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从包里拿出一本琼瑶的小说。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看小说没多大问题,碰到不认识的字,就往后顺,意思弄明白就可以。拿********说吧,每到那些关键的段落或字句就用“□□”代替了,我照样能想到其中的意思,甚至场景。
我接过书,放在手中随便翻了几页,我不喜欢琼瑶阿姨的书,整天不是情就是爱的,弄的死去活来天崩地裂的,都是老一套。
你也是去北京吗?我问她。
她“嗯”了一声。
你在北京干什么?我又问。
自由职业者。她只顾看书,没抬头。
自由职业者是什么工作?天天在大街上闲逛也能赚钱?我的疑问逗得她咯咯咯的笑起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比叉着腰骂人的样子要好的多。她说她在一家美容院上班。
美容院,那可是好地方!我啧啧的称赞,但我心里想,现在的美容院八成都是挂着羊头开妓院,她在那种地方上班多半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叫什么名字?每次都是我先问她。
何美丽,你呢?
沈田生。
你不会是在田里出生的吧!她咯咯咯笑得更欢了。
操,还笑我的名字难听,她的名字也好听不到那里去。
我叫沈田生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一定在田里出生。我娘说,当初取这个名字是为了好养活,可他们是顺心了,我却常常被人笑话。小的时候一***骂我是从地里挖出来的,我给他打掉了一颗门牙,爹又赏了我两巴掌,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我也想改,但爹不让。
凌晨时分,火车驶入北京站,天上飘起鹅毛大雪。何美丽把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递给我。我向她保证说,一定会打电话给她。不管怎么说,以后在北京我们也算老乡了。
表哥说过要来接我的,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来,害得我顶着大雪在北京站的广场上,苦苦等了一个多小时。
我来北京前他可是把话说的特别好听,说什么到时候肯定有工作干,有饭吃,有地方住,如今我来了,却不见他半个影子。
站台出口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去,冷清下来,他们或被朋友接走,或赶回自己的家中,整个广场上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的,在路灯的照耀下,地上的雪花泛着刺眼的白光,让人感觉愈加寒冷无比。
在北京站的地铁口,我看到一个乞丐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棉被里,像一堆发酶发臭的垃圾。
我裹紧大衣走出北京站,无论如何我得先把今天晚上的住宿问题解决了,总不能像乞丐一样也在大街上挨一夜吧。
我沿着大街慢慢的向前走,脚底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没走出多远我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叫做“实惠”的地下旅馆。这种地方肯定便宜,相比那些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大宾馆一个晚上动辙几百元,甚至上千元,我可住不起,要知道我的口袋里只有五百块钱,除去坐火车花掉的一百多块,现在口袋里的钞票已经所剩无几。
走下一段水泥楼梯,进到旅馆里面,我把行李丢在地上,拍拍身上的雪。一女的把头从窗户里伸出来上下打量着我,像看一件出土文物。
有地方住吗?
单间没了,只有双人间。
住一晚上多少钱?
五十!
还有更便宜的吗?
没有!
真的没有更便宜的了吗?
你到底住不住?
住,住……
那女的神色冷漠,她从窗户里伸出一支手说,把身份证拿来,再交一百押金。
我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还有带着身体余温的钞票,送到她手上。
她做完登记,把我领到一间门上写着13号的房间面前。
我推门的动静挺大,吓了房间里那小子一大跳。他见我进来,龇着两颗大黄牙,朝我傻笑。笑毕,又继续摆弄他那只臭死人的脚丫子。
环顾四周,这房间真是简陋的可以,还比不上老家的土坯房。整个房间内除了两张床和几张破旧的被褥以外,再没其他的东西。不过对于像我这种睡过草剁和土窑的人来说,这些都无所谓,将就睡一晚,等天一亮我就去找表哥。
本来是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可整整一晚上我压根儿就没合眼。那小子的呼噜声像他妈猪叫,我真想拿袜子给他塞进去,但试了好几次,没敢。
地下室里是看不到太阳的,住在里面的人甚至连天亮都不会知道。我约摸着快天亮了,因为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有人走动,刷牙的声音。我翻了翻身子,那小子的呼噜声是停了,又开始磨起牙来,咯咯吱吱的,磨得人牙根儿痒痒。我紧紧闭着眼睛开始漫无边际的想象,把所有的脑细胞都集中到那些脱光了衣服的女人身上,想如何和她们亲嘴,抚摸,甚至**。这法子挺管用,以前睡不着觉的时候,只要想想这些保证一会儿就能睡着。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一个处男,除了书里、电视里、****里教给我的经验外,现实生活中我还没跟女人干过那事。我想如果有一天有钱了,我不会去买衣服,也不会去吃好吃的,我要先去找个小姐,让她陪我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幸好我想象力足够丰富,可以基本满足我夜夜孤枕难眠的寂寞和欲罢不能的**。书上说这叫意淫,但我不管是意淫还是真的淫,想想总是可以的吧,又不犯法。
我困得实在不行,眼皮直打架,昏昏沉沉中,我看见一个妖艳的女人脱光了衣服站在面前,她下面郁郁葱葱,神秘莫测,我浑身血液顿时沸腾起来,沉积地底的岩浆,随即冲破地表,迸射而出。
起床的时候,我发现裤裆里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粘乎乎的。
我穿上裤子,从行李中找出表哥留给我的电话,迈步出了旅馆。
太阳已经爬得很高,雪也停了,刺眼的白光让我只能眯着眼睛走路。
我走到一个公共电话旁,按照字条上的号码拨过去,电话里传来一女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空号!我的后背有点发凉,找不到表哥我就完了,在北京我再没有其他的熟人。
我又仔细核对了那串数字,没错啊!我拿起电话又连续拨了好几次,依旧是那女人冷冰冰的声音。
放下电话,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有点后悔了,一个人大老远的跑到北京,如今连唯一的亲人也不见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我又回去睡了一觉,这次我没有梦见女人,而是梦见表哥在大街上走路。我拉他,他不理我,就像陌生人,我骂他,他也不理我,我捡块石头打他,他回过头来朝我鼻子上打了一拳,说你傻啊!没事跑到北京来干吗?你自生自灭吧!说完他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人群当中。我追出很远,也没找到他。
醒来后我坐在床上想了半天,难道是我认错了人,不会啊!眼睛是表哥的眼睛,鼻子是表哥的鼻子,嘴巴是表哥的嘴巴,连大板牙都一模一样。那他为什么不理我打我呢,还让我自生自灭呢!我想破脑袋也没想通。
中午,我被旅馆的女老板骂骂咧咧的赶了出来。她问我还住不住?我说住。她说要住必须再交钱。我说没有。她吩咐两个人把我的行李丢到了门外,就像赶一个要饭的。
我拎着行李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是向东?向南?还是向西?向北?我自己也不知道。
走到一座天桥上,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婆跪在地上,手里抱一只方便面盒子,不停的给我磕头。我掏出5毛钱放进盒子里。我自己穷的叮当响,但我还是愿意拿钱给她。因为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我的奶奶,一个比我娘还可怜的女人,生了五个儿子,到最后却没有一个人养她,老了只能满大街要饭吃,前年冬天死在村头她自己那间又黑又冷的矮屋子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当天几个男人把她卷进一张席子里,抬进了后山。我想这老太婆肯定跟我的奶奶有着相同或者类似的经历,要不大冷天的谁会跑到天桥上给人磕头要饭吃。
走下天桥,我挤进一辆公共汽车,我不知道车将要开往哪里,也没有必要问,车到了目的地,我的目的地自然也就到了。
北京就是北京,满眼的高楼大厦,如同秋天地里高高长长的高梁树蔚为壮观。大街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小汽车,就像正在忙着搬家的蚂蚁,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车子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一个叫做刘庄的地方停下来。这里应该是郊区,眼前一片低矮破旧的楼房高高低低的,远没有城里的气派,还有脏乱狭窄的街道,上面也没有成堆成排的汽车。
我背着行李在大街上转悠了大半天,天快黑的时候,我在刘庄租了一间地下室,房间只有四五平方米大小,一张旧铁床、一个小马扎就是全部的家当。房东很客气,交了钱,开了收据,他笑哈哈地把钥匙送到我手上。
以后的几天,我四处打听表哥的消息,但整个刘庄似乎根本没有人知道表哥所在的向阳宾馆在什么地方。有人说在顺义,有人说在昌平,也有人说在怀柔。至于向阳宾馆究竟在北京城的哪个角落里,没有人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