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意外
本是躁热的风吹在身上却觉察一丝沁凉的意味。秦薇侧头静静注视着苏默涵，那记忆里一直自信冷静的苏默涵此刻让她觉得陌生。长久的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久久不散。
“小薇，我没有想到你真的很敏感。”苏默涵淡淡的一笑，伴随而来的是清浅的叹息。
秦薇的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随她一起把视线放的很远。“其实我也只是猜测。”她的确只是一种敏感的猜测。当她打完电话后她就后悔了，更不用说，当她看到苏默涵又折回宿舍后。
“我就怕无风不起浪。”苏默涵微叹，刚才她无意识的拨通他的电话，传来他焦急的声音她不是不动容的。她知道，她现在有些秘密不能告诉他，告诉他只是折掉他此刻的锐意进取，把他困在狭小的空间里让他的才华得不到舒展。因此她宁可把压力独自背负，好过多一个人陷入困境。等到她能确认他的平安后，她会告诉他，不管他会把这样的轮回当作是玩笑或是真实。
只不过，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按说她该相信他，只是倘若是别人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他，但这个人是肖琼，是她曾经的世界里从没有过的一个人。她是未知的，而人对未知的事物往往有着恐惧。
“你觉得肖琼是怎样的一个人？”苏默涵忽然问道。
“她啊。”秦薇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想了想，回答，“她很骄傲，当然她也有足够骄傲的本钱。她工作起来有时像个男人，很拼命，做事的风格也很激进，从没有妥协。”
“你对她的评价似乎很好呢。”苏默涵似笑非笑。
秦薇顿时觉得失言。“我只是……”
苏默涵摇了摇头。“你这样才是对的，起码让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哪些地方比不过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她忽然露出调皮的笑，“她从没有妥协，而我苏默涵也学不会妥协。那就只有走下去看看喽。”
秦薇笑了笑。这才是她认识的苏默涵，那样的窒息的沉默不该属于默默。“我在设计院这么久，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她对季师兄有超过同事的感觉，如果早一点看出来，也许……”
“也许什么？”苏默涵拍了拍她的肩，“难道我就能扼杀在萌芽里吗？跑到她面前威胁她，季斯磊是我的，版权所有，觊觎必究？”
秦薇扑哧一笑，转而有几分隐忧。“这一次，她会这么做，下一次就不知道还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默默，你可不能冲动。”
苏默涵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凝。“我所在乎的，从来寸土不让。”
从前她和季斯磊的感情一路平顺，纵然两个人身边都不乏暗恋者的存在，却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笃厚而作罢，那么让她第一次来领教下所谓情敌的手段。既然肖琼已经出了招，她接招便是。
她不得不承认，肖琼这个女人十分的聪明，当他在电话里向她解释时，她几乎很难相信。“那天我给你买礼物恰好是跟肖琼一起见客户的时候，经过‘香凝纺’我下车给你买丝巾，我并没有想到她会把她爱听的CD放在里面，更没有想到事后她会买了一模一样的礼物若无其是的让小薇带给你。当时是我心存侥幸，怕万一是我多心还可以把丝巾再找机会送给你所以没有事前扔掉，引起你的担心是我不对，但我只是不愿意你为这样的小事而烦心。”
其实她听了还是窝心的，就为他因她对丝的不舍而不愿丢弃的心思也足够了。毕竟不能怪他，他也是无辜的。
毕业后她们四人各奔东西，虽还在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却少了许多。有一件事却始终压在苏默涵的心上，随着日子一点点流逝，忧心一日日加重。
难得四人一起坐在星巴克里聊天，享受惬意的下午茶。苏默涵却一直盯着叶紫看，且不说叶紫渐渐的不自在，就连邱亦心也察觉了她的眼神。
“默默，叶子是不是欠了你的钱没还？不要紧，这一局她做东好了。”邱亦心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狠狠敲了下。
叶紫若无其是的拍了拍手。“秋天了，蚊子还是这么多。”
苏默涵和秦薇都是忍俊不禁。叶紫询问的目光投注在苏默涵身上，换来她深思的沉默。“叶子，你到现在还不认识一个叫程朗的律师吗？”
叶紫擦了擦嘴，漫不经心的回答：“认识啊。”
苏默涵神情似乎一松，可下面一句却叫她刚放松的神经立马绷紧起来。“我认识他，可人家不认识我。”
“怎么会？”苏默涵下意识的反问。
幸而叶紫也没太在意她的态度。“以程朗在业界的能力和声望我怎么可能不认识，问题是，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他凭什么要知道我？”
苏默涵一时语塞，忽然间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这半年多以来她一直跟高盛一起，他生活上的困难她一并帮忙解决，没有让他走上本该走的道路。也因为此，叶紫和程朗错过了他们本该相遇的时间。
一时间，她的面孔褪去血色，苍白的吓人，她对高盛的好心是否筑下了对叶紫的伤害？她忽然从里到外的冰凉，有些事情早已脱离本身的轨道，是她一直没有发觉而已。
“怎么了，默默？这个程朗是谁，为什么叶子一定要认识他呢？”秦薇在旁百思不得其解。
苏默涵勉强的一笑：“我只是听过这个人，知道他强烈的正义感和正直的心，一直在想，如果叶子能认识他该多好。”
叶紫嗤之以鼻。“认识他我又不会长肉，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提到做什么？”
苏默涵心里像吞了黄连一般的苦。那不是不相干的人，那本是你独一无二的丈夫，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再见到高盛，苏默涵莫名的烦躁。一道很难的几何题她连续讲解了三遍高盛仍然一头雾水。其实不能怪高盛，在她之前的老师很少有人认真的给他们讲解对他们而言算是新鲜的几何，要一个等于没有基础的孩子全盘接受无疑属于强人所难。换作平时，苏默涵一定能够谅解，但此刻，心头莫名的烦躁足可以将她的理智淹没。
“这都是第四遍了，如果你还是不能听懂，那我也不用教了。”她语气生硬的说话，笔重重的砸到桌上。
高盛想要分辨，看到她盛怒的表情，话咽到了肚里。“苏老师，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是我让你失望了。”
他的话里有赌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嫌弃和对苏默涵隐隐的失望。那低沉的声音悄然间让苏默涵惊醒。他没有理由为她的过失承担责任，这一切是她主动要求的，是她的不忍心促发她的行为，她又怎能让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承担她的怒气？还有公平可言吗？
苏默涵拉过他的手，声音放柔。“高盛，是老师今天心情不好，讲解的也不详细，不怪你。”
高盛忙关心的问：“老师，你怎么了？”
那一声关心叫苏默涵心底更是自责。“我没事，高盛，你一定要做出样子来，不仅仅对得起你自己，也能让我不会后悔。”她恳切的望着他，目光陡然生出的希冀令谁都不能拒绝。
高盛坚定的点头。“老师，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用心，我会跟所有的人证明，老师你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师。”
她眼里渐渐有水雾漫起，她不知道这样的交换是否公平，这个世界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原本不能放在天平上衡量。但是，她已别无选择。
吃饭时，苏默涵一直心神不宁。季斯磊被她不时投射过来的却又略显呆滞的目光弄的大不自在，索性放下筷子，柔声问：“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苏默涵垮了张脸。“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季斯磊点了点头。“就差没有贴上标签写着：‘我有心事’。”他的手伸过去捏了捏她的鼻子，“能不能说说为什么烦心？”
她一愣，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会，不答反问：“如果你好心想办一件事，却害了另一个很重要的人，那怎么办？”
“是什么事情呢？”他有些好奇。
她却下意识的咬着嘴唇。“能不能暂时不说。”她苦着脸。
季斯磊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很快的散去。“好，不说就不说。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给你建议呢？”
她重重的叹气。“其实现在建议的话也来不及了，都已经成定局了。”
“是吗？”他若有所思，“那你为此烦心的话倒不如想想如何去补救。”
一语点醒梦中人。苏默涵眼睛倏地一亮，丢下碗筷，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王子真是独一无二，你是我的幸运星。”
他微微一笑，对她的热情毫不吝啬的给予回应。把她揽到胸前，手指圈着她的发丝，“能帮到你就好了。”
“可是，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那个人呢？”她喃喃自语。
站在那座气势恢弘的办公楼下，苏默涵仰望天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不知道站在最高处看下面的感觉怎样？”
“很恐怖的好不好。”旁边立刻有人接口，一边回答一边抱怨，“你都不知道这里我是能躲就躲，你非要我来，非要我去找二伯，就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程朗。你知不知道我二伯有多可怕！”邱亦心双手合十。
苏默涵轻笑。“身为我的朋友，我有求于你，你责无旁贷。”
邱亦心唉声叹气。“其实这点小事你可以找我哥嘛，又不是不熟。私下里他又不是没帮过你，当初在学校他都能帮你偷王丽娜的号码牌呢，何况只是找一个人而已。”
苏默涵勾着她的脖子，语带威胁的问：“那是你跟我熟还是我跟你哥熟？”
“我。”邱亦心底气不足的回答。
苏默涵笑颜如花。“那就好，我们进去吧。”她打听到程朗跟邱亦心家族的某些渊源，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到程朗，也许并不能像当初那样让程朗跟叶紫的初见充满戏剧化和震撼力，但起码或许会是个好开端。
进了电梯，邱亦心还是迷惑不解。“默默，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做红娘乱点鸳鸯谱的呀？我听说程朗这个人很不容易亲近呢，不要考验我的心脏承受力嘛。”
苏默涵闻言，揶揄她：“是吗？可是沈骏不是被你吃得死死的吗？想必，应对这种人，你比较有天分。”
邱亦心低头。“又取笑我。”
电梯门一开，进入眼帘的是邱昱辰那张错愕的面孔，随即看到他挑起眉梢，问：“你们怎么来了？看亦心的表情活象是被绑架来的。”他嘴角浮起好笑的神情。
邱亦心看到他如释负重，忙把苏默涵往他面前一推。“默默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我是负责带路的，人送到了，使命完成了，哥，剩下来的交给你。”她一闪身进入电梯，向他们挥舞双手告别。
苏默涵哭笑不得，抬眼瞪着悠然的邱昱辰，问：“你信她说的话吗？”
邱昱辰摇头，牵起一丝笑意。“我不信，不过我也知道，就算你追出去，你也抓不到她。”
她摊开双手，无奈的认同他的话。“听亦心的口吻，她可是怕极了令尊。”
邱昱辰露出了然的神情，悠悠的拖长语气：“你居然能让她乖乖的踏进这里，还为了这个原因，真不容易。”末了，仍不忘加重语气。
“其实我想来，是想认识一个人。”她开门见山。
邱昱辰饶有兴味的问：“是什么人这么荣幸？”
“程朗。”她不去理会他语气里的戏谑，很郑重的提起这个名字。
邱昱辰不禁皱眉。“程朗。”他道，“似乎有点困难呢。”
苏默涵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他的母亲病重，所以他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他的话不啻是颗重镑炸弹，叫她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慌乱中对上邱昱辰关切的眸子，她一点点安心。
“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他的声音浸透着让她安静的温柔，她看着他，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自己，她该相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