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没有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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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相关评论(4)

诗人有好多诗篇都以自己的一颗诗心与外在的各种物象沟通,共同营构一个性灵世界,《雪上感觉》就是其中的一篇,雪,冬之精灵,一次又一次地围绕、簇拥着我,与我嬉戏、捉迷藏,在雪中,诗人的神圣感和神秘感都得到了较好的彰显,“我大吼一声,最远的那座四姑娘山,可能已经开始雪崩。”一种伟大而自豪的感觉,这种情怀与诗人的胸襟是密切联系不可分的。

《三星堆遗址断想》,则把把蜀锦与浙江的丝绸联想在一起,“我的家乡的美丽,就是蚕丝惹的祸,四月,蚕匾就开始晃动,太湖漫堤,钱塘涨潮,浙江每年成蛹,张开美丽的翅膀。”这种用意象唤起的江南情境,不仅造成画面的唯美感,而且极其人性化,物象与人的感情天然浑成。

《都江堰的李冰》也是一首天、地和人融合交织的精美画面,天上、人间和万物都被诗人作为彩带,信手拈来,装点世界:“请打开太阳的无影灯,通知星星,尽量不要眨眼,现在,金属的医疗器械在李冰手里叮当作响”。李冰的治水成了我们熟悉的医疗动作,都江堰成了一个活物,这就是诗人的匠心。

二、作者注意了意象表达的生命活力

我们敬畏生命。生命是这个世界最基本也是最美丽的事物。

应该说,那些有活力、有灵性、有爱的生命,都是诗,但诗人借助语言来表达的时候,必须正确地传递出这种诗意。黄亚洲注重传达生命的自然意识,他的追求其灵动和唯美的努力,随处可见的。一首《草地》,把草地、草叶、草根、白花等个体生命的器官都结合了进来,呈现为:胃壁、大肠纤毛、牙齿和舌苔,这非常别致,从而让中国革命曾经在这里渡过的艰难时光幻化为个体生命的诗意张扬:

如果你的草尖都像大肠纤毛一样晃动

又让我如何来形容你大草原的美丽?

如果你柔软的土地都如胃壁一样贪婪

我又怎么敢让我的脚步听从蝴蝶的引导?

现在我已走入了草原深处,我不知道

白花是不是你的牙齿,红花是不是你的舌苔

风吹过的时候,黄花像眼球一样抖动

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你食欲的信号

一个战士,一匹马,会在瞬间消失

泥浆吐出一串气泡,像是饱嗝

“快抓住我的手!”有时候动作必须疾如闪电

不要让士兵把二十岁的年龄,直接栽入土地

队伍走出草地的时候,又短了一截

该让我怎么来评价,大草原在黄昏时分的宁静?

有时候,中指或者食指

会像草根一样裸露,一只蝴蝶停在上头

有时候,一顶孤单的军帽会在草根间飘浮

那是思想在代替脚步,完成悲壮的征程

如果说中国革命曾经穿过几天刑衣,那么,就让我们

永远记住开满红花、黄花、白花的这片色彩斑斓的草地

这不是军队在赶路,是生命在前行!

《江津,陈独秀乡间客寓》写道:“现在想来,思想真的不是物质的东西,供作思想的营养,有时候就是时间。石墙院,陈独秀倒下的地方,历史的伤痕,至今没有复原,他在后院种下的那株梨树已经成人,然而果实,仍是又青又酸。”在陈独秀最后战斗的地方,阅读梨树和果实,生命就有一种充实和思想的份量。诗人对思想的诞生作了时间上的阐释,强有力地说明了诗的活力和生命力。

四川这个天府,也可以说是一个缩小了的华夏,一个浙江诗人借着在四川的行走,肆意歌唱他对于整个世界的感受。他唱的是四川,又不仅仅是四川,他的梦,是一个世纪苍穹的梦,是人间悲喜的梦,是虫鱼鸟兽的梦,酸甜苦辣的人间万象于他的字里行间尽是风沙走石、花开花落。我们从四川的景物和蜀地的历史中,果然看见了整个时空,而且我们的锐利的目光,又是顺着人性的角度展开的。《我扶着四川歌唱》的魅力,也在于此。

收到亚洲先生的诗集

高鹏程

收到亚洲先生的诗集《毫无准备》已经月余,断断续续一直在读,但期间一直为一些琐事打断。翻开封二,亚洲先生“鹏程老弟雅正”的赠言更是让人汗颜。我只能说,和亚洲先生一惯的文风一致,这是一本有所担当的诗集,它检索的是人性的善良与遗憾。这在开篇第一首诗里已经展露无疑:

慢条斯理地擦亮子弹

一粒一粒,压入弹匣

我们对通情达理,毫无准备

寻找合适的树杈,以便架搁枪管

我们嚼着口香糖

我们对改变姿态,毫无经验

我们瞧着犹疑的目标

心里暗笑,这些瘸腿的家伙

我们对战争与和平,毫无研究

我们嗅着弹痕的香味

这种味道与刚出炉的面包相通

我们对尸体掩埋,毫无兴趣

通篇用反讽的语调,借助对“射击“这一具体过程的每一个环节的剖析,提出了他的终极疑问。他拷问的是仅仅是历史与现实,战争与和平两种语境下的射击的终极意义吗?不,他拷问的是人性无论在面对重大事件还是日常场景下对价值和意义的判断。这些本该凌驾于我们精神层面的最高准则,我们却忽略了。甚至可以说,面对这些终极价值和意义,我们毫无准备,我们甚至连判断的能力都失去了。

有关亚洲先生这本诗集的主旨以及艺术成就,柯平老师已经在序言里有过精到的分析,而我还暂时还无力为亚洲先生的诗作作出什么评议。但在此,我愿意把自己和亚洲先生交往的一些滴水之缘串珠辑录,以示感念:

最早遭遇黄亚洲先生,是在我借居的浙东象山当地的一家报纸上,陆陆续续看到一组有关大西北的诗。其中的《咸阳感怀》和《黄河》等几首我引以为绝唱。尤其是写黄河的一首,几乎是我见到的写得最出色的。彼时孤陋寡闻,看到作者黄亚洲,似乎是个似曾相识的名字。那时不懂电脑,也无从百度,就问编辑余志刚老师,他哈哈一笑,黄主席,是专门写大题材的,主攻影视剧本。像《开天辟地》、《日出东方》此类巨著,即出于他手。

难怪!胸中有丘壑,有家国,有山河气象,几句短短的诗行也能写得纵横捭阖。让我这个初学写诗的人既羡慕又惶恐。于是便暗暗记住了这位让人肃然的大作家。遗憾的是随后一些年,我因为生计的缘故中断了刚刚起步的诗歌练习,也无缘再读到亚洲先生的华文。

再次见到亚洲先生,已差不多是十年后的2007年。在甬城宁波的一次有关诗歌的座谈会上,这个让人肃然的大人物说起宁波诗歌时竟然提到了我的名字,而且还随口点评了我的几首诗歌练习,让我感到意外和吃惊。那时我刚刚恢复了差不多中断近十年的写作不久,只在几家杂志上发表了少量的几组诗歌。作为一介草民,我平素对一些大人总是在足够远的距离之外保持敬意。在随后的酒桌上也习惯地躲在一边,谁知却被黄亚洲特意叫到身边。这个擅写大题材的大人物言辞间也并无居高临下的关切,几句平常的寒暄让人如坐春风,消弭了之前的很多顾虑。

几个月后我开自己的创作研讨会,由于知道他的身份和忙碌。电话里踌躇着不知该如何使用措辞约请的时候,他在那一头已经爽快地应许。记得研讨会一结束,他顾不上吃饭又匆匆赶路,才知道他还要赶往温州,去参加另一位我尊敬的小说家王手先生的研讨会,望着斯人匆匆的行色,更加让人感念他对一位底层写作者的无私奖掖和提携。

一晃又是几年。今年年中,忽然接到亚洲先生来电,说杭城出了一位最美妈妈吴菊萍。希望几个文友写几首诗,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关注一下此事。尽管我对诗歌直接介入社会公众事件的方式不擅把握,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据亚洲先生原意是为某晚报统稿,但恰逢震动全国的动车事件。几首原计划上版的小诗只能一拖再拖,期间他更是不厌其烦一遍遍来信告知,其耐心和执着及对信诺的看重,再次让人肃然。由是我也能约略感知这个擅写大题材的大才子为什么能在重大和细微之间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游刃有余。

附录:黄亚洲先生早期的几首诗歌:

咸阳感怀

在这里挖土千万小心

一锹下去,很可能

磕碎一个朝代

你可能会把一只鼎耳捅破

一位皇帝由此失聪

你可能碰落一片盔甲

像剥去一片鱼鳞

一个朝代的军威由此受损

甚至那场战争的胜负

都会因此模糊

这些朝代有三脚的也有四脚的

分别以神秘的铭文

捍卫自身

如是陶人,则一律沉默

并且堵紧鼻孔

拒绝从远处化工厂飘来的

所有二氧化硫的气息

勘探队的帐蓬

已经开放成蘑菇了

朝代与朝代的磕碰

看来在所难免

这又是一场压倒性的空中打击

铺子里买来的

十几元钱的一把锹

能击破一个军团的武器

青海花儿会

青海花儿一开就开到天上

每一页花瓣

都胖成了

一朵云彩

青海花儿一开就开在脸上

每一个媚眼

都勾起一段

通往树丛的情怀

我也很想钻进树丛

如果姑娘你把手伸过来

我相信世界上诞生的第一首歌儿

就是花儿与蜜蜂的买卖

在我的家乡

我无权成为蜜蜂

每当春风吹起的时候

同志们都要求我成为雄鹰

而在青海的六月六

由于泪水

花粉已流满我的双腮

每一处树丛

现在都在摇动春天的细节

每一个细节

现在都被欲望的蜜蜂螯上了肿块

花儿过于艳丽了

法律就显出了苍白

花儿很可能是一门哲学

遥唱着一个

大家都想钻进去的时代

六月的树丛,此刻

像个成熟的民族一样摇晃

每一片掉落的叶子

都是路牌

黄 河

由于泥浆

黄河有了厚度

由于太阳

母亲有了辛劳过度的肤色

此刻,我顺流而下

河中泥浆

做成了许多粘粘稠稠的金色的花

追着我的车轮

一路开放

我有位名叫李青葆的同伴

欢呼黄河是他的丈母娘

我于是感受到每一位母亲

其实都是流动的土地

由于肤色

河流已自然成为

液体的太阳

由于厚度

泥浆,粘合了

南北两个中国

同时咀嚼历史与诗歌

——评黄亚洲诗集《我扶着四川歌唱》

冉 烨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浮世人生,屋里是2012年初春的气息,寒意点点但内心平静;一气读完黄亚洲诗集《我扶着四川歌唱》,已然有了深春温暖的感动。

努力让自己深入诗集中的诗歌,是想更客观公允地打量其艺术的深度和高度,而暂忘其“名家”身份,尽量使之评论准确到位。

坦率地说,黄亚洲平常呈现在我们案桌的,特别是大众审美视觉的,应该是他的小说,无论是《日出东方》、《建党伟业》还是《雷锋》,但从文学的专业性来看,黄亚洲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诗人,这从他四十年的诗歌创作生涯中可以看出。他的《行吟长征路》诗集荣获中国第四届鲁迅文学奖,是其诗歌创作结下的一个硕果。

这册新诗集《我扶着四川歌唱》,书名就特别有意思。黄亚洲是对着我的家乡歌唱,他诗意的触觉从他家乡浙江、从世界各地、从大江南北投注到了四川,打量到了重庆,扫描到了北碚,令人尤感亲切。

在诗集中,我更深地认识到黄亚洲的大悲悯和大担当精神,这是一个成熟诗人的情感表达。“路,有时候是土地/有时候是水,有时候/是十三根铁链……十三根铁链,全是由大渡河淬火的/专门选择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九日/成为道路,成为/一个阶级、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最宽广的通途。——《泸定桥》。”在透明直达的诗句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拥有火热情怀诗人的生命内涵,他在强力地拨动我们的被现实世界磨损并且麻痹已久的神经。黄亚洲的表述落实于我们脚下这块土地和背负的人生追求,这是他坚守的一种精神硬度。

作为主旋律的诗作,当代并不乏见,但将成其为一部诗集,并由此拓殖成一片独立的精神空间和艺术空间,黄亚洲则作出了可贵的探索。整部诗集宛如一部辉煌乐章,由《蜀地遐思》、《广安九吟》、《红军的四川》、《重庆是四川的一角》、《九寨沟与黄龙》、《5.12如此震动》六大旋律组成,充分地展现出巴渝大地之美和人间真情。黄亚洲置身于辉煌的场景中“高歌”,每首作品既有单独的风韵,又兼有组诗的气场,摄人心魂。《泸定桥之二》——“对于人类,有些河有些桥/是一道/唯有少数信仰者才能涉足的课目/木板全被抽空/只剩下生与死。”黄亚洲的心路历程与他的诗路历程是一致的,静静坚守,加上默默耕耘。

现当代诗歌的审美可归为情趣、精神与思想三个层面,黄亚洲用他的笔,用他的高歌这样作答:

——《栈道》:东径106度线/在四川,就是栈道的形象……栈道是一杆空心的教鞭/诸葛亮拿着/教天下人认“智慧”二字。

诗人对于四川的描述,生动而富有情趣。一个栈道,一个诸葛亮,点缀了四川的传奇。

——《三星堆遗址断想》:不来四川,不知道一个“蜀”字/竟与“蚕”字勾连/走进蜀境,就是走进/蚕的眼睛。

诗人丰富的想象力与情趣跃然纸面。

——《汶川在全世界流血》:在喘息中坚持/再坚持一刻钟!/再坚持一分钟!/……让我们把你放在担架上, 汶川/你可以流血,但是/不要闭上眼睛!

在诗集中,我还看到了黄亚洲对于重庆、对于北碚的言说:

——《重庆》:重庆的名字喜气洋洋/但是重庆的杠棒和三千年历史/一直在咬牙呻吟/长江一走过重庆就变成山峡/也说明了重庆自古的严峻/重庆坐落在山腰/重庆一向是有高度的/中国近代史的长长纤绳/由重庆绷紧。

此诗意象中的描述,诗人有自己的把握,不落俗套,亮眼而过目难忘。重庆在诗人眼中,生动而厚重。诗人语实而神渺,让人体悟到重庆的至远历史和文化。

《雅舍》一首,则浓缩了北碚城文化。在诗中,那些闪烁历史光芒和乡土的东西,在岁月的流逝中历久弥新、熠熠生辉。“由于战争,由于蜂拥的文人/北碚的船舷开始倾斜/文化的那一侧/吃水很深/小小雅舍/一个精致而安全的船舱/但是梁实秋先生依然担心/中国散文那种优美/分量依旧太沉”……微妙的情感,深刻的思索,一下子把人们拉回八年抗战中的“陪都中的陪都‘北碚’”。雅舍,确是承载中国文人文化的“诺亚方舟”,也是北碚的缩影。

“我是一个诗人,诗歌始终是我表达内心情感的最好方式。”黄亚洲自己这样说,他这样说我同意。

黄亚洲的诗歌大多数取材于重大事件及文化现象,他把对祖国命运、对人生的思考,用诗歌这种文学形式艺术地表现出来,他把历史镶嵌在诗句中,也把诗歌镶嵌在历史中,而我们读者,则从历史与诗歌两个范畴中,同时得到了咀嚼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