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录九 血色征婚
曲州市东郊有一幢烂尾楼,高二十七层,框架结构,主体已经完工,是上一任曲州市委书记赖清源主抓的“大都市规划”项目的一个重要工程。现任市委书记黄汉到任后,否决了这个项目,这幢楼就在封顶前停工,无人接手,成为曲州市规模最宏大的烂尾楼。
为避免有市民出入烂尾楼发生意外,市政部门在一楼用麻绳围了一圈幕障,但是很快被顽童掏开几个缺口,钻进里面玩耍嬉闹,楼内处处便溺。时下正值盛夏,臭不可闻。
这天下午,和平区实验初中二年级的三个男生,沈琼、常城和李麦远在下课后又钻进烂尾楼里,跑上二楼,找一处角落围着坐下来。
常城从书包里取出一包烟,分发给另外两个男生。李麦远看了看香烟的商标,一惊一乍地说:“是极品猎豹烟,这一支就值二十多块。”
李麦远把烟凑到鼻子下面闻闻说:“跟着常哥混,总能吃香喝辣的。谁让人家老爷子有本事呢,哪像我爸那个窝囊废,给你家老爷子开个车,挣死工资,弄不到几个钱,我妈都看不上他。”
常城取出名牌打火机,点燃烟,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又把打火机扔给沈琼,说:“啥人啥命,你抱怨也没用。我也有窝心事,我爸给学校捐了十万,本来想给我弄个学生会主席千千,谁知道赵书领他爸捐了二十万,他当正的,给我个副主席。”
李麦远啐了一口:“我早看赵书领那小子不顺眼,小白脸,算什么东西,早晚灭了他。”
常城知道李麦远嘴硬手软,不理他,噤噤鼻子:“这地方真他妈臭,我也正憋得慌,留下点纪念吧。”
三个十来岁的孩子叼着烟,一起走到墙根,解开裤带撒尿。沈琼不经意地向不远处扫一眼,说:“那边好像有个人。”
李麦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有一双赤裸的脚露在一根粗大的水泥柱子外,身体被柱子挡着,看不见,就说:“是要饭的吧?”
常城系好裤带:“走,过去耍他玩玩。”
三个学生晃着膀子向那人走过去。
李麦远边走边说:“好像是个女的。”
沈琼在距离那人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不对,这人像是死了。”
三个人仔细看过去,虽然光线阴暗,仍然可以看清,那人全身赤裸,俯卧在地上,身下有一滩暗红的血迹。三个男生异口同声地惊叫出来,转头就跑。
李麦远在跑下楼梯时脚底一绊,结结实实地扑在地上。烂尾楼的地面上布满砂石,李麦远的双手和双腿擦出许多道血印子,又疼又怕,号哭了出来。
沈琼骂他道:“一点用也没有。”快步走过去,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出楼外。
室外阳光明媚,三人惊魂稍定。
沈琼向常城征求意见:“常哥,不然报警吧。”
常城说:“报个屁警,一嚷出去,家里就会知道我们到外面玩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回家。”随后又警告李麦远,“回家要是敢说出来,我把你的牙打掉。”
李麦远回到家,他妈周美玲被他的样子吓一跳:“怎么成了这样子,在哪里弄伤的?”
李麦远敷衍说:“跟常城他们玩,不小心摔了一跤。”
周美玲骂他道:“你多大了,还没轻没重的,没出息的东西。”一边从抽屉里取出红药水和创可贴帮他整理伤口。
李麦远他爸李响刚吃过饭,正穿衣服准备出门去找人下棋。他三年前下岗后,还是靠着儿子的关系,应聘到常城父亲常德府的公司做司机,赚不到几个钱,有些郁郁不得志。听到周美玲在骂儿子,就走过去看,见到李麦远身上的擦伤,也很生气:“你们又到外面去玩了?”
李麦远撒谎说:“没有,是在学校里弄的。”
李响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打过去,骂他:“你是我生出来的,还能骗得了我?说,是在哪儿弄的?”
李麦远的脸上火烧火燎地疼,不敢再撒谎,说:“是在东郊的烂尾楼里摔的。”
李响又挥手要打,周美玲急忙把他的手抱住:“你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说打就打,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李响怒气冲冲地说:“都是你惯的,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那东郊烂尾楼的楼梯通到二十七层,又没有护栏,那儿也是玩的地方?”
周美玲一听也害怕起来,抱着李麦远说:“儿子,以后可别到那地方去了,你那两个同学都不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别总和他们混在一起。”
李麦远见到尸体后一直心有余悸,被李响打了一耳光,又经周美玲一哄,再也忍不住,哭着把发现尸体的事说了出来。
李响和周美玲都吓得目瞪口呆。李响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兔崽子,你还敢撒谎,我打死你。”
李麦远哭着赌咒发誓。
李响想了一会儿,对周美玲说:“这孩子说的像是真的。人命关天,这事捂不住,万一被那两个孩子先说出去,咱们就被动了,对麦远怕有不好的影响,还是主动报警,争取立功。”
周美玲惊恐地瞪大眼睛说:“那怎么行?被人知道了,学校还不得处分咱儿子?”
李响说:“你懂个屁,咱们报案,这是立功,学校不但不能处分,还得给奖励呢。”
周美玲半信半疑地对李麦远说:“儿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吧?咱们可不能欺骗警察啊。”
惊慌失措的李麦远拼命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