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第2卷:树莓桩中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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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胡蜂

与胡蜂穿着同样的外衣,不同的是衣服的颜色一半为黑黄色,杨柳细腰,步态轻盈,休息时,翅膀横折成两半而不是通常看到的平展着的;腹部像化学试验室里的曲颈瓶、蒸馏瓮一样地鼓起,靠一个长颈连到胸部,这长颈上面鼓得像个梨,线面逐渐缩成细细的一条;起飞平缓,飞起来没有声音,习惯独居;这就是关于黑胡蜂的简要描述。在我住的地方有两类黑胡蜂:最大的叫阿美德黑胡蜂,长大概有一法寸;另一种叫点形黑胡蜂,长只有前者的一半。

这两类形状和颜色差不多的黑胡蜂都有着超凡的建筑才能;它们所建造的房屋高度完美就是这种才能最集中的体现,令初学者叹为观止。它们的家是个杰作。但是因为黑胡蜂盖房子并不是为了艺术事业,它们用蜇针蜇刺猎物,强取豪夺。它们是凶残的膜翅目昆虫,用其他昆虫的幼虫喂养自己的幼虫。将它们的习性与猎杀黄地老虎幼虫的毛刺砂泥蜂的习性相比较是件很有趣的事。虽然它们的猎物是相同的,都是其他昆虫的幼虫,但类别不同,本能变现也各不相同,这也许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新的知识。何况仅仅研究黑胡蜂所建造的窝就能得到不小的收获。

我们通过前面的观察可以判断出捕猎性膜翅目昆虫对蜇针的使用方法都是非常熟练的,它们在手术中的表现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它们所表现出来的精湛技艺,让人们怀疑它们是否曾经求学于某个洞察一切的生理学家的门下;可是这些高明的杀手在建造住宅方面却是没有本领的工人。那住宅是什么样子呢?一条干净整洁的过道,通往一间蜂房。一条走廊,一个洞穴,一个粗糙简陋的巢穴,这就是矿工、挖土工的作品。这些虫子有时候表现出无穷的力量,但没有什么艺术感。

它们用镐掘,用钳撬,用耙扒,但从不用瓦刀来盖房。黑胡蜂与它们相比则是真正的泥瓦匠,它建造出的房子全都是灰浆和砌石的构件,它们选择露天环境开始自己的工程,有时建在岩石上,有时建在颤颤巍巍的树枝上。捕猎与建造房屋交替进行;这种虫子轮番充当维特鲁威和宁录的角色。

我们来看看这些建筑者选择什么样的地方来筑巢吧!如果你从一个酷热的隐蔽所朝向南面的小围墙前经过,如果你有时间停下来仔细看那些没有抹上灰泥层的石头,尤其要注意那些大块的石头,检查那些高出地面一点点、吸足了太阳的热量,热得像桑拿房里的石头一样的岩石,如果你没有半途而废,也许就有机会找到阿美德黑胡蜂建造的巢穴。这是一种罕见的昆虫,它独居;想要遇到它可是非常困难的。它来自非洲,喜欢可以把角豆树的果实和海枣晒熟的热度。太阳越强烈的地方越容易看到它的踪影,它的窝就筑在被固定得很坚实的岩石和石头上。

当然,偶尔也会遇到有一只阿美德黑胡蜂像高墙石蜂一样把窝建在一块普通的卵石上的情形,不过可以遇见的概率是非常微小的。

点形黑胡蜂分布的范围比阿美德黑胡蜂广得多,它对于蜂房的支座是否坚固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它把房子建在墙上,建在孤立的石头上,建在半闭的外板窗内面的木板上;或者它选择空中地基,例如灌木细小的枝干,或者随便什么植物的枝丫。对它来说,无论什么样的地基都没问题。它对主体建筑的形态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它不像其他昆虫那样娇气,即使住在四面通风、没有遮挡的地方也无所谓。

阿美德黑胡蜂如果选择在一个光洁的水平表面上建造自己的巢穴,那么将会出现一个规则的圆屋顶,一个球形的帽状拱顶,在建筑的顶端有一个通道,狭窄得只够它独自出入,在通道的上面,还有一个很漂亮的细颈口。这个建筑很像爱斯基摩人或者古代盖尔人圆形屋顶中央支出的烟囱。直径大概有2.5厘米,高2厘米。如果选择一个垂直的表面做地基,那么建筑物依旧有一个拱顶,但用来进出的通道和上面溢出的漏斗则开在侧面,具体说就是侧面偏上的部位。这套房间的地板无需加工,采用的是天然裸露的石头。

建筑者先在已经选好的地方,用泥灰和小石子垒起一座厚约3毫米的环形围墙。黑胡蜂在人来人往的山间小路上,在附近的公路上,选择最干燥、坚硬的地方开始自己的挖掘工作。它用大颚把聚拢的泥粉用口水浸湿,和成泥灰浆,泥灰浆迅速凝固,有防水的功能。石蜂经常在我们面前展示它的挖掘能力,它在常有行人走过的道路上和由养路工人的石碾压实的碎石路面上收集泥粉。青睐在露天建造的建筑者们,它们的建筑物要经历风吹雨打依然保持屹立不倒,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它们就要找寻最干的粉,因为含有水分的材料无法很好地吸收使它黏结的液体,下雨的时候这个建筑物很容易崩溃。它们知道如何分辨优质的干粉,绝对不会使用受潮开裂的石膏。在遮蔽物下面劳作的建筑者,认为扒石是个太多辛苦的工作,它们宁愿采用仅仅靠材料本身的湿度,就可以加工成型的鲜土。但如果随随便便的石灰都能用来建造房屋,那么人们也就不会花力气去研制硬水泥了。阿美德黑胡蜂要求自己的建造材料一定是品质一流的水泥,比高墙石蜂的水泥还要好的水泥,因为一旦房屋建成,它就不会再为了房屋的稳固而作出其他的努力了,所以圆屋顶的建造者尽可能选择大路作为采石场。

想建造坚固的房子,除了要有优质的泥灰外,还必须有砾石。砾石是梨籽大小的砂石,体积几乎一样,但根据开采的地点不同,沙砾的形状和质量会有很大的差距。有的随意裂开像钻石一样带棱角,有的被水磨得像鹅卵石一样光滑。如果在工地附近可以找到的话,它会尽量挑选光滑而半透明的小石英粒。这些砾石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它们看看这颗,摸摸那颗,把大颚当做圆规测量砾石的规格,要保证采回去的砾石大小和硬度符合施工质量要求。

我们在开始时提到过,它先在裸露的岩石上筑起一堵环形的围墙。

泥灰凝固的时间很短,在这之前随着工作的进展,几块砾石被建筑工人嵌到柔软的灰浆里去。砾石有一部分埋在水泥中,但绝大部分凸出在外,并没有深入其中,因为要保持底座墙壁内部的平整,这样幼虫才能住得舒服。工匠们在等砾石黏结凝固的过程中依旧不停地浇灌泥灰浆,新盖的每一层都镶进小石子作为砌面。随着房子不断升高,工匠让建筑物微微向中心弯曲倾斜,争取让房子的整个头成球状。我们想要建造出一座拱顶的时候,必须借助拱形脚手架的帮助,将屋顶砌在上面;黑胡蜂比我们大胆得多,它在中空的条件下建造圆形屋顶。

在屋顶的最高处开了一个圆孔,圆孔外有一个纯水泥制造的漏斗状的出口,与伊特鲁立亚①花瓶标致的瓶颈非常相似。在房间里储存充足的食物,卵产下来后,便用水泥将这个出口封住;在塞子里镶嵌着一粒小石子,好像是人们将自己珍贵的遗物保留在遗骸盒里,它不会贪心,里面只保存一粒:仪式是神圣庄严的。这座蜂巢虽然看起来粗陋不堪,但却非常坚固,不怕风吹雨淋;我们用手指压也压不坏,用小刀可以把这座建筑整体撬起来,但却无法将它切碎。它从地表隆起,好像乳头一样,外部覆盖了一层砾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圆顶上面布满着巨大石块的古代某些环形大石垣,古代的一些大坟头。

这就是蜂房密闭后的房屋的外观;即使这样,黑胡蜂依旧可以在它的第一个圆屋顶上再叠盖上一个圆屋顶,五层,六层,甚至更多。这样可以缩短工期,两个相连的蜂房共享一扇隔板。最开始的匀称美观现在不见了,从外表来看,这就是一堆带小石子的干土。如果我们仔细观察这一堆不成形的干土,就可以发现,带瓶状出口的房屋由一间间明显区别开来的房间组成,每个房间都拥有一颗镶嵌了小砾石的水泥塞子。

高墙石蜂盖房子的方法跟阿美德黑胡蜂一样,它把一些小小的石子镶在水泥层里。它首先盖一座塔形的房子,虽然看上去有些粗糙,却也有自己的别致之处;然后并排盖一些蜂房,整个看上去没有什么模式,也只是一堆土而已,好像完全不符合建筑规则。高墙泥蜂还在这一堆蜂房上覆盖了一层厚水泥,将自己的劳动成果包在里面,一点儿也看不到了。黑胡蜂没有使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的房子,因为它的建筑物足够坚固,它骄傲地将石子的砌面和房间的出口展现出来。这两种巢虽然是用同样的材料建造的,但从外表就很容易区分开来。

黑胡蜂的圆屋顶是一件艺术作品,所以它不愿意用灰浆把自己创造的艺术包裹住。请读者原谅我在阐述这个问题时保留着怀疑的态度,因为这个问题相当微妙,我也只能这么来解释。建造出这么卓越的环形大石垣,难道会不为自己的作品感到沾沾自喜,怀着骄傲的心情去端详它,并且因为它证明了自己的智慧和勤劳而感到得意吗?昆虫难道没有某种美感吗?至少我在黑胡蜂身上可以隐约发现自己将作品修得漂漂亮亮的癖好。巢最主要的特性应该是牢固,像一个攻不破的堡垒;但是如果巢被装饰得非常漂亮,而且十分耐用,那么建筑者难道不能对装饰感兴趣吗?谁会有否定的看法呢?

我们让事实来说话吧!巢顶的开口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洞,也跟精工制作的门一样实用:昆虫出入方便没有阻碍,而且还可以缩短施工的时间。但恰恰相反,它建造的出口是个精心修葺的弧形双耳尖底瓮,就好像陶匠用工具精心制作出来的,可它是用那薄薄的大颚来制作的,所以必须有上等的水泥和精细的手工作为前提才行。如果只想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所,那么要这么讲究干嘛呢?

再说,它主要是用石英粒来建造圆屋顶的外部砌面。石英材质光滑,半透明,还有点反光,这些特质都很适于观赏。在它的工地的附近,这种小砾石和发光的石灰石存有量差不多,为什么它要选择石英石呢?

更应该引起注意的是,圆拱顶上常常会镶嵌几粒被太阳晒白了的空蜗牛壳。黑胡蜂通常选择最小的那种蜗牛,也就是我们通常可以在干旱的斜坡上发现的那种条纹蜗牛壳。我曾经发现过几个窝的圆拱顶上全部覆盖了这种蜗牛壳来代替卵石,从外面看上去几乎就是纯手工制成的精致贝壳匣。

我们可以在这里做个比较。以浅黄胸大亭鸟为主,用树枝为自己编织出有上层甬道的木屋别墅。为了装饰柱廊的两扇门,它们会在门槛上放上附近可以找到的所有闪亮、光滑和色彩鲜艳的东西。每个门朝向的都是一个珍品屋,收集者在里面存放着泛光的小石头、漂亮的贝壳、空的蜗牛壳、鹦鹉的羽毛、好像象牙棍似的骨头。人们找不到的东西常常能在鸟的博物馆里找到。那儿有烟斗杆、金属纽扣、碎布、印第安人作为战斧的石斧。

木屋别墅的每个门口也都摆放着丰富的藏品,可以装满半个斗。因为这些看着漂亮的东西对鸟来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它捡拾这些玩意儿只能是为了满足它作为艺术品收藏家的爱好。在生活中最常见的喜鹊也有不错的艺术鉴赏能力和收藏爱好,只要遇到可以发亮的东西,它都会将它们带回家,当做财宝收藏起来。

可见,对可以反光的石子和空蜗牛壳很感兴趣的黑胡蜂就是昆虫中的浅黄胸大亭鸟,不同的是,它在使用之前会谨慎地思考,把实用与美观结合起来,它把找到的东西用来建造它既可以遮风挡雨外表看上去又精美绝伦的窝。如果它发现半透明的石英粒,那么其他的东西都可以舍弃;这样,它的房子就会更加美丽。如果它找到一个白色的小贝壳,它会立刻将贝壳带回家,来装点它的圆屋顶;如果它运气好,找到很多空蜗牛壳,它就会将蜗牛壳镶满整个建筑物,这些都可以明确地表现出它对艺术品收藏的爱好。真是这样的吗?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吧!

谁又能肯定呢?

点形黑胡蜂窝的大小跟中等的樱桃差不多,采用纯水泥材质,在表面找不到一粒小石子。它的外形跟之前描述的阿美德黑胡蜂的窝完全一样。如果窝是建在非常宽敞的水平的基础上,圆屋顶上的细颈、瓮的出口处和喇叭口就会建在正中央。但如果选择一个点或者一条线作为支座,像是建造在灌木树枝上的窝,就会呈圆形胶囊状,当然,上面永远有一条细颈。它的窝很像一个微型的异国风味的陶器,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素陶凉水壶。它很薄,薄得像一张纸一样,所以用手指轻压就会把它弄碎。窝的外部不是很平整,上面有几条灰浆一层层覆盖后所留下的细带;有些也会像结节一样凸出,这些结节总是分布在中心处。

无论是圆屋顶还是细颈瓶屋顶,在这两种黑胡蜂的窝里,都堆放着其他昆虫的幼虫。下面让我们看看它们的菜单上都有哪些美味,想要观察黑胡蜂的人可以通过这个单子知道,根据时间和地点,它们受本能的限制而控制在饮食方面的范围是怎样的。它们不愁吃,但却坚持单调:一些小个子的幼虫。我这里所说的幼虫,指的是小蝴蝶的幼虫。从外部结构来看,就可以证明这个论断,因为在这两种黑胡蜂的猎物中,都可以找到这种幼虫的身体组织。没有头的身体组织由13个体节组成。

前三个体节长着胸足,接下来的两个体节没有脚,四个体节带着腹足,之后的两个体节也都没有脚,末端的体节带着臀足,这种身体结构跟砂泥蜂喜欢的黄地老虎幼虫一样。

不过,在我过去的笔记中记录了我在阿美德黑胡蜂窝里所找到的幼虫的外貌特点:淡绿色或者淡黄色的身体,但较少见,身上长着白色的短毛;头比胸节宽,呈黑色但没有光泽,也长着毛;长约16~18毫米,宽大概有3毫米。我这样像白描一般地做出陈述,已经有25年多了;今天,我在居住在塞里昂的黑胡蜂的厨房里看到它食物的样子,跟我曾经在卡班特拉看到过的一模一样。时间匆匆流过,地点也有所变更,但黑胡蜂的食物并没有改变。

黑胡蜂恪守祖先的饮食习惯,我仅看到过一个与之不同的情景,只遇到过一次。根据我笔记本上所记录的,有个窝里所存放的幼虫跟放在一起的其他幼虫有一些差别。这是只法尺蠖,只有两对假腿长在第九和第十三体节上。身体在前后两端越来越细,各个体节之间的膜是收紧的,呈淡绿色,放在放大镜下可以观察到淡黑色的细花纹和少得可怜的黑纤毛;它身长15毫米,宽2.5毫米。

点形黑胡蜂也有自己钟爱的一口。它的猎物也是一只幼虫,长约7毫米,宽1.3毫米,身体在前后两端越来越细,各个体节之间的膜是收紧的,呈淡绿色;头比身体窄,上面有棕色的斑点;在身体中间部位的体节上横排着两行黑点,黑点上面有一根也是黑色的纤毛,以黑点为中心不断扩散出具有眼状斑的苍白色乳晕;在第三、第四和倒数第二个体节上,每个乳晕上有两个黑点和两根黑纤毛。我所观察的基本上就是这样。

在我曾经观察到的幼虫中,只有两只例外,它们身体呈淡黄色,有五条砖红色的条纹纵向延伸,还有少得可怜的几根纤毛,头部和胸部前方都呈棕色,而且有光泽,长度和直径与之前我们所描述的幼虫一样。

在我们看来,想要喂养幼虫,食物的数目多少比质量更重要。在阿美德黑胡蜂的窝里,有些存放了5只幼虫,有些存放了10只幼虫;然而,无论储藏有多少食物,猎物的大小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它们储藏食物的差别会有1倍之多。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异呢,为什么给一只幼虫吃双份的食物,但给另一只的却少了一半呢?幼虫的食量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在我们喂养婴儿的时候,都会给相同年龄的宝宝一个餐饮定量,最多是因为性别差异而产生小小的差别。昆虫发育完全后,雌性比雄性大,它的大小和重量都是雄性的1倍,因此用来使之发育完好所需要的食物总量可能就增加了一半。从这个角度推断,食物丰盛的蜂房是雌虫的房间,而食物少了一半的蜂房是雄虫的房间。

可是它们是先储备食物,然后再产卵的,而这卵所羽化的幼虫的性别是不会改变的,但是再怎么仔细检查也看不出每个卵之间有什么差别,所以也就不能决定羽化出来的是雄虫还是雌虫。因此,我们不得不得出一个奇怪的结论:母亲可以知道它将要产下的卵的性别,正因为拥有了这种能力,它就可以根据将要出世的宝宝的性别来储备充足的食物。它们的世界跟我们有着多么大的差异啊。我曾经用一只特殊的功能来解释砂泥蜂捕猎的过程;我们应该用什么来解释这种预测未来的能力呢?只是偶然的说法能不能用在这个问题上呢?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合乎逻辑地运用于一个预见到的目标,那么对于还没有降生的这种东西的预测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点形黑胡蜂的胶囊里被捕捉来的猎物完全塞满,的确这都是个头很小的幼虫。我在笔记中曾经记录有:在一个蜂房里有14只绿毛虫,第二个蜂房里有6只。关于这种膜翅目昆虫的完整菜单,我找不到其他可以参考的资料,我因为只顾着探究与它同属的建造岩状砌面圆屋顶的黑胡蜂而忽略了这一环。由于点形黑胡蜂雌雄两性在大小上的差别比阿美德黑胡蜂小一些,我推断这两个装了许多食物的蜂房是属于雌蜂的,而雄蜂因为个头的问题可能吃得比较少。但是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过,所以只能猜测。

我看到的,而且是常能看到的,是砾石砌成的窝,幼虫已经在里面把妈妈为自己准备的粮食吃掉了一些。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家里饲养它们,以方便自己的观察,而且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我已经习惯了充当养父的生活;因为经常接触泥蜂、砂泥蜂、飞蝗泥蜂以及其他许多昆虫,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饲养员了。我用一个旧的毛笔盒做成房间,里面铺上一层沙作为床,从母蜂建造的蜂房里谨慎地将幼虫和食物搬到我为它们准备的房间里,这件事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每一次,成功几乎都是肯定的;我亲眼看着幼虫吃东西,我看着它们逐渐长大,最后结茧。我在观察的过程中已经获得了丰富的经验,所以我相信饲养黑胡蜂同样能取得成功。

但结果却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失败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幼虫对我精心准备的食物不闻不问,宁愿饿死。

我总结了一下我失败的种种因素:也许是我在拆蜂巢时挫伤了幼虫;当我把蜂巢整个撬开的时候掉落的碎片伤害了它;当我把它从黑暗的蜂房里取出来时强烈的阳光让它受到了惊吓;户外干燥的空气,可能让它体内的潮气加速蒸发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失败原因都被我一一纠正了。我尽量小心翼翼地把蜂巢的围墙撬开,我用身子为它们遮挡直射下来的阳光,我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把幼虫和食物放进玻璃管,用手捧着把玻璃管放在盒子里,以避免它在这段短暂的旅途受到颠簸。但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每次幼虫只要离开自己的家就会死掉。

我很长时间都坚持用难以搬家来解释我失败的原因。阿美德黑胡蜂的蜂房非常坚固,想要打开它只能硬砸,结果拆迁的过程中难以避免地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故,所以我更相信是残砖碎石给幼虫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至于把窝从地面上撬下来完好无损地搬运到家里这件事,要想把窝撬下来,就必须小心翼翼,这是我之前在野外匆忙中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连想都不要想,因为这窝似乎总是盖在一动不动的岩石上,盖在一堵墙的一块大石头上的。我人工喂养的试验失败,是因为我撬开蜂巢的时候就给它们带来了伤害。这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所以我一直这么认为。

最后我突然产生了另一种想法,使我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的想法。黑胡蜂的蜂房装满猎物,在阿美德黑胡蜂的蜂房里有10只幼虫,点形黑胡蜂的蜂房里有15只,这些幼虫之所以能乖乖地等着被吃,一定是被蜇刺了。虽然我并不清楚这个蜇刺的过程,不过它们并不是死的,大颚碰到东西时它们会下意识地咬住,臀部卷起又伸直,如果用针尖轻轻拨弄时,身体的尾部还会像鞭子似的抽打。在这个隐藏着危机的幼虫堆中,雌蜂把卵产在哪里呢?这些幼虫加在一起,足足有30个大颚可以将卵咬破,或者咬死孵出的幼虫,有120双手足可以把幼虫撕裂。如果它需要的食物只是一只幼虫的时候,这些危险是不存在的,因为卵产在猎物身上,并不是其他什么随随便便的部位,而是动脑想过之后,产在谨慎选择好的部位。毛刺砂泥蜂正是这样把它的卵横放在灰毛虫带假腿的第一个环节的侧部中间。卵固着在毛虫的背部,与足的位置相反,如果卵产在脚的附近,危险系数就会加大。另外,毛虫大部分神经中枢都不能正常运转,把它放到蜂巢里的时候保持侧卧的姿势,不能动弹,臀部无法扭动,身体末端的环节也无法猛地伸开。即使想用大颚攻击,即使腿可以微微颤动,可是在它的攻击范围内什么东西都没有,因为砂泥蜂的卵是在反面。这样,幼虫一从卵里羽化出来,就可以安全地开吃了。

黑胡蜂的蜂房里的问题就完全不同了,猎物并没有被完全麻醉,也许只是被蜇了一下;既然用针尖碰它懂得挣扎,那么它被幼虫咬到也应会挣扎反抗。如果卵是产在某一只猎物的身上,我承认,它只要选择了正确的位置,那么在吃第一只猎物的时候是很安全的,但是,想要吃其他猎物的时候呢?这些猎物都有反抗能力,只要这堆虫子动一动,卵就很可能会被抖落下来,落入利爪和大颚组成的攻击范围中。那么,怎样做才能保证幼虫的安全呢?

什么都不要做;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在这猎物堆里太容易发生了。这卵是个小小的椭圆体,透明得像个水晶,而且异常娇嫩,甚至抵抗不住轻轻地碰撞和挤压。

不,卵绝对不是产在猎物堆里的。我再重复一遍,猎物并不是完全安全的,它们没有完全被麻醉,在我用针尖刺激时,它们的身子会变得扭曲,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也可以证明我的观点。我曾经在阿美德黑胡蜂的一个蜂房里拽出过几只身为猎物的幼虫,这些猎物有一半已经化成了蛹。很明显,这种发育变化就是在蜂房里进行的,是在黑胡蜂给它们动了手术之后发生的。它到底经历了什么样性质的手术呢?我并不是特别清楚,因为我并没有亲眼看到手术的过程。手术中肯定要用到蜇针;但是蜇刺在哪儿,蜇刺多少下?我就不清楚了。可以肯定的是猎手并没有注射太多的麻醉剂,因为猎物还有能力蜕皮变蛹。这一切都值得我们去探索,卵到底是怎样逃避危险的。

我急切地想知道它用了什么方法来逃避危险,尽管黑胡蜂的蜂房很少见,想要寻找困难重重,顶着大太阳,还会浪费很多时间,好不容易撬壁凿岩,打开的蜂房却不适用,这一些都不能阻止我探究的脚步,我想要清楚地知道它们到底采取了什么样的做法,终于被我发现了。我用刀尖和镊子在阿美德黑胡蜂和点形黑胡蜂的圆屋顶下的侧面开了一个洞,作为一个窗口。在开洞的过程中,我十分小心,以免弄伤藏在里面的东西。以前我都是从顶上施力,这次我从侧面来凿圆屋顶。当缺口大得可以让我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我就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呢?我停下不说,让你们自己想一想,请你们自己设想出一种保护手段,在我前面阐述的危险条件下保护好卵,然后保护好幼虫吧。

你们的思想很有创造性,你们去寻找,去策划,去思考吧。你们想出来了吗?也许没有,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卵是用一根像蜘蛛网的丝那么细的细丝悬挂在圆屋顶上,而并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产在食物上的。只要有风吹过,娇嫩的圆柱形的卵就微颤,摇摆,样子很像用来指示地球旋转的挂在先贤祠的圆屋顶上那口著名的时钟。食物就堆放在它的下面。

这出令人称绝的戏的第二幕。为了看清楚一些,我们在一些蜂房上打开一个窗户,等待着幸运的机会向我们招手。幼虫已经羽化出来并不断地成长。跟卵一样,幼虫尾巴倒挂在天花板上,与屋顶垂直;但是吊线明显增长了,除了最初的那根细丝外,又在上面接上了一条像饰带的线。幼虫正在吃饭,它头朝下,挑选着毛虫绵软的肚子。我用一根麦秆轻轻碰一下仍然完好无损的猎物。猎物动弹起来,幼虫立即向上,从混乱的食物中脱身出来。怎么回事!奇迹层出不穷,位于吊钩最下端的东西,我本以为是一条扁平的绳子,一个装饰,实际上却是一个套子,一个鞘,像是一个攀登的通道,幼虫在过道里面自由进退。幼虫羽化出来之后剩下的卵壳,依旧是椭圆形的,加上也许是由于幼虫来到这个世界时特别渴望的力量而拉长,从而形成了这条逃亡的通道。猎物堆里只要有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幼虫就撤退到它的套子里,然后不断后退到那群骚乱的猎物不可能攻击到的天花板上去。当恢复平静后,它又从套子里滑下来,重新挑选自己的食物,在进食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警惕,尾朝上随时准备后退。

第三幕,也到了最后一幕。该是动用武力的时候了,幼虫靠着猎物的滋养有力气了,任由猎物怎么蠕动也不怕了。另外,毛虫因很久没吃过东西而衰弱不堪,长时间的麻醉也让它们感到精疲力竭,越来越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曾经孱弱的初生儿如今已经成为健壮的成虫,现在的环境对它来说绝对的安全,从这天开始,幼虫把保护自己的攀登套扔到一旁,索性直接扑到剩下的猎物中去,给这席酒宴画个完满的句号。

这就是我在一些黑胡蜂的窝里所观察到的,这就是我想要向你们展示的,相信你们对此产生的惊奇感一定比我强烈。卵挂在天花板上,与食物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根本不用担心下面乱钻乱动的猎物。刚羽化出来的幼虫借助于悬挂绳加上卵套的保护,而随意上下,够取猎物。如果嗅到了危险的苗头,它便缩进鞘子里后退到屋顶去。现在我已经明白自己最初尝试失败的原因在哪里了。我之前并不知道天花板上悬挂着一条这么细、这么容易断的救生绳,所以我无论摘卵还是抓幼虫,都采用从顶上撬的方法,这样,卵和幼虫正好落到食物中间,跌落到危险之中。回想一下我刚刚提到的问题,如果你们有谁想象的办法比黑胡蜂的更好,我要虚心地向他请教,请他告诉我,那将是理性的灵感和本能的灵感的一种有趣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