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血色借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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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看你的来头不小啊,你怎么会想到拿着这样的东西来这里?是家里遇到了急事?”眼镜先生往上擎了一下眼镜,又一次仔细地打量起方维。

“算是吧。”方维并不希望与他多聊什么,“你看看这东西放在你这里,可以当多少钱?”

“先别这么急。”他不紧不慢,“同样的东西,你家里还有一条?”

“你怎么知道?”方维有些吃惊。

眼镜先生又一次向上擎了擎眼镜,“你手里只有这一条?可是这肯定应该是两条。这种东西并非一般人家所能拥有。”眼镜先生指着项坠的背后说道:“明白人看看这上边的标记,就知道了这应该是一对鸳鸯链。”

“什么叫鸳鸯链?”方维凑上前去,沿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对的意思。所谓鸳鸯链并不分大小,肯定还有另外一条一样的项链存世。”

方维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真的舍得把它当出去?”

方维点了点头。

“死当?活当?”

“死当活当怎么个区别?”

眼镜先生耐心地交代起来,“死当,说白了就是一次性将它当掉,不存在再赎回的问题。而活当存在赎回的问题。当你按规定赎回时,将本金交上,再交上利息,就可以把东西拿走。如果到期不想拿走,也就变成了绝当。”

“你看我这东西能当多少钱?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我就是想从你这里借点儿钱花。东西我是肯定需要赎回去的。”方维直截了当。

眼镜先生沉思片刻,“一百五十万之内任由你决定,”

“几分利?”

“七分利?”

方维吃惊地看着他,“我怎么听说典当行最多不能超过四分五的利?上边是有规定的。”

眼镜先生将东西推了出来,“你说得对,是有这样的规定。可是我们这里不做这样的生意。”

方维的心紧抽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将项链往眼镜先生的方向推了一下。

对方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准备用多长时间?”

方维犹豫了一下,“最多十天,也许还短。”

“那只能这样了。”

方维已经做出决定。就按照刚才谈好的办吧。眼镜先生提出来要办理一下手续,三天内将款放给她。方维一听便恼了,“不行,必须是今天放款。否则就算我们白谈了。”

眼镜先生向柜台后边走去,几分钟后,又走了回来,“就按照你说的意见办。”

方维当着眼镜先生的面拨通了吕小丽的电话,她又叮嘱她带上几样东西,马上赶到九堡典当行找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吕小丽走进了典当行。方维向她做了简单的交代之后,就匆匆地走出了典当行。

她坐进车里,想到问题总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可是这七分利,是她难能接受的。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呢?一定要将这笔钱的使用时间降到最短,越短越好。

这是此刻她所想到的。

她坐进车里,又一次拨通了杜凤山的手机,手机依然无人接听。她又反复拨了几次,同样还是无人接听。她已经感觉到他的故意。她几乎断定他是有意识地在回避她。她开车朝青塘路驶去,过了青塘大桥直奔银行而去。走进银行大厅她又直奔二楼,她知道银行的办公场所,一般都设在楼上。她刚刚走上楼梯,便被大厅里的保安叫住并仔细盘问起来。她直接回答他是找杜凤山副行长,对方又问起她是杜行长的什么人,她灵机一动,“妹妹”。保安一听不敢怠慢,马上请她坐到了他坐的椅子上。他站着给杜凤山打了一个电话,方维听得到电话里传来的确实是杜凤山的声音。

保安说明情况并请示过后,将手里的电话递到了方维手里。方维接过电话后,客气地叫了声,“杜行长,”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方维,你真是好难找啊。我足足找了你一天,你都没接过我一个电话,是不是生我气了呀?”

杜凤山并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他似乎有几分尴尬,一阵支支吾吾之后,像是有意解释道:“你说哪里去了?我足足开了一天的会,刚才才发现你打过电话,正想给你回过去呢,没想到你竟然找上门来了。这好啊,我已经忙完了,我们一块出去坐一坐?”

方维早就有了思想准备,来这里的目的除了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之外,再就是想与他缓和一下关系。她爽快地答应了他,“那就看你的时间了,我就在你的楼下,如果行,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如果不行,我就只好走了。”

杜凤山马上做出回应,“没什么不行的,没什么不行的。与方总这样的美人一起坐一会儿,那是我的福分啊。你等着,我马上下楼。”

挂断电话,方维马上给麦紫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她问了问朵朵的情况,简单地交流过后,她叮嘱了麦紫几句。麦紫表示明白她的意思,电话也就挂断了。

方维站在大厅里面朝玻璃窗向外望着。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一个人突然从她的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她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到杜凤山已经站在她的身边。

两个人一同走出了银行大门。方维朝自己的车走去。杜凤山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办好。仅仅是片刻功夫,他还是坐进自己的车里,直接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一个小伙子走到跟前,他向小伙子挥了挥手。小伙子是他的司机,司机一下子便明白了,领导是想自己开车单独行动。司机离开后,杜凤山又把车门打开,向离自己不远处的方维摆了摆手,又比划了几下。方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她跟着他的车行驶。

轿车朝象山街开去,四十多分钟后,停在了一处二十几层高的大酒店门前。这是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地带。

方维跟着杜凤山朝里边走去,她意识到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跟他单独约会了。此刻,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每一次接触,对于她来说,都具有挑战性,甚至是极具挑战性。就目前来看,她依然猜不出他在她的问题上为什么会如此热情。自己闯入商海已经有些年了,就算是这两年多来主观上慢慢地淡出了这个领域,可实际上却从未走远。她似乎从来还没有遇到过像杜凤山这样的慷慨之士。他为什么能够在他的朋友面前做到一呼百应?为什么能够慷慨地将利率让到她最愿意接受的程度?

这一切,对她来说依然是个谜。

她原本没有这种好奇心,也不想刻意地去揭开这样的谜底。可是在还没有走到终点之前,对方就明显地提出了“过桥费”的问题,她就不得不去郑重地面对了。

她是紧张的,甚至比前两次与他一起走进酒店时更加紧张。那时,她并没有觉得她曾经怎样有负有于他。此刻,她似乎已经与此前的感觉有所不同,甚至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任凭他随便选择哪一个房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边,一边走一边将所有的细节都精心地记在心里。包括大酒店的名字和用餐的包间。

他们在一个名叫芳草地的包间前停住了脚步,服务员打开房门,两个人悄然而入。

房间的名字与方维看到的情景,判若两个天地。看到名字时,她以为那一定是不错的一方天地,即使不可能是芳草茵茵,也一定不会太小。可是实际上完全不是她想象得那样。

那是一个几乎只能供两个人用餐的地方,小得近乎可怜。如果叫情侣间,倒更为合适。

也许正是因为它的小,更显得惬意与温暖。

方维意识到杜凤山的良苦用心,她特意想窥视一下对方的心理,“杜行长对这里很熟悉啊?”

“以前来过这里。”他低头看着菜谱。

“也是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也来过,记不住了。”他依然没有抬头。

方维特意抬头四处张望,又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发出了一声感慨,“好温馨的地方呀!”

“就是想和你温馨温馨呀。”杜凤山的目光终于游离开了菜谱,“我们还从来没有温馨过呢。”他的神情有几分诡秘,似乎是在试探方维的反应。

方维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她反应得快极了,“是啊,我答应过你,与你好好地喝一顿。”

杜凤山脸上的肌肉轻轻地抽动了一下,虽然是轻轻地抽动,方维还是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些许失望。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让他降低对她的期望值,又想让他始终怀有一份期望,而那份不需要她付出她并不情愿付出沉重代价的期望。

她需要把握这样的分寸,她知道这又不能完全由她自己自由地把握。

服务员走了进来,杜凤山都点了些什么菜和什么酒,方维一概没有参与。服务员走出之后,杜凤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却并没有接听。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再次看了看来电显示,终于拿起手机走出了包间。

就在他走出包间的那一刻,方维立刻拨通了麦紫的手机,用另一只手挡在嘴边,小声地和她说了几句什么,又很快就把电话挂断。

几分钟后,杜凤山走了进来。两个人平静如初。

杜凤山刚刚坐下,就已经开始走菜。服务员将一瓶茅台酒打开,为两个人分别倒满。

方维并没有谦让,她知道这是她今天必须表现出的姿态。她爽快而主动地将酒杯挪到自己跟前,似乎已经是枕戈待旦。

服务员走了出去。

杜凤山举起酒杯,高高地举着,“今天我们都有理由把这第一杯酒一饮而尽。方总,你看可以吧?”

“当然。虽然我不胜酒力。”方维十分雍容,“需要再郑重一点儿吗?我是说需不需要站起来?”

“那好,那好。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站起来,站起来。”杜凤山的脸上充满了喜悦。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那里,中间只隔着一张四方小桌,一声碰撞声过后,两杯酒各归其主,分明流畅地送进了各自口中。

方维主动地为两个人重新倒满酒。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慢慢地聊了起来。

杜凤山像是漫不经心,“公司的情况挺好的吧?”

这正是方维所希望涉猎的话题,“怎么说呢?”

“有什么不好说的,应该不错的呀?你缺少的不就是资金吗?资金问题解决了,还差在哪?”

他的这番话,让方维有点摸不着头脑,关于资金没有全部到位的事,他不会不知道吧?

杜凤山主动地举起杯,方维积极响应。放下杯后,方维想试探一下她的猜测是否准确,“还差在钱上。”

“怎么回事?是钱不够用,还是嫌利率太高?”

方维直截了当,“还有二百万元没有到位。”

“不对啊,怎么可能呢?”他的目光离开了方维,而是落到了餐桌上,“都已经说好了的。”

“我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我与张东阳联系过,他说他的手头资金太紧张,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是原来的老调子。”

杜凤山举起酒杯,与方维又一起喝下了第三杯酒。放下酒杯,方维正在倒酒。他拿起手机,“要不,我给他打一个电话?”

这正合乎方维的意思,“要不你把他叫过来,我们一起坐一坐?”

“还是算了吧,改日改日。”他一边说一边拨通了张东阳的手机,“张老板啊,我说事情是怎么办的啊?方总的那二百万元,你怎么还没有兑现呢?”

方维听不清楚对方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杜凤山煞有介事地听着对方说着什么。几分钟后,电话挂断了,他告诉方维,“张老板说最近这段时间他手头确实紧张,他让你再坚持一下。他一定会兑现之前的承诺。”

方维已经顾忌不了杜凤山的话是真是假,“杜行长,我可等不起呀,我还是差在钱上。要不,你把他也约出来。我们当面聊一聊。这叫做帮人帮到底呀。”

杜凤山听到方维再一次这样提议,终于做出了反应,“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再把他约来,合适吗?”

方维又一次尴尬着,她迅速淡化着自己内心世界的感受,“我就是想当着你的面把问题解决了。如果你不在场,我就是再找他几次,怕是也没有用啊。”

“我有那么大的面子?”

“当然。”

“可是你却从来没给过我面子啊。”

方维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却特意洋装浑然不知,“是你不给我面子啊,我今天就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都不理不睬我。如果不是我把你堵到门上,你还是不会理睬我的。”

“误会了,误会了不是?”他自己把杯举了起来,喝了一小口又放下。那一刻,他显得十分深沉,“其实,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有一种愿望,很想接近你。可是你似乎一直是在远远地躲着我。”他又一次举起了酒杯,将杯中酒送进口里,“其实,男人都是有自尊的,我也一样。我主动地出击过几次,看不到你的反应,也渐渐地失去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