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郑重地坐在女儿面前。她说她喜欢女儿从免税店买的皮包和香水。她还说无意间她得知那架改期的飞往法兰克福的飞机上也坐着蓼蓝的丈夫,她问女儿你知道蓼蓝吗?《霓裳》的编辑,在作家儿子的婚礼上,你见到过她,还记得吗?
你忘了,第一次见到她其实是在你的办公室。一个有点忧郁有点不可思议的女人。一看就知道她的精神不健康。她曾经写诗,你很器重她,我就知道这些,说说香水吧,你真的喜欢吗?
我是说,女主编在女儿面前忽然变得优柔寡断,她犹豫着,却又不能不说出自己的担忧。是的,我们在一起工作很多年了,配合默契……
就像你和姨妈?
这和你姨妈没关系,我是说,为什么刚好她丈夫和你乘坐同一架航班,该不是什么巧合吧?
你见过她丈夫吗?哦,当然没有。女儿的神态玩世不恭。
我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编辑部没有人知道她丈夫是谁,只听说他们结婚了。并且蓼蓝对她的生活总是讳莫如深。
所以是个有病的女人。女儿直言不讳。
你不要太刻薄。不久前她曾自杀过,可能就因为婚姻出了问题。
有些女人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扼杀别人的感情。这样做其实也很卑鄙。
到底出了什么事?母亲严厉起来。我一直担心你,在感情上总是意气用事。
妈妈,我不想说了,我累了,我想睡觉。
那个飞往法兰克福的航班,不是巧合吧?
如果是巧合呢?或者,就像你们想的那样,是事实呢?
不不,这绝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认识她丈夫?
我怎么不可能认识?我们在一个学院工作,我们朝夕相处。
你们……
不应该相爱,对吧,更不该做爱。可死掉的婚姻就该被埋葬,我们有权力争取爱的自由。
你,母亲的脸开始涨红,那愤怒近于绝望。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是蓼蓝的丈夫?
这和你无关,你用不着知道。
怎么可能和我无关?她是我的员工,她自杀了。她如果真的死了,你,你们,就是共同的凶手,你知道吗?
就算我们是凶手也是间接的。没有法律能审判我们。自杀是她自己的选择,和我,甚至和她的丈夫,都无关。
你怎么会如此冷酷,嗯?哪怕些微的同情心都没有?毕竟她受到了伤害,你想想看,人要痛苦到何等地步才会想到死?她一定觉得生不如死了,可你们……
他们已经不再相爱。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不可能骗我。我了解他。既然如此,怎么就不能争取我的爱情?
你的爱情重要,还是人的生命重要?幸亏她被抢救了过来,否则我们会一辈子不安的。
我再说一遍,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和我们无关。她出事的时候,我们并不在现场。他们的婚姻本来就很荒诞,她和他结婚,就是为了不再和酒吧里的那些烂男人做爱,这样的女人……
你便可以置她的生死于不顾,你们这样做未免太自私了吧?
自私?说到自私,妈妈,你就不自私?只不过那个令人厌恶的女校长没自杀罢了。你难道不该为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负责吗?
女主编狠狠地抽了女儿一个耳光,然后摔门而去。
女儿顿时泪如泉涌,追出来高声责问,那么我是谁?你的,还是姨妈的?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