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血色借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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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他并不知道方维是什么时候离开公司的,当他几次去她办公室找过她都没有找到之后,他开始怀疑她是在特意回避他。此前,他还下决心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他可以忍受一个女人的巴掌,可他却不能忍受心中的屈辱,尤其是来自方维留给自己的屈辱。

第二天,他是下午才走进公司大门的,当他走进公司后不久,就放弃了再去找她寻找答案的念头。因为就在那一刻,他听说方维已经答应嫁给赵强,而且已经确定了婚礼的日期。

“那件事发生之前的一天晚上,你与客人去过巴堤亚洗浴中心?”方维力图提醒他。

“这件事我记得。是陪着一个客人去的。这里边有什么问题吗?”他完全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方维终于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林默听完方维的叙述顿时落下泪来,“这简直是天大的误会。我当然记得我去过那里,可是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呀。”他想了想,“问题会不会是出在了那个领班小姐的身上,当领班小姐打点完客人之后,走进我的房间问过我有什么要求,我告诉她我只来洗浴,什么服务也不需要。她当时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是谁来结账一类的问题。我当时告诉她,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消费,是别人负责结账。”

“你是说你没有接受什么服务,而对方可能将费用加在了你的头上?”方维与林默探讨着。

“完全可能是这样,因为结账的人,一般是不大好意思问客人都要求提供了什么服务的。”他一边说一边挠着头,他又一次落下泪来,“你当时的那一巴掌,就是为了这个?”

“你当时为什么不向我解释清楚?”方维已经潸然泪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时你愤怒的原因?”

“你再也没有去找过我?”

“我去找过你了。可是当我知道你已经正式宣布要与赵强结婚的消息时,我已经疯了。即使是你不打我那一巴掌,我也不会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不会留在飞达公司里。那是肯定的。”

方维哽咽了,她哽咽着问,“你知道我听到那样的消息时,为什么会那样愤怒吗?”她并没有等他回答,“我受不了,我不能够容忍我的爱被践踏。当我知道你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我如同受到了一种污辱,如同面临灭顶之灾。那一刻,你如果马上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可能会把你撕成碎片。”

“可是你并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他改变了用词,“不,我不需要解释,是你根本就没有给过我表达的机话。你知道吗?那昨日之殇,今天依然还在我的心里作痛。如果那一巴掌是别的女人打的,或许我不会这样铭心刻骨。”他依然哽咽着。

“我现在也搞不明白,当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问题,我也不明白当年我为什么就会那样地不理智?”她低下了头,懊恼极了。

“赵强当时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我,问问我是怎么回事?”

“也许当时他没有办法启齿,也许这正是他希望的结果。”

林默沉默着。

“你怀疑过赵强为什么会那样做吗?”方维问道。

“你指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哪怕是现在?”

她反问道:“你怀疑过吗?”

“我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这件事本身,是因为我刚刚才从你这里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可是我对他的怀疑却是早在几年前。早在几年前,我就怀疑过他居心叵测。”

“你指什么?”

“方总,我尊敬的方总,你难道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她犹豫着,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些年来,尤其当我嫁给他之后,就一直不断地原谅他,我一直在用一种宽容的心理接纳她。我常常把我对结婚以后对他的不满,归咎于我是在那样的心境下决定嫁给他这一根本性的错误上。这是我一直试图以宽容,甚至是以极其宽容的心态对待他的根本原因。对他产生过怀疑,是在最近发生的一系列问题之后。”

“你太单纯了,单纯得几乎有些可怕。”林默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儿提醒我?”

“我有那样的资格吗?”他变动了一下身体的坐姿,“你将你内心的需要完整地包裹着,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是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你明明是爱我的,默默地爱着我,却耻高气扬,不可一世。你同样知道我是在乎你的,而且是铭心刻骨,你却不让我有丝毫的表达机会。甚至是一直都在不断地回避着我。”

“我是在养父母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是他们培养了我骨子里的清高,我不可能主动出击,主动向一个男人示爱,即使那是一个我钟爱的男人。而你在我面前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赵强那样的主动,甚至是勇敢。”

两个人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林默终于将当初他所看到的赵强为什么会是居心叵测的理由,如实地道了出来。

“他是为了得到你,也是为了得到你旌下更多的东西,才那样做的。而我成了他得到这一切的最大障碍。”他停顿了一下,“后来李洋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便把李洋也当成了障碍。这一点是我最近才知道的。”

“看来,没有谁把我方维当成他真正的朋友。”

“当时都只是我的一些感觉,我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什么。在那样的情况下,对你的任何一点儿提醒,哪怕是极其无关紧要的提醒,都可能会被认为是另有企图,会被认为是意在破坏你们之间的幸福。”

她又一次哽咽起来,“看来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也许并一定是物质的富有,并不一定是身边有多少关心我的男人,而是一种麻木……”

墙上钟表的摆动声,已经让他意识到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他走到门口,方维挪动着身体送他到门口的里侧,她似乎已经调整好情绪,“让我再抱抱你。”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紧紧地拥抱着。

他将唇慢慢地向她靠近,她同样将唇慢慢地移向了他。就在双方分明感觉到对方呼吸的那一刻,她突然地将头扭向了一侧,她松开了他,泪眼蒙眬地感叹起来,“可惜这一切已经来得太晚了。”

他失望地站在那里,却再也没有主动出击。

她靠在门上,目光向天花板无目的地望去,口中喃喃地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徐婷婷,仿佛看到了徐婷婷那无助的目光,正寂寥在不远处的黑暗里。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他终于走出了她家的大门。

这一夜,林默几乎是在回忆中度过的。他似乎感觉到他的身上还一直留有方维身体的余温,他仿佛已经熨平了那积淀在心底多年的旧日创伤。

第二天清晨,他还是照常离家朝飞达公司奔去。

此前方维提出挽留他继续留在飞达公司的提议,已经不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尽管当他离开方维住宅的那一刻,并没有进一步明确下来,可那早已经不再必要。

那一刻,现场那迟到的气氛,两个人心灵那再也无法忽略的感觉,已经让他无法做出别样选择。那是他几年前的心理需求,也是那一刻心灵深处情感的崭新动员。

当他走进公司大院的那一刻,没有谁知道他的心理曾经经历过一次怎样的考验和洗礼,他宛如平常那样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生产管理部部长叶小利走进来告诉他,七里香小学的电线铺设已经完成,变压器增容施工下午就将结束。这让他感到欣慰。他当即安排下午往里边搬设备,一边搬一边安排施工人员安装。安装完后,争取早早调试,以便尽快恢复生产。

自从昨天夜里离开方维住宅后,方维的形象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脑海。

叶小利离开之后,他想到给方维打一个电话,他多少还有些犹豫。正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方维发来的,上面写着:你已经到公司了吗?

林默立刻兴奋起来,迅速回了一条短信:这可是你主动出击呀。

她马上又回了一条短信:作为公司经理,过问一下公司的事情,有错吗?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被绕了进去。可他还是兴奋着。他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他直接说道,“看来我怎么也聪明不过你呀。”

“这是肯定的。”她是高兴的,“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还好。”

“看来我纯属多余。”

“看来你确实不应该清醒。”

“可是你还是把我唤醒了。”

“你喜欢麻木?”

“问题是已经醒了。”

有人走了进来,他连忙说道,“我这里有事,找时间去看你。”他没有等她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挂断了。

走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李洋,李洋是去方维办公室之后,又走进了林默的办公室。他进门便问,“方总还没有来上班吗?”

林默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有事找她?”

“我想见她。听说她早就出院了,她现在还在家里?”李洋显然有些着急。

“非见她不可?”

“那就算了。”

“你是有什么事?”林默问道。

李洋像是有些难为情,“还是算了吧。就不必找她了。”

林默越发觉得他有心事,“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李洋又向前挪动了几步,“就是想来与方姐打个招呼,我想辞职,已经决定了。”

“为什么?”林默吃惊极了,“怎么可能呢?才刚刚平静下来几天啊,就又节外生枝?”

李洋终于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

林默想了想,“那好吧,我正好也有别的事需要去见她,我们一起去吧。”

“不不不,我就不去了。我本来就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来与方姐打个招呼?既然方姐不在就算了。见到她,我又能和她说些什么呢?不见也好。过后我再给她打个电话,把情况和她说清楚就行了。”

“不行,这肯定不行。”林默近乎吼了起来,“你这样做,也太不讲究了。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也得与方总打一个招呼吧!不然她会怎么想?”

李洋尴尬着,站在那里,已经是不知何去何从。

“走吧,我正好准备去方总家,你和我一起去吧。”他近乎命令道。

林默直接走出办公室,李洋也只好跟着他朝楼下走去。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便一同走进了方维的住宅。

三个人同时围绕着茶几坐了下来。

“李洋,你还是自己说吧。”林默说道,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怎么了?有什么麻烦?”方维有些紧张。

李洋开门见山,“方姐,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给你添麻烦。可是已经来了,就如实地和你说吧。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想辞职。”他眼睛里含着泪水。

“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方维问道。

“我妈妈病了,是癌,本来手术已经做了,但最近又发现了问题,医生说还需要手术。”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听你说过?”

“根本就没想告诉你。手术后复发是最近的事。”

“李洋啊李洋,你真是够可以的,前几天我们一起出差,你都只字没有和我提起此事。”她停顿了一下,“那你辞职能解决什么问题?”

“前期治疗已经花了不少钱,大都是一点一点凑起来的。接下来还需要大量的钱。我,”他犹豫了一下,“我与另一个老板签订了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

“我和他签订了一个终身合同,我一辈子都给他打工,他先预支给我十年的工钱。所以,”他说不下去了,他哭了,方维递过一张纸巾,他擦了擦眼泪,“所以我犹豫着进了你的办公室,就是想郑重一点儿与你告个别。”

方维眼含热泪,站起来走到李洋身边,两手捧着他的头抚摸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口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方姐,再见。”

方维对林默说道:“你把他留下。不要让他走。”

林默快速起身拉住了他。两个人都站在客厅的门口。

方维也走了过去,“我先给你五万元,拿去给你妈妈治病。我马上给吕小丽打电话。你说的协议的事,坚决不能办。一个人心灵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况且你连身体都出卖了。你的决定是方姐无法想象的。你还是留下来,你很特殊。只要这个公司能够存在下去,有方姐吃的喝的,就有你吃的喝的。如果公司必须关门,你再另作考虑行吗?”

“不不不,不行。坚决不行。方姐,我知道你现在面对的压力。我不能那样做。”他一边哭一边说。

林默在他的身上重重地击了一拳,“就这样定了,听方总的。如果烂,我们就烂在一块。我也是这样答应方总的。”

方维拨通了吕小丽的手机,将事情如实地告诉了她,她让她给李洋准备五万元钱,让她主动交给他。

李洋一下子跪了下来。方维并没有思想准备,她一下子惊呆了,她呵斥着他,“你给我站起来,一个男人就这么容易跪下?”

林默迅速将李洋拉了起来,李洋频频鞠躬,“谢谢方姐,谢谢了。”

他失声痛哭。

送走李洋,她又重新拨通了吕小丽的电话,让她办完李洋的事,来她家陪她去医院拆线。

林默打断了他的话,“我正好是开车过来的,我送你去医院不就行了吗?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何必还劳驾她呢?”

方维觉得林默说得有道理,便改变了主意,结束了与吕小丽的通话。

她走进卧室换了换衣服便走了出来,两个人下楼后,林默开车朝医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