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太太万岁
1231600000036

第36章 同床异梦 (1)

就在大家七手八脚把庄惠芬往医院送的时候,门铃响了,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时候,还能有谁来呢。刘淑敏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鬓角,假装若无其事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赵金子,庄惠芬躺在饭桌和熨衣板制作的简易担架上,从电视屏幕的反光里看见赵金子的时候嘴都要气歪了,心说小骚蹄子你是来检阅我的忧伤的么!这回你赢了!

赵金子也完全没想到门一打开会是这个阵仗,她是做好准备再次迎接庄惠芬劈头盖脸的辱骂才按的门铃:

庄惠芬被自己的邻居骂跑之后,赵金子关上房门,脸上强装的笑容就垮了。她哪受过这种委屈啊,要是放在贵州,谁这么欺负她,她爸赵福成早把那人弄死堆肥了——当然了,这是赵金子同学解恨的想法,但放在贵州,她爸一定不会让她受这个气。

想到这里,赵金子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终于像这座在沙尘里、在尾气里恣意高贵的城市低头了,她不属于这里。想想自己是图什么呢,为一个男人跑到这里,为证明自己留在这里,结果想通过这个男人证明自己吧,人家还把自己直接省略了。

赵金子下定决心了,她直接叫了一个搬家公司,把自己当初在宜家买的家具一股脑拉到了刘夏的租住地。刘夏难得休息个周末,正在睡觉,被赵金子生生把门砸开,眼瞅着搬家师傅鱼贯而入把桌椅板凳大柜子全部安置在他狗窝一样的租住地里。

赵金子拍拍刘夏的手:“我要回贵州了,我在北京的家,就交给你了。”

刘夏看着一屋子的家具暗暗叫苦。

赵金子猜透了他的心理,狠掐刘夏一把:“这些家具,一件都不许扔,不许卖!姐拿LV换的,这都是钱,都是钱!”

赵金子告诉刘夏,自己准备回贵州了,刘夏想再劝她,她却说自己主意已定,没什么好说的了,关一禾代表所有北京人伤了她的心。

刘夏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留住赵金子,急中生智:“至少跟关一禾道个别吧。”

所以,赵金子来了,刘夏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是要来跟关一禾道别的,当初她尊严扫地的来,如今,她想体面的离开。哪知道,到了关家是这副场面。

关一禾的手机也响了,刘夏发来一条短信:“金子要回贵州,务必劝她留下。”

“阿姨,我没想到你气的这么严重,我错了。”赵金子看见庄惠芬躺在担架上,赶紧道歉。

这话却让庄惠芬更郁闷了:这不是挤兑我是什么!

这么一闹,晓玲心里基本什么都明白了,她没好气的说:“让让,别堵着门。”

赵金子才不在乎晓玲的脾气,赶紧上来帮忙,她很自然的帮关一禾抬住了担架一角,亲亲热热的挤在关一禾身边,这一切,晓玲都看在眼里,但她没说话。

把庄惠芬送到社区医院,脱衣服检查关一禾不方便,就退出了诊室,而赵金子已经在走廊上等了关一禾很久了。经过这么长时间情绪的延宕,此时,赵金子已经越来越不清楚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他不是已经说过让她回贵州么?那还来找他干什么呢,特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遵从他的圣旨了么?那么,到底是为了找回自尊,还是为了再颜面扫地一次呢?

显然是后者,她不过想再见他一次,无论以什么借口。

“我决定了,我要回贵州。明天就走,今天已经把家具都送给刘夏了。”赵金子居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关一禾想着家里的烂事儿,双手插在口袋里,尽量把西裤上的褶皱撑平:“挺好的,向你爸问好。”

他居然在赵金子面前有点自惭形秽了,他觉得自己被她撞破了某种隐秘的不堪,他一直不愿被人看到的无措的一面——面对家里的三个女人,他也不过是受夹板气的儿子、女婿、丈夫。

赵金子飞速的拥抱了关一禾一下,一副此生无憾的表情:“原来抱你是这种感觉啊。”

关一禾下意识的问:“什么感觉?”

“没什么。”赵金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关一禾没有追出去,他还沉浸在那个突然而至的拥抱的震惊中:自己这不是被耍流氓了么!但好像也不是。

晓玲出门给庄惠芬拿药的时候看见了这一切,她却又退回病房,带着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

屋里的三个人看见她出去又进来,都愣了一下。

晓玲不自然的磨磨蹭蹭的坐在母亲床头:“忽然觉得鞋里有沙子,磕一磕。”

等晓玲抖完鞋里那颗不存在的沙子,又穿上鞋出去的时候,如她所愿,赵金子已经走了。

庄惠芬腰扭了,医生叮嘱要睡硬床,刘淑敏因为对亲家扭腰这件事心怀愧疚,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上手了,庄惠芬也不能扭了腰。因此主动要求亲家去自己的出租房里住,但嘴上却说着“既然你病了,咱也不能耽误你的病,你去我那睡,但今天的事儿没完。”

庄惠芬就觉得刘淑敏这个人怎么就那么的嘴欠,前半句挺好怎么非要总说那后半句:“我哪敢睡您的床啊,我这睡了几天沙发,80万的屎盆子就扣我头上了。我估摸着没有两三百万,不能让我睡床吧。”

刘淑敏让庄惠芬噎得胃里直涌酸水,晓玲赶紧把婆婆拉到走廊上,首先跟自己亲妈划清界限:“妈,您大人大量,别跟我妈一般见识了,她们老庄家都那样。”

刘淑敏的态度有所松动:“嗯,你这个性格还是随你爸,老实,你妈啊……”

晓玲又接着说好话:“那是我亲妈,她脾气我知道,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已经知道错了。您就让着她两句,让她去您那睡吧。我怕她又睡沙发病情严重了,我爸和我还得腾出手来照顾她,影响了果果。”

最后一句话直击刘淑敏:就是的,这个老家伙如果病倒了,直接影响的就是我大孙子啊!

刘淑敏赶紧说:“我先回去收拾收拾,让你妈你爸无论如何睡我那去,好好养病!”

打发走婆婆,晓玲又赶紧接茬安慰母亲,同样一套话又跟母亲照搬一边,最后一句补上“妈,您身体养不好,果果怎么办呢!”直接击垮庄惠芬坚硬的心理防线。

当晚,庄惠芬和叶老师睡在了刘淑敏的出租房里。正好庄惠芬要睡硬床,刘淑敏就把挪下来的床垫给自己在出租房客厅打了地铺。三个人老人住在了一起,晓玲隐隐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这深更半夜的,自己上哪给老妈找个养病的地方去呢。

晚上回到家里,关一禾帮着晓玲安顿好果果,也累得到头便睡。晓玲压抑了一天的十万个为什么,刚抛出第一个,就听到了关一禾的呼噜声。她没忍心叫醒关一禾,但这为什么却在她心里萦绕的越来越深。

为什么两人结婚这么久,赵金子还对关一禾贼心不死,真的就是小姑娘执着么?

为什么赵金子会追到北京来,她跟关一禾到底见了多少次面?

那个拥抱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晓玲反复劝自己不要多想,但她还是多想了。

整整一晚上,晓玲都没睡好,她心里太难受了。关一禾一早就出门看办公室去了,晓玲打了一晚上腹稿想跟关一禾谈谈的话,又都咽下去了。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心理医生,需要牧师,需要倾诉,需要告解。但眼下,她什么也没有,她只能跟安思危说。只不过,她把自己的事换成了“我有一个朋友”。

安思危在茶水间里听了晓玲“朋友的故事”笑得花枝乱颤:“你这朋友太傻了,举个例子,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边脱衣服喊热,一边往男人身上贴,换哪个男人都会就范啊。就你那个朋友,还傻乎乎相信她老公能一把推开那个女的,义正言辞告诉对方自己有老婆了。”

这句话直接戳破了晓玲内心的大脓包,让她感到疼痛不已:“我们女的就行啊。”

“快算了吧,男女都一样。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安思危一脸严肃的坏笑着,“这男的要是功能有问题,没准真能推开。”

晓玲长吁一口气,她以为安思危要说如果这男的喜欢男的什么的。虽然,安思危没能真正帮晓玲解决情感上的大问题,但晓玲跟安思危讲起刮风娱乐和章编剧的纠纷时,安思危还是帮了晓玲大忙:章编剧一直没有回复晓玲的私信,安思危通过原来跟晓玲相过亲的那个小哥的某个七拐八拐的前女友,找到了这个编剧的联络方式,又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帮晓玲约到了章编剧周末见面。

晓玲这才慎之又慎的敲了Mary的房门,把自己对刮风娱乐上市项目的担心说了一遍,请Mary跟自己一起去见章编剧。

“她告了么?”Mary反问晓玲。

“嗯?”

“诉讼程序启动了么?”

“应该还在准备。”

“那等她告了,你再跟我说吧,我不能因为一件网络上捕风捉影的事儿,就把我的项目毁了。”Mary根本不在意晓玲的提议,“还有什么事儿?”

被Mary这么一说,晓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己本是好意,但在Mary看来,自己又像是别有用心,她赶紧岔开话题:“小何病已经养好了,想回来上班。”

Mary的脸上云淡风轻:“没问题,既然你帮她求情来了。那重新分配一下比例,她来那天,她就是你的组长。”

这也就意味着,晓玲累死累活干了这么久,最终拿奖金时,何玥玥的比例还是比自己高。晓玲很郁闷,但她没争辩,同意了。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通过上次的会议记录事件跟Mary冰释前嫌了,可Mary为什么还是处处要针对自己。

晓玲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自有高人幕后操纵。幕后那个人,就是高山,他从安思危那听说关一禾居然成功进入生生果业还分到股份后,愈发恨得牙根痒痒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关一禾这个人,喝凉水塞牙之后能发现其实塞牙的是钻石。他对晓玲的感情就越发复杂起来:一方面,她是他没得手被抢走的香饽饽;另一方面,他是他对手的女人。

所以高山干脆告诉Mary,其实关一禾当初离开公司是跟晓玲做了一个局,为了就是最终进入生生果业拿到股权。他还告诉Mary,晓玲一定会对刮风的项目继续下手,Mary当然不会信。直到晓玲告诉她,刮风涉嫌捕风捉影的抄袭风波,Mary这才信了高山的话,对晓玲也就更加的厌恶了。

人都说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值得做,高山却不这这样认为,他爱挑拨是非,爱引发人与人之间的内斗。他觉得,损人的事情迟早利己,最简单说来,人人都倒霉就他高山不倒霉,就会显得他活得最好,不也是一种利己么?所以眼光要放长远,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利己,就连损人的事情都不做了。在瞬息万变的投行业,高山觉得自己的想法时时得到印证。

赵金子下午的班级回贵州,故意“错”发了一条短信给关一禾,上面有自己的航班、航站楼信息,再找补上一条:“发错了,本来是要发给我爸的。”

她的小心思,关一禾一眼就看穿了,她想让自己去送,又不好意思开口,就用了这样的小伎俩。此时,关一禾正在CBD丰盛银行对面一座写字楼的最高层,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他决定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但赵金子,着实是个困扰啊,老板的女儿喜欢自己,无论如何都让关一禾深感头痛。

赵金子在机场左等右等,只等来了刘夏。此时,距飞机起飞还有15分钟,刘夏在机场催促赵金子小姐登机的广播中跟赵金子表白了,他傻乎乎的穿着自己最好的西服,但看起来仍旧是个中介,他拿着一束因为奔跑而显得凌乱不堪的玫瑰花,恳求赵金子留下来。

赵金子却想起了那晚的关一禾,混蛋一样笑嘻嘻的让自己不要哭。她告诉刘夏,别傻了,她没有喜欢过他,也不会喜欢他,从不,永不。

说完,赵金子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登机口,剩下傻子一般的刘夏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继续自己悲伤的爱情故事。赵金子在座位上大哭起来,她终于把一腔怨气都发泄出来了。

人都是这样,你爱的人不爱你,也总会有爱你的人,你不爱。

她给关一禾发了最后一条短信:“我爱你的时候,心里装不下任何其他人。”

发完,就把手机卡抽出来,扔进了清洁袋,封了口。

关一禾接到这条短信时,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他回了一条“珍重”却显示发送暂缓。于是,永远暂缓了。

庄惠芬的腰伤了,关一禾和晓玲又都到了忙工作的节骨眼上,一时间,家里就像战场。晓玲又要照顾老妈又要照顾儿子,常常是给儿子热好的奶直接端到了庄惠芬面前,给庄惠芬熬的骨头汤,又稀里糊涂的灌进了儿子的奶瓶。

请保姆的事情被再度提上日程,这次,有了前车之鉴的晓玲可不敢让关一禾出马去跟刘淑敏谈。自己主动跟刘淑敏谈去了,眼下关一禾赚得不少,自己也照常拿工资,家里的经济不成问题,晓玲觉得,请个保姆回来帮忙,能轻松不少。

刘淑敏也不反驳,只是问晓玲:“得请个受过育儿教育的吧?不然果果给她带你也不放心。”

晓玲点头。

“得请个会做饭的吧?不然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得给她做饭。”

晓玲觉得也是。

“那就得五千往上了,我和你妈都打听过价钱了。”

原来刘淑敏和庄惠芬两个人也做下来合计过,两个老的总是管不了他们一辈子的,两个小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忙,可怜了果果,她们甚至想到果果在学校吃小饭桌的惨况。但两个人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孩子的事业前途,说起来,都是希望对方的孩子辞职照顾家里。这几天庄惠芬睡在刘淑敏的硬板床上,没少跟亲家隔空对骂。争论的焦点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