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移魂娘子囧新郎
1221500000043

第43章 孽债,夫去子来 (3)

下人纷纷走回老宅子里头,独留媚娘一人,还在门口望着那条蜿蜒向远方的路,久久凝眸,看不清路延伸的尽头在哪里,眼里模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这清晨的雾色……

……

凰少这一去,大半年都不见回来,只偶尔捎封家书,报个平安,书信里说自个儿赶考殿试未中,幸而托了媚娘的福,寻得媚娘京城里为官的舅亲,打通关系走了一次后门,官场舞弊,混水里摸鱼似的,倒也捞了个一官半职,些微职务在身,便以此为借口,竟久久不返家中。

凰家老仆念着信中“拖媚娘之福”,一改原先态度,对媚娘感恩戴德。

媚娘终是留了下来,她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凰家的下人们也不敢怠慢,侍侯得妥妥帖帖,随着临盆的时间越来越紧迫,凰家老仆的脸上竟都带了丝期盼和喜悦——

这老宅子里,又将迎来一个新生命!

自打老爷老夫人去世,少夫人也病逝,连着少主子也离了这家,这凰家老宅子里头,已经很久没有让人沾喜气儿的事了,凰家到凰少这里已是一脉单传,如今能为凰家祖上添一支香火的,也仅剩媚娘腹中这孩子了。

几个月相处下来,下人们慢慢的,竟也接受了怀有凰家骨血的媚娘,这几日,更是忙里忙外地张罗着,订了婴孩的用具衣物,眼巴巴数着日子,盼着这家里再诞生一个小主子。

“老爷老夫人要是还健在,一准儿是盼抱上个大胖孙子的!”

新招的贴身丫鬟,服侍着媚娘,给这位没名分却怀了身孕的“表小姐”梳洗打扮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凰少离家时还唤着媚娘一声“妹子”,这家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尊称她为“表小姐”,虽是尊称,她听来总觉别扭,几次想骂这些木头棒槌似的下人,硬生生又憋了回去——没名没份的,错非怀了凰家骨肉,这家,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大胖孙子么?”

媚娘照照镜子,丫鬟梳的发髻样式虽好看,她却只照见了镜子里那张眉心凝了怨愁的脸——凰少刚离家的那几晚,她夜夜被噩梦缠身,梦里总见阿雪姐姐含冤泣恨、尖锐的叫唤着她的名字,在梦里扑向她,叫魂儿般的鬼魅之声,梦里的阿雪姐姐,犹如索命厉鬼!

每每大叫着惊醒过来,她总冒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直到——吩咐新招的、能被她使唤的贴身丫鬟,去道观问了道士,求了镇魂符,贴在阿雪住过的那片院落,她自个儿则从柳园搬了出来,让下人们锁了通向柳园的那扇小柴门,连着阿雪住过的那片院落,也被闲置了,她这夜夜噩梦的症状才有好转。

下人们瞧了那镇魂符,猜疑中莫名流传开闹鬼这话儿,连着下人们都不敢再去暴毙的夫人房里,鲜少再有人进这片院落,院落深处那道小柴门上的锁也锈了,柳园也在这将近一年的光景成了一座废园。

“表小姐?表小姐——”

耳边丫鬟连声的唤,好歹让沉浸在自个儿思绪中的媚娘回了神,口中“哦”了一声,接道:“弄璋弄瓦的,这事由不得咱们做主,一切看天意!”弄璋指的是男娃娃,弄瓦指的是女娃娃,女孩儿多好,乖巧伶俐,不似男孩子那么顽皮捣蛋,要她自个儿选,她一准儿选后者。

“天老爷保佑!”丫鬟双手合十,冲窗外那片天空拜一拜,口中念叨:“保佑我家表小姐生个男娃!”

“求人不如求己!”更何况是求个飘渺虚无的“天老爷”!媚娘从不信命数!她皱眉瞪了丫鬟一眼,瞪得人噤若寒蝉,缩手缩脚正想往一边儿躲,她冷着声儿地问了句:“京城里头那位,收到家书没?怎的这么久不见回个话儿!”

“那位?”丫鬟愣了一愣,忽又一拍手道:“收到了收到了,少主子早收到表小姐的书信了!”

啪——

一记耳刮子,清脆响亮地甩在丫鬟半边脸颊上,媚娘语声更见阴柔,眼里却是冒着火儿的,“谁不知道他收到了,姑奶奶问的是怎的还没回音?”

“扑咚”一声,丫鬟吓得跪在了地上,一手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颊,带了个哭腔,道:“小、小姐……”这话可说不下去了,她也不知道的事儿,怎么给表小姐回话?怕得这丫鬟连连磕头,泪糊了整张脸。

“没用的东西!”

媚娘咬牙发笑,一只脚尖儿已高高抬起,还没等她往丫鬟身上踹落这只脚,忽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凰家一个守门的门丁急急奔来,远远地就扯开了嗓门喊:“表小姐——表小姐——京城里回信了——”

“来了?!”媚娘霍地站起,挺个大肚子,也急着迎到房门口,看那门丁奔来,她劈头就问:“他打京城回来了?”怀胎十月,即将临盆,且不说她这是要给凰家添新丁的大事儿,就冲着她要生他的孩子,这大半年不着家的混球,也该向朝廷告假、回来省亲一回了!

孩子出生,第一眼,总是要见见亲生父亲的。

媚娘满怀希望,就等这门丁点头应“是”,孰料,门丁跑到她面前来,却连连摆手,喘了一口气,才道:“少主没回来,只拖人捎了口信来,人就在外头候着,表小姐您看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没回来?!”满腔喜悦如遭冷水整瓢整瓢的兜头淋来,淋了个透心凉!媚娘怔在门口,满脸失落之色,半晌才泛了苦味儿地喃出个声:“这人,都什么时候了,竟也不着家!”当真是不想再见她?有她在这家中,他便不愿回是吧?好、好得很!索性这辈子,都别再回来了!

看媚娘似哭似笑的骇人表情,门丁打个哆嗦,结结巴巴地问:“人、人、人还在门外候着呢,小、小、小姐要不要见他们?”

“让人进来吧。”肚子里隐隐抽痛了一下,想着不该动气的,媚娘却委实咽不下这口气,抽痛感越发强烈时,她捂着肚子,瞪了丫鬟一眼,重重咳出个声,跪在房里头的丫鬟浑身一哆嗦,赶紧起身上前,扶着表小姐坐回房内。

俄顷,门丁领了个两个人进门,媚娘一瞧,来的两个瘦高个儿的男子青衣小帽、仆人打扮,一人寡言少语很是拘谨,一人面和似的圆脸总是带笑,见了她就作揖笑道:“小的阿财,与我家兄弟阿福,见过表小姐!”

“阿财?阿福?”这二人铁定是凰少在京城新招的仆人亲信。媚娘腹内抽痛,也无暇过问太多,只道:“说吧,他让你们带了什么口信来?”

阿福开了口,只一句话,却令这凰家老宅子的命运发生了逆转:

“凰少说了——媚娘家中待产、若生子,母立为正房夫人,统掌凰府一切事务,待子成年,继承家业;媚娘家中待产、若生女,奉银千两,女可留,母须走。”

“表小姐若生子,就成这家的一家之主了!”丫鬟在一旁连连抚掌,欢喜地道:“凰少说要立表小姐为正房夫人呢!”

“正是、正是!”阿财一旁帮闲凑趣,一溜儿地逢迎拍马道:“看表小姐挺的肚子,上凸下尖,一准儿是个弄璋的男娃娃!表小姐早生贵子,荣升名正言顺的正房夫人,就万事大吉了!”

“若生女……”媚娘暗自惊了心,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惴惴不安地问:“若生的是个女娃娃,他、他就想用千两银子打发了我?!”

“正是!”这回答话的是阿福,“凰少让我与阿财留在这家中,等表小姐临盆报喜!”铁板上钉锭子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凰少的决定。

“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媚娘竟是咬牙发笑的——若非看在怀了他孩子的情面上,她在他心中,当真什么都不是!

心中委实气急,媚娘霍地站起,忽又“哎哟”痛呼一声,抱着肚子缓缓跌坐到地上,额头上大汗淋漓——这一气一急,竟又动了胎气。

看表小姐这声声低叹、痛苦的表情,房里一个丫鬟两个仆役,三人都愣了一下,立马儿地回了神,丫鬟急忙扶起地上痛呼的表小姐,往床那头走,阿财急急冲到门外,大喊:“快——快叫产婆来——表小姐要生了——”

阿福一根筋的死板模样,却也知女人生孩子这事儿,不容异性外人在场,便也疾步走出门外,待产婆急匆匆赶到,催着人进了内宅,就把房门一关,与阿财守在了门外。

房里传出的低叹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忽又闻得几声尖锐的痛呼,如刀子般刺穿紧闭的门窗,传到外头,守在房门口的阿材与阿福直听得提了心吊着胆,右眼皮直跳,侧耳再听,房里静了片刻,猝然传出“哇哇”的婴孩啼哭声,哭声洪亮,足以证实这胎是顺产,母子平安——围在天井这块儿的凰家一众下人一听这婴孩洪亮的哭声,喜出望外,奔走相告。

“生了——生了——”

“生了——表小姐生了——”

“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

婴孩房中哭闹个不停,却迟迟未见丫鬟开门出来向众人报喜,守在房门外的阿福耐不住性子,第一个推门闯了进去,阿财在门外略一思索,也急忙尾随而入,一进房门,阿财又急忙将门又关上,本想着产妇受不得半点风吹,这一关门,却也阻止了凰家其余下人入内。

阿福进门后,在外房与内室相隔的那片门帘子前,犹豫了片刻,阿财却掀开门帘,抢先一步进了内室,阿福这才跟了进去。

一进去,头一眼就看到丫鬟端着水在清洗沾染了血渍的布巾,媚娘满脸倦容躺在床上,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被包裹起来,由亲娘抱着藏掖在被窝里,此刻只传出些闷闷的哭声,饶是阿财伸长了脖子去看,也只看到露在被褥边沿的几绺婴孩毛发。

“恭喜表小姐、贺喜表小姐!”

阿财那张圆脸上堆起了笑褶子,还没等他凑近媚娘床前,就被产婆挡了一下,抬眼一瞄,他就觉着不对劲:这产婆怎的脸色如此怪异?

“表小姐这回生的是、是……”产婆那表情像是凭空捡到个金元宝,兴奋中带着忐忑,挡在阿财面前,又将他拉到角落里,神秘兮兮地道:“表小姐生的是男孩!”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产婆悄悄地往阿财手里也塞了一物。

阿财低头一看自个手里捏的——那竟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心头顿时“扑通扑通”的跳,脸上的表情也跟这产婆一样,藏了猫腻儿、偷了腥似的兴奋中又带了忐忑。“这、这……”嘴里发的声儿发颤,他吃吃的却说不出话,紧握了一下到手的宝贝,在旁人尚未发觉时,竟飞快地藏到了自个儿的衣袖暗兜里,而后大步走到床前,作揖恭贺:“贺喜表小姐……不、不,是夫人!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生了个男娃!”

“男娃?”阿福一喜,也未多想就冲着床那头扑身过去,想抱来孩子瞧瞧。

“不得无礼!”丫鬟在旁看得惊呼一声,一把扔了手中拧的湿毛巾,扑挡在床前,用身子挡住了阿福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