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倾心冷酷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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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寒假里的时候,雪和我找了几个关于中学生的采访题材:一是中学生拍写真集的潮流,二是中学生假期打工现象,还有一个是和教育局副局长关于素质教育的面谈。她把采访对象联系好以后,和我一起登门拜访。

“你看,这样就不愁完不成任务了。至于三篇小报道,你已经交了周总理诞辰演讲赛,只剩两篇,我爸爸和零中校长关系不错,随时能弄到消息。”

约写真集和假期打工的采访对象难度并不大,但是教育局副局长雪都能约到,我不由得对她佩服万分。

手头有现成的材料,我不消一个晚上就把三篇都写出来,交到了报社去。为了庆祝,我们又去吃东西。

雪说:“这次无论如何你换个口味吧?我现在一听到糖醋小排面就想吐了。”

我说:“那好吧,我们换吃点心。”

我带她去茜伶带我去的小店,雪很新鲜,“这里不错嘛,离学校这么近,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说:“茜伶带我来的。”

雪“哦”了一声,说:“你和她关系不错?”

“还可以吧。”我说,“学校几次活动都把我和她安排在一起,想不认识都难。”

雪听出来我有一语带过的意思,就不再提茜伶,开始聊别的事情。

寒假里,除了作业、春节走亲戚、和雪一起忙采访之外,我也接到过茜伶的电话,约我一起逛街买衣服。几次下来我已经不好意思推辞,何况过年期间用功课忙也搪塞不过去。茜伶熟知价廉物美的小店,不管衣服还是食物。和她逛街倒是很愉快,看着她即使穿最普通的衣服都能把其他顾客比得黯淡无光,我的心里不是没有优越感。

茜伶选了几件衣服给我,说:“我挑朋友是很讲究的,你说我浅薄也好,我没办法跟丑八怪平起平坐。打从我认识你以后,我就有要把你重新打扮过的冲动,我实在受不了你这种穿衣观念了。”

我说:“你倒坦白得很。我知道我穿衣服土,可我是高中生啊,又没有收入,哪有资格打扮自己。”

茜伶说:“所以过年才约你出来,你总该有压岁钱吧?”

我被她说得没有办法,只好进试衣间换衣服。出来以后,茜伶吹了声口哨,很响亮。

“对嘛,”她说,“这才像女孩子。跟那个阿槿比起来,你我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中学生。”

我在她的强制下买了毛衣,外套,牛仔裤,围巾,甚至绑头发的绳子。她不让我换回原来的衣服,就这样跟她出店门。至于价钱,她砍得比我还狠,语气也非常老到:“老板,我知道可以卖啦!”“我家里也有亲戚卖衣服的啊,差不多这个价钱,我还稍微加了一点呢。”“我们是学生嘛,穷哎。”“卖给其他人不如卖给美女舒服,是不是?”……我完全没有开口的余地。

最后,老板要求我们俩站在她店门口免费做半个小时的模特。茜伶大大方方地同意了,靠在门口和我边聊天边对来往的年轻女性说:“要不要进来看看衣服,很漂亮的哟。”有进来选衣服的女孩子,她就很勤快地帮人家试衣服,推荐款式,和老板一唱一和地夸奖。不少人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稀里糊涂地付钱打包。

告别老板的时候,她们俨然是已经认识很久的熟人。

茜伶是那种时尚活泼又自信十足的女孩,她走在大马路上,只要身边出现镜子,她就要照照自己,举止大方自然,神态俏皮可爱。她还把我推到镜子前,说:“看看,这样不是好很多吗?对女孩来说,苗条已经是一种美,何况你还有大眼睛和高鼻梁。”

茜伶说得没错,比起头发凌乱不修边幅的自己,我觉得此刻镜子里的人才有点人样。

我看着她说:“可跟你站在一起还是麻雀与凤凰。”

茜伶笑笑,“你干吗要跟我比?你可以把我们想象成一个整体。”

我不由得想到雪。她和我做朋友是因为她觉得我不笨但又没她聪明;茜伶找我做朋友大概就是因为我不丑但绝对比不上她美丽。

我明明不差劲,却老是给人当陪衬,并且当得心甘情愿。

茜伶多少影响了我,她用她吸引人的外表唤醒我对美的渴望。

我是因为茜伶而开始被男生注意的。在她教我穿衣梳头之后,就有异性给我写信。

男孩叫卫伟,是年级远近闻名的大好人。性子慢,男生女生都管他叫龟。

他的信写得再诚恳不过:我鼓足了勇气给你写信,上高中以后我只给两个人写过信,其中一封因为查无此人被退回,我由衷地希望这封不要有同样的下场。

信是茜伶交给我的,自习课上,她特意抢了我旁边的位子。

信的末尾说:我想和你做朋友,不管你答应不答应,你能看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

做朋友而已,有什么不好呢?我合上信纸,看到茜伶询问的眼神,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茜伶赶紧回过头,对后排打了一个V的手势。

“龟这么好的男生,以前以后都再难找到了。”茜伶跟我说。

我点头,“他是很好。”

卫伟的善名谁人不知?他有零食从不藏起来,一定和大家分,哪怕自己没得吃,或者只吃一两口。谁经济紧张没钱吃午饭,他一定会买个便当送过去。这些事所有学生都知道,要说全校口碑一致风评全好的学生,那绝对是他没错。

他有很多朋友,我有什么理由不能成为其中之一呢?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封情书。

卫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经常因为时间来不及懒得吃早餐,从收到他信的第二天起,我的课桌抽屉里必然有可以充饥的东西。像煎饼,包子,饼干,三明治等等,他的煎饼也不知道是在哪家买的,味道特别好,量又多,吃起来简直有做神仙的感觉。

我很不好意思,好几次跟他说:“不要给我带早饭了,我现在每天都吃早餐。”

可是他说:“那你就留着当课间餐,反正第三节课下了之后差不多也该饿了。”

茜伶也说:“卫伟这人就是忍不住关心人家,反正他对其他人也这样,你就留着好了。”

我可没办法像茜伶一样心安理得。除了家里人,我还从来没受过别人这么大的物质恩惠。我想方设法要还这个人情,就约他和茜伶一起去那家点心店,可是吃完了结账的时候,我们同时递出钞票,老板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卫伟手里的钱。

除了我,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我不敢再请他吃东西,否则我欠的人情会滚雪球似的债台高筑。

卫伟依然锲而不舍地往我的抽屉里塞早点,其实我已经因为他戒掉了不吃早餐的习惯,可他置若罔闻。

后来我因为报社集体的出游活动,到外地去了一个星期。回来上课,发现抽屉已经被早点塞得放不下书包。那些食物大部分坏掉,发出难闻的味道。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课间休息时间清理抽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天气回暖以后,高三的几个男生以学校名义组织了一支足球队,跑去和大连万达球队练习。居然给他们踢出了点企业的注意力,有家食品公司看中这支潜力股,决定赞助包装他们。学校虽然重视高考,但并不至于把其他出路一一封死,校领导很热情地接待了公司的老总和代表,并且把签约仪式安排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

我一无所知地在教室里上着自习课,直到雪跑来。

“小年,出来!”

所有学生都诧异地看看她,又看看我。

我一边思索着那道几何题一边挪出去,“怎么了?”

“大礼堂现在正开新闻发布会呢,你还在这里傻着!”

“啊?什么发布会?”

“来不及跟你解释,快点跟我去吧!”

“哎,我这正上课呢……”

“你不是报社记者吗?这可是大新闻!”

雪把我一路拖到大礼堂,我挣扎着叫:“我没带记者证——马甲也没穿——还有名片——”

我们一路飞驰,冲进大礼堂。

门口的桌子上放着来宾登记本,我迟疑着拿起笔,在上面签了个名字和身份,雪不假思索地把她的名字签在我旁边,表示和我一起。

容不得我细想,她拉着我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雪开始给我解释来龙去脉。在我明白个大致的时候,她眼睛盯着最前排的一个人,“那个是市电视台体育栏目的徐凯吧?”

我没工夫看电视,就算看也不会注意体育栏目,自然更别提认识体育栏目的主持人。雪推推我,“去,问他要张名片。”

“这,不太好吧?”什么主持人不主持人,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一个。

可是雪没妥协,“你一定要去。”

“还是你去吧,你比较擅长交朋友。”

雪瞪了我一眼,“我去顶多要个签名!要那个有屁用!你怎么说都算是他半个同行,同行才能要名片,懂不懂?”

她说着掏出皮夹,“上次你给我一张你的名片,我还留着,你就把这个给他,然后问他要名片。”

我只好站起来,硬着头皮走过去。

“您、您是徐凯吗?”我递上名片。

他停下做记录的笔,抬起头来接过去,看两眼,然后很从容地自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给我,“你好。”

我赶紧拿着,说一句“打扰了”,就匆匆地离开。整个过程如此简单,我松口气回到雪的身边,把徐凯的名片当完成任务一样交给她。

她看了看,又还给我,说:“好好留着,会有用的。”

事实证明,雪的确是一个神机妙算的女孩,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为以后的目的埋下伏笔。

那年是98年,6月份的时候,世界杯开始了。

学校里的男孩话题莫不与之相关。课间,课上,食堂,教室,走廊,甚至办公室。就连老师上课的时候也忍不住点评一两句昨天的比赛:谁谁踢了个超级臭球,真是蠢到没治了等等。

报社那边早就派陈睫亲赴巴黎采访赛事。一方面是因为神通广大的社长正忙着和大学商量免考入学,没有时间管采访;另一方面是因为陈睫本身就在外国语学校学习小语种,虽然是西班牙语,但听说她为此特别经学校批准,由老师地狱训练式地恶补了半年多的法语,交际已不成问题。

在一片世界杯的热潮氛围中,期末考试来了。我们没有去巴黎看球的机会,我们必须考试,考不好,得挨家长骂。

考试刚结束,雪就立刻找到我,说她有一个想法。

“我们可以搞一个中学生谈世界杯的座谈会。”

我一愣,但我知道雪从来不干心血来潮、信口雌黄的事,于是我说:“你讲来听听。”

她仔细地分析说:“我们可以以报社的名义发起这个活动,赞助、嘉宾、场地、观众,全都是现成的。”

我说:“你都想好了吧?赞助找谁?”

她说:“和我们学校足球队签约的雅德企业。”

我又问:“那嘉宾呢?”

她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学校那支足球队呀!还有,上次不是叫你向徐凯要名片吗,他是市电视台体育栏目主持人,当嘉宾最合适。”

我接着问:“那场地呢?”

雪答得极顺畅:“学校的大礼堂就可以提供出来。”

我明白了,“至于观众,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对吧?”

雪点点头,“对,这也是学校在同行中出名的好机会,领导绝对会支持。”

我沉默了一下,“可是雪,你要知道,我是记者,你不是呀。报社就算同意让我们搞这个活动,也一定会派其他记者来接替你,我不想再看你为他人做嫁衣了。”

雪只是笑一下,“你放心,这点我都考虑不到的话,我还当什么活动发起人啊?现在首要的就是帮我在报社弄个身份。你马上打电话给你们主编,说我要毛遂自荐,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我半信半疑,给主编挂了个电话。主编倒是爽快人,他说:“你带她过来好了。”

我带雪去主编办公室,然后在门外等她,半个小时后雪出来了,给我看一张过塑的卡片。

“证件已经搞到了。”

“这么快!”我惊呼。但仔细一看,她那是卡片,可以用绳子穿着挂在胸前,和我的记者本子不同。

雪说:“我跟主编说了我的计划,他同意让我们试试。我说这计划有时效性,你必须马上给我身份,我才好去谈判,他就立刻给我办了。但不是记者证,只是特约通讯员证。”

我管它特约不特约的通讯员,只是兀自感叹:“你真是厉害!”

雪笑笑,“这才第一步,说实话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让你们主编同意给我身份,这不算什么。倒是赞助,我觉得比较困难,毕竟牵扯到钱。”

我想也是,雪把这件事放在仅次于身份的第二个步骤,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没钱就是空谈的道理。好在她现在已经有了和人谈判的资格。站在街边电话亭,我们顶着烈日给雅德集团的董事长史乐正拨电话。

雪坚持要我来打这个电话,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你要锻炼。

我抱怨:“我明明就不是这方面的料,这么重要的事你让我来干……”

雪说:“正式谈判我来,你现在只需要做到约他见面就可以。”

我忽然停下拨电话的动作,拿出本子写起来。

雪扭头一看纸上内容:史董事长,您好,我是学生报社的记者……她哭笑不得,一把抢过,“你不写下来就不能说话吗?”

我说:“我要是对着他本人或许会好那么一点,但是对着电话这么机械冰冷的东西,我没办法让自己有感情。”

她说:“谁让你有感情了!你只需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就可以!”

我坚持要写下来,“反正我就是不爱说话,尤其是对着电话说话!”

雪无奈地把本子还给我,“你啊你,写议论文的时候你得意着呢!你会写怎么不会说?”

我反唇相讥:“那你会说怎么不会写?”

雪被我噎回去,不怒反笑,“是是是,我们正好互补,快打电话吧。”

我核对了一遍纸上的话,加上一两个字,修改了一个词,这才拿起电话。

由于是照着念,我没出任何差错,那位史乐正董事长也答应让我们次日去他的办公室面谈。

放下话筒,我只能对雪点点头,我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可她以为我是兴奋的。幸好没看出来,否则不是要用没出息骂死我?

第二天我们打扮得非常素净,学生气十足地来到雅德公司,在一楼做了登记,搭电梯上了20层。

史乐正的办公室比我们俩事先想象的更气派,红木家具,柜子上错落地放置着古董和盆景。我们坐在硬邦邦的红木沙发上,看着办公桌后距离我们遥远得看不清面部表情的史董事长。

自我介绍过后,雪开始说服这位董事长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