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的行进,从东城门至监斩台,沿途士农工商、百姓黎民眼望大军嗟叹不已,不少人因为害怕躲避起来,见军士并不扰民、秩序井然后,又渐渐地围在路旁窃窃私语,成群结队地看热闹。
入城之后,军士迅速由外街转向御街,竟无任何前来阻止的军队,顺利得让人超乎想象。虽然我也曾想烈焰明是想关起门瓮中捉鳖,但所有人都入城后,皇城中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小姐,就快到监斩台了,锦衣卫把守得密不透风。”
锦衣卫?我高扬起双眉,扶着外篷走出车厢,右手高扬,队伍立即停止行进。“二位将军,队伍暂停,你我三人带一百精卫入内即可。其余兵士就地围绕,听候命令!”
卫健目光含糊地看着我,以手势下了令。军队队形立即组成半包围似的扇形一点点朝锦衣卫逼近。与此同时,两人带着一百精骑,护着我的马车朝锦衣卫冲了过去。
“锵锵——”金器交碰,鸣声四起。锦衣卫们亮出雪亮的长刀,架桥悬空,拦截了我们的去路。“监斩重地,不得通行。”
“闪开!”我不耐烦地道。如今挡我者,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苏斌、齐冲,好大胆子,竟敢挡皇后娘娘的路?还不快退开?”说话的是高成,他板着脸用力甩着手上的长拂尘,从锦衣卫身后走出来。
“高成?”我不由自主叫出了他的名字。
锦衣卫被高成一吼,楞了一瞬,但阻挠之势并未改变半分。精兵铁器将高成拦在了最后一道人墙前。“娘娘。”高成叫了一声,似有话想说。
正在这时,凌空一声命令传来:“放肆,朕早就下过令,不得对皇后无礼!尔等竟敢不听圣命!”是烈焰明冷冽的声音!
我朝密实的锦衣卫身后多看了两眼,却并不见烈焰明身影。
锦衣卫登时规规矩矩地退回了回去,林列道旁,让出一条又直又长的通道来。
“娘娘!”高成冲上前来,捋住马车缰绳,神情急躁又悲怜,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嗟然之情。“娘娘,您怎么能够引兵入城?您怎么能这样做?”
那话问到了我心坎之上,虽然我早就得出了答案,却也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沉默,双眼一转,看看面无惧怕的郭李,看看身姿狡练的卫健,喉中话语更加出不得口,良久道:“高成,你让开吧!”
高成却未让开,只是低着头,无声地牵着马匹引路在前。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潜入了静默之中。
高高的监斩台渐渐入目而来,血红的旗幡已然高高地围了起来,满场只余下出入口,前来观感的百姓早就被清了场,剩下为数不多的胆子稍大的,也被悉数隔在帐外。宽阔的刑台位于正中。此时,百官分列在监斩台两侧,恍如上朝似的,刚肃威严。锦衣卫、禁卫军将整个场子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得水泄不通。
那个红衣冉冉的帝王以一种难得一见的沉静之色坐在监斩台的主位之上,身边立着几个吏部官员,面前朱红的桌案之上白色一卷纸轴大张,乌黑的漆筒之内,斜插着数只画着圈斩的令箭。
车行入场,停了下来。我摒住些微的心乱,去除旁边人的扶持,跃下车辕。
郭李、卫健亦下马,隔着三步距离跟在我身后,几个精卫亦步亦趋。定身在刑台之前——烈焰明正面之处,我掏出飞龙玦,朝着烈焰明道:“兵符在此!”
满场哗然,目光交集于我手中那一块弥足珍贵的黄玉玦上。
他只是微微睁开了半敛的凤眼,仿佛玉玦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身形微微一动,嘴角勾了勾,并不说话。百官看看他,又看看我,再看看玉玦,私语一阵。
“不要忘记宇文冬辰是你的授业恩师,国之良傅。倘若他有错,也是错在为你,如果你今天执意要斩,也不要怪我兴风作浪。”如此狂妄的话本不是我的风格,但人已经来了,兵也已经到了,便豁出去了。就是死,也要和冬辰死在一起。
“不要忘记你是我烈焰明的女人!”他眼眸深处的寒意顿起,遮盖了因阳光照射而灿烂不已的王者之风,脸面上的笑意是那么残酷又令人窒息,起身攫住朱笔,振腕疾书,一纸写满字迹的文书腾空朝我飞来,稳稳地落在我裙边。那上面所写的却是那般教人心疼的字,“如果你不爱我,那就让你恨我!”鲜红的字迹里浸透着让人心神俱碎的伤痛。
“带人犯,斩!”用尽全身力气的狂暴吼叫声响起。
一只令箭凌空而来,落在文书之上,镇压住了在秋风中翻飞的文书,猩红的‘斩’字夺目极了,引得我心思猛地一沉。
数声嗟呼并起,一个吏官壮着胆子尖声提醒到:“皇上,离午时三刻尚早。”
“午时三刻?难道你想让朕的老师永不超生、灰飞烟灭吗?带人犯,斩!”再次的吼叫,震耳欲聋,赅得满场寂灭如死。
“卫健、郭李,给我踏平这监斩台!”同样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吼叫,却是那般尖厉、凄绝。我微笑着,像一朵半开的红莲朝着烈焰明静静绽放,不是生的扩展,而是死的扩张。
百名精卫顿时组成方阵将我护在其中,郭李随在我身侧。但见卫健壮硕的身体朝我歉然一倾:“娘娘,恕臣无法背叛君主,无法按娘娘意旨行事。”
我张眸,大惊,“卫将军,你……”
“娘娘,末将身为军人,应听君令。”他正色道。
这该死的家伙,竟临阵倒戈。“你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助我救冬辰,一直在欺骗我,敷衍我!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无耻的真小人!”厉色起,我恨恨地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我自以为聪明,调兵入城,不过一时疏忽,便让这完美的计划不攻即破。怪不得烈焰明根本就不将兵符放在眼里,神态自若,原来早就拿准了卫健的性格。
刹时,禁卫军自动形成了巨大的包围圈,将我、郭李及百名精包围了来。
“精卫听命,速撤离外围候命。”卫健张口一声令下,是想孤立我。
原来他是故意顺从于我,临到监斩台才显山露水,全成了前来护卫之人,我悔呀,早知如此,在军账之时就直接用曼陀罗花迷醉剂将他也一并迷倒!
不过他虽下令,百名精卫竟不听军令,仍牢牢守护着我。我看转开半个身躯,看向郭李,他也处于强烈的惊疑中,神色未定,见我望他,紧了紧手中佩剑,口气坚定地道:“小姐,是我考虑不周,现在就让我带领亲信们保您周全吧!”
如果不是郭李长了个心眼,所挑的百名精卫都是他的心腹,现在场中恐怕只得他与我两人是下定决心救冬辰的吧!心中涌起的一片感激宛如千言万语,尽消于我诚挚的眼色中。只见郭李迎风凛凛一抖,肩上披风被风吹得轻扬起来,俊秀的英脸定定然,眼中情意浓郁,没有半分晦涩之意。
自赠匕首起,他时时护卫我周全,如今仍是如此,我翩然长笑,话语只说给他一人听得。“我的知己,非你莫属。”但见他昂着头,腼腆地回了我一笑,心中了然。
“禁卫军,通通给朕退下!”烈焰明惑人的清音传来,禁卫军面面相觑,动作迟疑地应声而下。刑场内突然间肃静得鸦雀无声。
东南角,数名精壮大汉,押着一抹珍珠白身影朝刑台走了过来。他的手脚都戴着铁镣,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一条划痕,白晳素净的颜面铮铮然,身形明显清瘦了许多。
“冬辰——”我朝着他大喊,朝他的方向奔跑过去,就快要及至人他面前时,我被数名禁卫军强行拖住。“请皇后娘娘恕罪,您不能阻止行刑。”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与冬辰在一起,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你们放开我——”我手脚并用地大力挣扎着,珠泪迸发,悲戚的叫声绕场不绝;但被捉住的我甚至无法动弹半分,最后我吼叫着用牙齿咬向捉住我的军士。
这时,郭李及从精卫见我被阻,上前与禁卫军纠缠在了一起,混乱起来。文武百官惊叫着纷忙躲避。
“冬辰,冬辰——”我被人架住身形,眼巴巴看着他步向刑台。然而他使终直挺着身躯,未曾回过头看我一眼,只在踏上刑台的最后一阶处,僵了一僵。
“冬辰,你回过头看看我,我是点点呀……你说要带我走,带我游山玩水,你忘记了么……你忘记你为了插上刺槐花的那一刻了么……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你怎么可以承认这不该由你承担的罪行……你这个懦夫……我恨你……我恨你……”我的身体挣脱不了他人的束缚,悲伤似一条翻滚的江河,声泪俱下。
“你们放开小姐……你们放开他!”我听到郭李‘蹭’地一声将剑抽了出来。
“郭李,你别管我,去救冬辰……”人影乱作一堆,我看不见郭李,只得大声呼叫,放眼处,冬辰已走到了刑台中央。阳光普照,将他融入一片金色柔芒之中,如星华般耀眼,膝下衣袂微微飞卷,逍遥自得,仿佛并不是走向刑台,而是奔向一个新的世界般,淡定镇静。
“冬辰——”我疯狂地喊叫着他的名字,而我眼里的那抹如虹清影绝决至及,至始至终从容不迫地背对着我,心好像被凿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静静地淌着血,痛不欲生。
那双倨傲的长腿在直立了片刻之后,轻轻地跪了下去,绾系住长发的锦带突然一瞬间落了下来,他飘逸的长发泻落,盖住了他那绝世的容颜,亦盖住了他那双美得惊人的桃花眼。
刑台之上四名光袒上身的壮汉抬出了虎头铡,‘咚’地一声放落在冬辰面前,刀锋凌厉,折射出一片斑斓之色。其中两名壮汉抬起了沉重的手铡,另两名将冬辰跪下的身体朝前一推,他的头便低躺在了刀槽的缺口处,离那明晃晃的冰薄刀刃不到一个手指的距离。
郭李的身形挣开禁衣卫围拦,提剑朝刑台飞起,数名禁卫军紧紧尾随其后。
“斩!”烈焰明斩钉截铁地一声令下,又是一只令箭疾驰而来,被贯注以内力,越过我身处之地,直直地飞向刑台,狠狠地插没在了刑台台阶之上,入木三人,晃也没晃一下。
“冬辰——”我拼命地反抗着禁卫军的掌控,美目狂张,撕心裂肺地朝着那安静地等候死亡的身形叫嚷。
只见禁卫军将已飞到刑台边缘的郭李死死摁住……只见两个壮汉手起刀落,鲜血飞洒……
“不——”我的身体剧烈颤动着,震慑人心的惨叫声冲霄而起。
许久,场内场外的一切霎时归于宁静。捉住我的禁卫军终于松了双手,精卫们与禁卫军的打斗停止了,文武百官的欷歔声消失了。我感到呼吸都不完整了,心脏的跳动好像停息了一般,怔怔地瞧着刑台之上身首异处的珍珠色影子,阳光烈烈,鲜血殷殷……
我的冬辰不在了,好半晌,在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潸然而下,再一次湿透了衣裳。我跌跌撞撞地拨开众人,抽泣着连跑带爬地奔赴刑台,一步步走向他的死亡之地,仿佛脚下踩踏住的是他曾走过的脚印,深深嗅一嗅,仿佛空气里还有他遗留的气息。他跪倒的无头身体近在眼前才停住,他的头颅黯然躺在血泊之中。巨大的悲愤袭来,我难以抵挡,心空茫一片,全身力气都被眼前的事实抽光了一般,颓废地瘫倒在地上,良久,倾身毫无避忌地抱住他的身躯,‘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惊天动地。
冬辰,这个世界少了你,我将多么孤单;你还没有来得及听我说爱你……记得吗?在万花山庄送你走时,你问过我‘也爱吗?’。我现在回答你,也爱。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了,你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温柔地看我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留给我的永远是背影?就连死也是如此。
红妆飘拂,描着金边的龙装身影站立在了我面前,目光紧紧环绕在我身上,启唇淡淡而言:“花儿,老师走了。”
“不会的,他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他不会走的。”我惨笑着,分明感到怀中身体已然冷却,遂深深一惊,摸摸冬辰舒张的双手,像被蜇到般缩了回来,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冰凉怕人。
一阵秋风吹来,阳光的温暖悄然走远,我瑟缩一阵,不敢也不愿相信冬辰真的已经走了。
“花儿,老师已经走了。”面前人漫声如风。
仰头抬眼,我看到了烈焰明笑意阵阵的眼睛,似乎有种难以明状的意义深藏其中。
我无语,心已经再难皱起波澜,木然地看着他卸下适才刚毅果断、傲气不凡的神情,已然转至疼惜怜爱的脸。
他竟也不语,伸出修长惨白的手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件物品朝我递来。
我的目光倏地停在他掌中的物件之上,那竟然是冬辰赠送我的无瑕玉璧,它还是那般纯洁无染,闪烁着清雅柔光。我记得遗失它后,遍寻不得。它怎么会安好无损地出现在烈焰明的手上?
“老师,他走了。”他再一次提醒着我。
是的,冬辰走了,拜他所赐!我咬紧了唇齿,满面是泪,伸出颤抖着的手去接玉璧,谁知竟未能够及他的手,玉璧滑落,‘叮当’一声跌落在地,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钻心的痛与哀伤席卷而来,它是冬辰唯一留给我的呀,失而复得,却偏偏碎了。
“花儿,我……”烈焰明一阵局促,冰冷的双手突然揽住我的身体,将瘫软的我从台上拉扯起来,紧紧拥住。“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那是老师送你的唯一信物。”
“你放开我!”我冷淡地道。
“我不!”他眉心一皱,固执地道。
“你放开我!”我愤恨地挣脱他的怀抱。
“花儿,现在只剩下了我们,你不要再倔强了。”他认真地看着不停抽泣的我,强烈地提醒着我要面对现实。
“难道你要他死,就是为了剩下我们两个吗?”我低着头,看着那一地碎玉,看着冬辰的已去的身躯,心也跟着碎了,抬头仰望着高我不少的烈焰明,嫣然一笑,道:“玉心已碎,怎能瓦全?”
我用手紧握着衣袖中那把郭李赠予我的匕首,超乎想象般的镇定自若,笑意更盛了,在他出其不意之时,迅速抽出,刺向了自己的身体。
“不——花儿——”他惊慌恐惧地叫起来,狭长的眼睛仿佛睁大了数倍,鹰一样快捷的双手伸张到我面前,想要抓住我手中的匕首。
只不过他的动作仍然慢了一步,匕首走势微微偏了些位置,却仍然深深地刺进了我的身体。我蹙着双眉,并不感到疼痛,因为心在玉碎之时已然死去,痛早就麻木了我的躯体甚至灵魂,这会子我只感到解脱了,只有这样我才会与冬辰永远在一起。
“不——”他悲恸地大叫,仰天泣诉:“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四周刹时惊起一片叫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我笑着,原本早就不堪打击而消耗殆尽的孱弱之身因为冬辰的离去以及自己绝决的这一记重创,晃晃悠悠地仰倒在地,就是死我也要和冬辰在一起。“这个世界上不是剩下我们两个……而是……而是剩下你一个……哈……哈哈……”
我的眼里蓝天在旋转,白云在晃动,身体里热血涌动,喉咙一热,血液缓缓地顺着唇角溢了出来。我灿烂地笑着,看着烈焰明痛得扭曲的俏脸,不后悔放弃生命。
“不,你不会死的……花儿,你不会死的……”他猛地抱住我,颀长的身体紧紧缚住我的身体,一只手死死按住我流血不止的腹部,“御医,御医……”
四周乱了起来,闹哄哄一片。
我看着烈焰明方正的鬓角,看着他褐色长发垂落在我的身上,看着他血色的衣衫被我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浸染湿透,我笑着,不后悔,最终还是恨他的,如此是跟随冬辰的脚步,如此亦是对他的报复。
他喉咙处不住翻滚,触及我身体的双手突然变得像冰一样,我倚在他胸口的头部突然听不到了他的心跳声,只见他脸色煞白如纸,殷红的唇眨眼间就转至雪白。就快要陷入昏迷的我那最近一丝清醒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退了回去,身体哆嗦起来,嘴里又涌出一啖血,吐在他胸前。
“我的命尽归于你呀,花儿!”他妖美地笑了,编贝一样的皓齿早就染了血色,说话的当口血已喷薄而出,将我的衣衫**一大片,“自小就中了母后的情咒,只要我动了真情,一旦我爱的女子遇危,便一损俱损。”
一损俱损……生命尽归于我……江州四少的柳园里,他曾这样说过。但他从没有告诉我这些,甚至是在我问起他时,也没有,只是放纵我,让我恣意妄为。他本可以不爱我,那样他就用不着因为情咒赔了性命,可是……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噬心挖肺,我死去的感观又回来了,痛楚遍及全身。
他痛苦地微笑着,隐忍着体内不住升腾的血液,却不成功,口一张,唾血如珠,溅到了我脸面之上。“我不后悔,因为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会是我的皇后,我最爱的女子!”
我模糊了双眼,看他的影子在面前慢慢悄隐。冬辰说他是最爱我的人,如今我信了,他爱我胜过爱他自己的生命。可笑我现在才明白,这一局爱情的棋,烈焰明、我与冬辰谁都没有胜,三败俱伤而已;又不甘心地默默向上天祈愿:这一世,我陪着冬辰;下一世,我陪着你——烈焰明。
我再没有力气再像从前一样抚着他俊美无双的脸或当着他的面摔这摔那搞破坏,只是郁郁难欢地静阖上眼帘,任耳边嘈杂声此起彼伏,无法阻止已然选择的结束,无法阻止他体内上涌的血气。
“皇上——”
“皇后娘娘——”
“御医何在?”
“护驾回宫——”
有双温暖的手一直牵引着我,像罹难的父母那样牵在一起,那是我堕入无边无际的无意识状态前的最后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