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用自己做事,不用靠人施舍,施舍吃穿,施舍爱……
在她的身边,并不乏男生追求,条件不好的,她自然看不上,海康是比较出众的一个,家庭还算殷实,若在从前,她会觉得这样的男孩是她生命里的王子,然而,现在见识多了,和那些开着豪车来接女友的男孩或者男人比,海康真的只能算鸡肋,丢了可惜,嚼之无味,直到她参加唱歌比赛,直到她遇到左辰安……
那样的男子,才是王子……
她眼前豁然开朗。
只是,天下所有的美好却都属于姐姐……
这是为什么?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到底哪里不如姐姐?为什么姐姐就这么幸运?她们在同一天失去家,她失去一切,可姐姐却依然有幸福的新家,有妈妈疼爸爸爱,甚至还有个愣头青弟弟保护?而今,终于长大,她生平第一次爱上的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也是姐姐的?
她在厨房里,冷眼看着外面热闹的一切,心里百转千回,已将童年的惨痛往事重新回顾。
好不容易才擦干眼泪,命令自己笑着把碗筷都端了出去,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她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夏晚露今晚确实松了一口气,她不确定晓晨是否真的走出了对左辰安的迷恋,可是,至少有这个想法和决心了,那就是好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左辰安不会爱晓晨,晓晨如果执迷不悟下去,只会误了她自己,所以,她脸上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微笑,在接受弟弟妹妹敬酒时,甚至为家人在北京的团聚有过短暂的欣慰。
之所以说,这欣慰短暂,是因为他们的团聚是左辰安赐予的……
左辰安给的,她要不起啊……
于是,短暂的欣慰后,更深更浓的愁绪涌了上来。
她和左辰安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不是晓晨……从来都不是……
兜兜转转,她和他,又走到了原点……
和他一起回云湖的路上,依宸打了电话来,他正开着车,依宸的声音在静默的车里透过耳机依稀可辨,许久没见那个小家伙了,倒是有几分惦念,响起依宸肉呼呼软嘟嘟的身体依着自己的感觉,心里暖融融的同时,最深处的一抹痛也被唤醒。
并不能完全听清依宸说了什么,大约听得几个名字,隐约是“小舅……很久……想你……奶奶……电话”什么的,应是在说,依宸很久没见到小舅了,想你了,奶奶让她打电话吧。
她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他,看见他在听闻这句话后脸上便浮现出温暖的光泽,声音也暖暖地,喉间含了混音一般,低声笑道,“唔……小舅也想依宸……”
那边便传来依宸快活的笑声,然后又说了一大堆,最后她听见一句,“可心舅妈……在家吃饭……”
这个名字,让她的心口突的一跳,醒悟,是啊,放暑假了,可心该回来了……
而身边的他,脸上却依然是不惊不变的表情,笑着和依宸东拉西扯了几句,还答应了一连串的“好好好”,而后,便听到他叫“妈”,这电话想必是已经到萧莟手里,也不知萧莟和他说什么,他只听着,“嗯嗯嗯”地回应,最后,他似乎有些不耐烦,说了声,“知道了”,就把电话给挂了。
知道什么呢?她不想去思考。
这个世界上的事,总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和法则在前进运转,该来的总会来的,听见“可心”这个名字,心里倒是松懈了下来。
难过,是必然的,然而,解脱也是必然的……
他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兴致很高。
今晚的他,一直很高兴,因为看见了她的笑容。她的笑,是他毕生所愿。
只是,离开了舒开和晓晨的她,又恢复到了无生气的样子,一进卧室,照样锁了门,直接进门洗澡。
她觉得头很重,很痛,仿佛里面符合了太多的东西,她无法再承载了。
于是打开水龙头,直接冲淋浴。
水,劈头盖脸淋下来,一些名字再混沌的脑海里渐渐清晰,晓晨,可心,辰安,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