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移魂娘子囧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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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合卺,饮鸩止渴 (3)

她没有病!没有!没有!没有……却快被逼疯了!被自己的亲娘逼得……

每天晚上都是噩梦缠身,在凰家老宅子里过的每一天,对她来讲都是个煎熬!连着娶了好几个“新娘子”,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相继被扼杀在高高的房梁下,梦魇如黑雾罩着她,身心俱疲,那一晚,仿佛被吊死的那些“新娘子”梦里召唤着,她梦游似的,走进了那座被深锁了的废园,鬼使神差一般,进了那间秘室,那里凝结了太多太多的怨恨之气,如同无数只手掐压着她,如窒息般的痛不欲生时,她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唤着她往房梁下方走……

那应该是雪姨的声音吧?小时候她听过下人们曾偷偷的提及阿雪夫人,提到这位夫人时,下人们总是念着她的好,幼小的灵儿躲在角落里听着,心里竟有一丝憧憬——倘若,雪姨才是她的娘亲,一定会待她很好吧?会给她亲手缝出一件漂亮的衣裙,会精心打扮她,像个宝贝公主一样捧她在掌心里合乎疼爱着吧?倘若,雪姨才是她的亲娘,那么阿爹也不会离开这个家,会带着她去外面玩耍,会很幸福地告诉外人灵儿是他的乖女儿吧?倘若,雪姨才是他的娘亲……

长年累月的,在心里头凝了股黑色的怨念,此刻这怨恨,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那一晚,她换穿上了阿雪夫人的衣裙,往房梁下套了根绳索,在绳子上打了死结……

阿雪夫人,是娘亲最忌讳提及的人,她偏要时常在娘亲面前提到雪姨,那一晚,她也刻意换穿着雪姨的衣裙,仰头望向系好的那根绳圈,在房梁下晃荡起来……

“我死了吗?”

在这座老宅子里,她从未觉得自己活过,也从未觉得自己已死,或许是最后一念支撑着她,不甘地化作尸妖,继续迎娶着她的“新娘子”;或许,除了怨恨,还有对娘亲的一丝怜悯,她留了下来,继续迎娶她的“新娘子”。

或许,这么多“新娘子”里头,终有一个可以接纳她,给她内心急切渴望的幸福……

纤纤,是她最后一丝希望!如今,连这最后一丝希望也……

破灭了!

“我,再也不想娶什么新娘了!”

寒池里,一股黑色的怨气扩散弥漫开来,突然之间,池面上方白色的幽灵幻象消失,满池的冰水猝然凝聚成冰刃,一根根利箭一般,激射出水面,池里一声惨呼,柳果儿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被冰刃洞穿了整个身子,倒入寒池中。

往寒池上方激射而出的冰刃利箭,击穿在小洞天的上方,洞顶破开一个大口子,惨淡的月光洒了进来,池水恢复平静时,灵儿孤零零地站在池水中,一缕阴寒的风旋过,她仿佛又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说:“女孩子家,嫁人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嫁人?

对!雪姨说得没错!说得没错!

缓缓地仰起头,骷髅的两只眼洞,仿佛在看着破开的洞顶外面,当池中那缕阴风旋过,吹出洞顶外面时,尸妖也动了,追着那缕游魂似的阴风,穿出洞顶,趁着漆黑的夜色,一缕阴风带着灵儿,直奔凰夫人所在的那片精舍而去!

凰家老宅子朝南那一片精舍中间有一幢斋楼,正是凰夫人晚间住的地方。

丑时末刻,一点微弱烛光从小楼南面窗格子里透了出来——凰夫人尚未入睡,还在灯下写着一封即将送往京城的书信,信里告之“丈夫”凰儿已娶妻,不久将有孩子诞生,盼“丈夫”快快返家省亲!

“灵儿喜欢纤纤,这事一成,看来老爷是真的要回来了!”贴身侍侯媚娘十多年的丫鬟,在旁挑了挑蜡烛,让火焰旺些。

“什么灵儿?叫公子!”凰夫人搁了笔,一瞪眼,丫鬟急忙点头,噤若寒蝉。

“这几天凰儿一口一个雪姨,真是闹心!”媚娘把信塞入纸封里,用蜡漆封了口子,思量着:“改天,索性把那片院落连着那柳园都铲平了,修个林苑,恭赁回来,也省得睹物思人……那人,都死了十八年了!”

丫鬟低着头,又闻夫人吩咐:“去,端些糕点来。”

“嗳!”

心知夫人这是饿了,丫鬟取了根蜡烛,起身走到角落,寻着灯盏里的火种点上蜡烛,秉烛往门外走时,烛光忽闪,魅影一掠——

“啊——”

蜡烛脱手坠落,摔在地上迸溅一溜火花,丫鬟捂着心口惊叫一声,踉跄后退,直退到凰夫人身边。

“怎么了?”

媚娘眯着眼看她,满脸困惑。

丫鬟伸出根手指头,抖着指尖儿,指向房门外,“夫、夫人……门、门外……有、有人……”

“什么人哪?”

媚娘睁大眼睛瞧了过去——微开的门缝底下,移来一片黑影,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房门,突然在门外停了下来,门板“嘎吱”一响,被人猛地推开……

“谁?!”

媚娘霍地站起,瞪着两眼,又惊又疑瞪向门外。

门外,赫然站了个人影,长发拖地,赤着足轻悄悄走进门里,带着脏兮兮的水渍泥巴,像个鬼似的站到凰夫人面前,吃吃地发笑:“娘亲,是我啊!”

犹如倍受娇纵的女孩在向自家大人撒娇一般,略带顽皮的吃吃笑声,传入媚娘的耳内,却令她冷不丁打个哆嗦,缩着脚指头往后退却几步,带着警惕防备之色问:“凰儿?大半夜的你不与纤纤待房里‘办事’,来我这儿做什么?怎的还这个模样?莫非……纤纤又……”这“新娘子”莫非又……

“纤纤?哪有什么纤纤!凰儿只想来为娘亲分忧!”

吃吃笑声,夹带在话语中,痴人呓语般,半疯半痴。

“你、你说的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媚娘眼瞅着凰儿披头散发、盖住了整张脸,形同鬼魅、越凑越近,她莫名的有了一丝惊悸与害怕,渐渐的,竟往角落里退,摘下墙角灯盏,举了根蜡烛在手中,举高蜡烛照着靠过来的凰儿,问道:“凰儿,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娘……”

烛光映照下,一抹鬼魅般的身影,步步逼近墙角,在凰夫人面前敛足,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吹散开来……

“呀、啊啊啊啊啊——”

惊恐欲绝的尖叫声中,凰夫人心胆俱裂一般,被尸妖那恐怖骇人的骷髅形态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娘……怎么连你也这个表情看我?”

绝望如阴霾笼罩了下来,凰灵儿猝然盯住了娘亲手中的蜡烛,蹿动的火苗倒影在黑洞洞的骷髅眼里,火辣辣的异彩蹿动起来,白森森的牙一开一合,鬼魅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幽语声,轻悄地落在凰夫人耳畔:“雪姨一个人太孤单,唤我们过去陪她玩儿呢!”

啪嚓——

媚娘手中蜡烛,摔落在地上,引燃了幔帐一角,火光蹿起,她却忘了躲避,眼睁睁看化作尸妖的凰儿步步逼近,她面如死灰,口念“报应啊报应”……

“夫人——”

火光蹿燃,骇然惊呼声随之响起,丫鬟退缩到门边,猝然夺门而去!

“来人哪——着火啦——快救人哪——”

凰家老宅子,那幢木材构造的斋楼里,熊熊烈焰扑腾而起,瞬间火光冲天,整栋楼浴了火,连着那片木头建造连接的精舍也很快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一缕幽魂漂浮在半空,无情俯视那片火海,火苗四溅,风助火势,很快地蔓延开来,凰家老宅子处处被火光包围,黑烟滚滚而上,几个下人熏黑了脸,狼狈地逃了出来,再不敢扑入火海,远远的,站在火场外围,看那妖艳狂舞的火蛇一寸寸地吞噬,渐渐的,再不见老宅子的原貌!

……

凰郎,你何时归来?

咱们的凰儿娶了门亲事,开春有望盼得个大胖孙子……

凰郎,媚娘盼着你……

盼着你,早日归来……

早日归来……

……

一封书信,被风卷起,荡悠悠地由上空飘出火海,荡悠悠地跌落在凰家老宅子那扇红漆剥落了的宅门前,门楣上悬的绳子吊了那只瓶子,满瓶的“触目惊心”……

无情仿佛看到——

一个穿着阿雪衣裙的女子,从火海里走出,一步步走到老宅子那扇半塌的门前,倚门而立,眺望着向京城方向蜿蜒而去的那跳小路,殷殷亟盼着……

那女子的容貌,与阿雪七分相似,唇边,却幽幽旋开一朵笑,期盼里凝结着经年的孤寂、孤寂中几分怨恨,些些无望……

情错、情痴、情殇……

情,无归处!

一声幽然轻叹,飘落。

一缕游魂荡远。

破晓时分,凰家老宅子在火海里化作了一堆废墟,人们再不见凰夫人与凰公子的身影,凰家午夜娶亲、花轿入门红棺出门——这桩离奇之事,渐渐的,沦为传说。

当大地应来黎明的光辉时,无情却又回到了地府。

枉死城中,依旧的,幽暗幽深,磷火点点,飘忽不定。

那间小黑屋里,寻不得柳果儿的魂灵,只落了那顶冥火凤冠。

“他走了,心愿已了,忘却今生,转世轮回去了!”

小黑屋里,不知是谁的声音缭绕着响在耳边,看不到半个人影,想必是鬼差传话留音。

“果儿走了……”

再无挂念,了却了今生牵绊,去的倒也潇洒,只留下了那顶凤冠。

凤冠上,宛如七簇形态各异的火图腾的那行诡异冥文,又被引燃点亮了一个读不透的冥文文字,加之花弄影借给她的那一缕魂魄,凤冠七簇火图腾中的两簇,真如火焰燃烧舞动着般亮了起来!

借得第二缕魂魄,又点亮了凤冠上一簇冥文图腾,无情小心翼翼地伸手,欲碰触那簇火焰,却怎样也触摸不到,手指只是穿透而过,手中空空如也——那簇火图腾依旧烈烈燃烧,如生命之火被点亮了一道,不会熄灭,却如虚幻投影般,无法被她的手真切触碰到。

“还得再借五缕魂魄!”

无情虚空转动手指,撩着那簇触摸不到的火焰,指尖轻点凤冠上昂首衔珠的凤凰时,小指头牵系的那根红线突然被扯动了一下,像是有人在红线彼端拉扯她!

霍地抬头,眼角余光惊鸿一瞥,她竟又看到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在小黑屋窗口外一闪,倏忽不见!

“柳、柳……元培?!”

这回应该不是眼花,真的是他?真的是无情魂赴九泉的那夜,所嫁的柳家公子……真的是他?!

阴阳镜挂在胸前,无情手捧那顶冥火凤冠,追着门外闪逝的熟悉身影,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