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太太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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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婆婆来了 (1)

先发现那张纸的人是晓玲,她比关一禾早起一刻钟,检查关一禾的钱包,准备给关一禾放零花钱,自从上次的加油事件后,晓玲已经习惯了隔三差五给关一禾补充一点零花钱。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不管是关一禾的钱还是她的钱,都是这个家的钱,她总不能任由关一禾这头前小尾寒羊被薅成斑秃吧!

今天,她却意外的在关一禾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餐巾纸。晓玲拿起那张餐巾纸,这张纸被好像泡过水,被浸得皱巴巴的,上面是一团团被化开的墨迹,晓玲随手将那张纸扔进了垃圾桶。生活不是搞创作,远没有那么多处心积虑的巧合。

晓玲给关一禾装好零花钱,等待热牛奶的间隔刷起了微博,刘夏昨天夜里发的一条微博却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张刘夏和关一禾、赵金子的合影。照片里,三个人脸上贴着球队的标志,拿着小喇叭,赵金子左拥右抱,黑色低胸裙很衬她的好身材,晶莹剔透的皮肤显示满脸的胶原蛋白…… 但,重点是,关一禾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呢?虽然这也没什么,但晓玲总觉得怪怪的。

上午来到公司,晓玲在门外就听见同事们在热火朝天的畅想刮风娱乐的项目做成之后能拿多少奖金,晓玲一进门,却齐刷刷的闭了嘴。晓玲尴尬的对大家笑笑,打个招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打开电脑发呆。反正,每个团体都要有个被排挤的人,无论是学校还是职场,只是之前晓玲从未做过这个人。而直到她成为那个被排挤的人,她才发现,每个团体中最重要的人并不是最会讲笑话的那个,也不是最大方的那个,而是被排挤的那个:只有这个人的存在,才能让团体中的其他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或者至少,作为谈资存在于茫茫宇宙间。

“你为什么不申请调组呢?你这样多压抑啊,对小孩也不好。”安思危选择性忽略了自己也是置晓玲于这般境地的始作俑者,在MSN上热情的跟晓玲又聊了起来。在现在的丰盛,乐意跟晓玲聊天的也只有安思危了。

晓玲总是忘不了在加油站那个早晨关一禾要加一百块钱油的情境,晓玲的地狱,是那时关一禾脸上窘迫的表情。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能无视所有怪异看低自己的眼神,为保住这份薪水继续留在刮风娱乐项目组。

此时的北京已进深秋,晓玲的事业也进入了漫长的秋季。好的一面是,她和关一禾终于不必再偷偷摸摸见缝插针的碰面,一早一晚,关一禾总是大大方方的把车停在公司楼下,接送晓玲。期间,关一禾也出了几次差,晓玲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关一禾拓展河北市场的项目上了轨道。

周五晚上,关一禾提前一个小时来接晓玲,在车上,关一禾告诉晓玲:“我的想法老总已经批准了,坏消息是,我恐怕得经常去河北出差了。”

“这是好消息啊!你去,你放心,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晓玲当然也想你侬我侬每天宅在家里,可对于关一禾需要从头再来这件事,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晓玲表示支持,关一禾也挺高兴的:“行,那明天我去把我妈接来,我走这段日子,她照顾你我也放心,省的你老一个人瞎凑合。”

嗯?关一禾是不是刚刚说要把婆婆接过来。这项议程之前没说啊,这是决议的最终稿么?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说起来,晓玲和刘淑敏之间相处的还挺好的,晓玲不管买什么都惦记着自己婆婆,没事也总催关一禾一起过去看婆婆,但这些毕竟都不是在一起生活啊,并非针对某一特殊身份,晓玲只是对要跟一个生活习惯完全陌生的人住在一起,感到了隐约不安。但,她也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没理由不让婆婆搬过来。

周一一大早,关一禾走了。刘淑敏带着自己“XX旅行社”的行李袋,搬进了儿子家。她搬进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扔掉了厨房除了盐以外的所有调味料:“孕妇吃这些不好。”

在吃了一顿只放了少许盐、腥得要命的骨汤后,晓玲已经开始在日历本上倒数关一禾回来的日期了。她也试图跟刘淑敏交涉一下,但最终的结果都是败下阵来——一手带大关一禾、具有丰富育儿经验的婆婆,显然比自己更懂怎么怀孕。

如果不吃调味料、不让上网、每天十点必须上床休息,还算是严苛关心的话,那么生活习惯上的不同,晓玲则是彻头彻尾的接受无能了:老一辈人都特别爱节约,刘淑敏也不例外,比如如果她跟晓玲都要上厕所小解,她一定会坚持“上完别冲水,我上了再冲。”如果晓玲先上了也就忍了,但往往是相反的。自己总不能嫌弃婆婆吧。

在被折磨了几天后,晓玲想了个办法,既然婆婆爱节省,就只能投其所好了,她找了根管子,把洗手池的下水管直接接到了马桶水槽里。这样一来,如果满了不冲,水就会流出来。刘淑敏倒是再也没有提过合并冲水的意见,可晓玲洗手的次数却因此明显增加了。刘淑敏又觉得晓玲得了洁癖,要她控制自己,不然会变成神经病……晓玲怎么也搞不明白,上厕所冲水最后居然成功的和精神系统疾病挂了钩,人类已经无法阻止婆婆的思辨能力了。

最让人郁闷的远不止这些,六年一代沟,十年如隔世。虽然已经预料到婆婆过得比较节俭,晓玲主动在第一天就给了婆婆三千块菜钱,生怕婆婆舍不得花。但关一禾走后一个星期,两个人基本只花了一天的菜钱:给媳妇做饭第一天,刘淑敏严格按照营养搭配买了扇排骨,买了只鸡,买了条鱼,煎炒烹炸一身大油弄了一桌子菜,晓玲每样吃了几口就撑了。但刘淑敏从来没有浪费的习惯,所以晚饭是排骨里加了豆角,鸡改炖了蘑菇,鱼里放了点豆腐,这样一来菜就越剩越多了……晓玲想劝刘淑敏把剩菜倒了做新的,刘淑敏也知道媳妇不能老吃剩的,就单给晓玲炒一两个新菜,自己坚持吃剩的。晓玲不好意思开小灶,只能坚持陪婆婆吃剩的。一周时间,俩人祸害出一冰箱剩菜,每天从冰箱里划拉出几个保鲜盒就是一顿。这样一来,晓玲反而更瘦了。

凡此种种,顶多算是晓玲配合了刘淑敏的生活方式。最让晓玲感到无奈的是,刘淑敏式的观念正在全面蚕食晓玲的观念:刘淑敏陪晓玲到外资的妇科医院做了一次产检后,发现那没有专门的儿科。这成了她的一大心病,万一将来有什么问题,对孩子不好,这可不行。她就费尽心思想把晓玲转到公立医院去。刘淑敏虽然没有什么医疗系统的熟人,但架不住她有爱打听、爱撩闲,更爱套近乎,是婆婆,是退休大妈,更是胡同串子的特点——不出一个礼拜,她就认识了邻居婷婷奶奶,并跟婷婷奶奶义结金兰,托了婷婷奶奶的关系把自己的儿媳妇转到了一家三级甲等公立医院。

另一边,关一禾一到河北就傻眼了,他发现这边的中小企业根本不讲数据、市场,唯一的买卖都在酒场、人情里。最要命的是,喝的都是20块钱一瓶的高度白酒。等关一禾发现时,他已被淹没在群众战争的海洋里:穿着小一万的昂贵西服,在座套上印着不孕不育广告的出租车里谈上市,从出租车司机大哥鄙夷的目光中体会自己霸气侧漏的伟岸……那段时间,关一禾的精神支柱就唯有旅馆大厅每天在放的凤凰传奇了。

而关一禾面对的那些老板们,根本不想上市,他们不想向股民借钱,他们也不缺钱,当他们一弄清上市后企业基本就不算自家企业,要对广大股东负责后,上市公司美丽的光环就在他们心中被击得粉碎。但他们也不想驳了关一禾的面子,只是今天提一个问题,明天打一个官腔。关一禾看不出这态度里的拒绝,对于他来说,只要对方还没说“绝不”“永不”,他就认为还是有希望的,所以,关一禾在河北一待就是一个月。

这期间,庄惠芬得知女婿扔下怀孕五个月的女儿出差,颇有微词,口口声声教育晓玲:“不是妈说你,你该依靠的时候就得依靠,你可不能像妈一样,要强一辈子,吃多少苦啊。”

如果放在原来,晓玲肯定硬顶硬的直接抛论点、论据驳倒对方辩友。可是这几个月的经历让晓玲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时候,问题解决的途径看起来只有一条,那时因为其他的方法都隐藏在“此路不通”的标志后面,你不走一走,永远不会知道它能否到达目的地。

所以她安慰庄女士:“妈,你说得对,下次我一定让他改。”

本来庄惠芬还准备了大概1万字左右的每秒蹦3个字的1小时说教,晓玲这话一出,庄惠芬一时不知怎么接了。

这边晓玲和庄惠芬聊得开心,那边看电视的刘淑敏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从一个大银行的精英白领变成一个需要经常出差的私募基金小经理,都是因为晓玲当时太任性了。其实一个女孩子家,辞了职在家安心把孩子生了,等想上班了再让自己万能的儿子给安排个清闲的工作不是挺好的,非要那么要强干什么!

晓玲放下电话,刘淑敏忍不住点了晓玲一句:“玲啊,一禾当初不也是为了你么,他再怎么改,公司要求他出差,他也不能不去啊。”

晓玲赶紧说:“妈,我那是跟我妈随口一说,跟一禾没有关系。”

这样一来,刘淑敏就更不高兴了,心说那合着你妈更不懂事了,当初让我儿子辞职,还不是你们全家举手表决通过的:“要是一禾有哪点做得不好,你跟妈说,我让他改。你妈妈那边,尽量别让她跟着操心。”

刘淑敏尽量把自己的不满表达得婉转,但晓玲还是听出了婆婆的话里有话。晓玲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特别的像某出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此时,她应该内心觉得很委屈,或梨花带雨或心有不甘的问婆婆“跟自己妈唠家常怎么就唠出毛病来了”,然后婆媳俩你来我往大战一百零八回合,直到一方气得吐血为止——这是前五集。

现实生活中,晓玲认怂了:没有哪个婆婆生来就恨自己的儿媳妇,也许,是爱中带着一点失落,全因自己的儿子而起;也不会有哪个儿媳妇一开始就爱跟自己婆婆挑事,那毕竟是她爱的男人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

于是,晓玲说:“妈,我知道了。”

然后,这件事就翻篇了。世界上所有当了一辈子妈妈的女人,好像都有那么一点共通点——晚上的时候,晓玲躺在床上咂摸今天的事儿,运气丹田修炼“与婆婆相处一百禁忌大法”。想来想去,其实也没什么好禁忌的,她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是她亲妈的儿媳妇——算了,还是不要想了,这个换位太凶残太血腥了。

第二天一早,晓玲起来,刘淑敏已经准备好了各式早餐,有豆浆牛奶还有八宝粥包子。见晓玲起来洗脸刷牙,刘淑敏赶紧凑过来:“我早上买菜的时候碰见3单元婷婷奶奶了,她告诉我她们家婷婷妈怀婷婷时化妆品都不让用,好像有的化妆品对小孩有副作用。”

晓玲一口牙膏沫子呜呜噜噜的回答:“妈,没事的,我用的那些配方我都一个个查过了,对小孩没事的。”

刘淑敏还是一脸的担心:“有毒的配方人家也不会往调料表里写啊,我上次看个新闻,有的化妆品,你猜怎么着?拿人油炼的。”

晓玲顿时觉得阴风阵阵,后脊梁立起一群小白毛。

刘淑敏接着好言相劝:“妈给你买了几盆芦荟,你以后洗完脸就拿芦荟擦擦吧,对皮肤好。其他的护肤品先收起来吧。”

说着,刘淑敏就把晓玲拉到客厅里,从客厅窗台上的芦荟上面割下一片做示范。于是那天早晨,晓玲擦好了一脸芦荟上班来了。刚到公司,她就觉得脸上有点痒。但这个时候,Mary和同事们刚好想要喝奶茶——自从跟关一禾事情东窗事发后,晓玲就赎罪一样主动承担了帮大家外卖买东西的责任,反正,也没有任何的人想安排她任何工作做。Mary更是防她像防贼一样,把她手里的所有工作都揠苗助长的给了何玥玥。

等晓玲买完奶茶回来,她的脸已经肿成猪头了。何玥玥第一个看见,吓了一条:“晓玲,你是不是过敏了?”

晓玲觉得刺痒无比,一边挠一边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无端冒出许多小红疙瘩,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她赶紧上网查了一下,有的说孕妇最好不要用芦荟,有的说外用没关系。但不管怎样,她是过敏了,还不能吃药,只能生扛。

中午刘淑敏来给晓玲送滋补午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她寻思的是:难道豆浆和芦荟起冲突了?自己是先试过才敢给儿媳妇用的,怎么自己没事晓玲起一脸包呢。

见晓玲一直控制不住的想挠,刘淑敏干脆去超市给晓玲买了一副薄手套:“是妈大意了,玲,千万别挠,挠坏了留疤,你带着手套,实在痒的厉害就蹭一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