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夜玄番外
番外:夜玄篇
船驶回南龙,我要向南龙的人交待一件事:放走夜白。
让人钉死了她的舱门,关的不是她,是我。
若不如此,我怕自己仍旧忍不住还要进去,还要抱着她、亲吻她。
她就在隔壁,我贴着舱壁仔细听着,她下床了,有急促的脚步声,她去做什么?我无从得知。
颓然靠着舱壁,慢慢滑坐在地板上。
竟然想的是她刚才下床好像是没有穿上绣鞋的,地板冰凉,她可受得住?
一夜未睡,我就像个变态的色狼一样听着隔壁的声音,并不安静,她的脚步声响了几次,直到天亮。
小香去拍她的窗,我便一直隐在舱门后。
若是她开了窗,我是不是可以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我走过去了,她会不会有一点的内疚?还是……其他的……
可她却一直不开窗,这代表什么?我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什么严重的字眼,可心中对夜白莫名的嫉妒又瞬间让我怒火中烧,我克制不住自己,竟冷冰冰的对小香说:“若她不想吃,那便饿着好了。”
小香走了,我回到舱里发呆,忽然很想抽自己几个耳光,更有冲动去踢开她的门质问她,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我吗?
接下来又是等待和猜测,她在做什么,她在想什么……
答案是未知的,可我却想到了自己紧张的原因,原来我也在怕,夜白在船上质问出的话,正是我不敢去面对的自私。
原来我强硬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惧怕。
她的房间里再也没有过声音。
可她不知道,我一直就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哪怕一次召唤:夜玄。
终究还是输了,我担心,害怕,怕的牙齿都在颤抖。笼罩夜家的阴谋诅咒忽然钻出脑海,时时刻刻警告着我:你爱的女人将不属于你……
天擦黑的时候,我让阿海撬开了钉着舱门的木板,多可笑,我的坚持只维持了一天而已。
可打开门的那一刻,我真的庆幸自己只坚持了一天。
小眠披着长发蜷缩在床榻上,缩成了一小团,脸色惨白。才一天而已,圆润的脸颊竟瘦出了暗影。案几上的饭菜一动未动。听到有人进舱,她的腿动了动,我看到她的眼睛半睁了,又无意识的闭紧了。
我呆住了,看着她的样子不敢上前半步,心脏撕扯着痛,像是要被什么人揪出来。
小香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拼命的去摇晃她。
她又睁开了眼睛,竟然微笑着晃了晃左手,她认出了小香,视线搜寻着什么,可只一瞬,眼神便又黯淡了。
船上的大夫被阿海踉踉跄跄的扯了进来。他走过去帮小眠号脉,小香帮着把她的衣服卷上去,原本纤细的手腕此刻高高的肿着,一片青紫。
我暴怒的扯过阿海的衣襟,阿海委委屈屈的说:“大少爷,是您做的……”
是我,是我……
脑袋里嗡的一声,那一幕幕场景浮现出来,是我扯着她的手腕,是我扯着她回的舱,是我恶狠狠的把她像布偶一样摔在地上。她一定……痛死了……我忍不住走近了床榻蹲了下去,蹲在床脚,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我,我不敢出现……
大夫号她的左手,问她哪里痛,她皱了眉捂上左肋。
大夫转头对我说:“逆气上涌、肝气郁结不舒。《内经》有云……”
“说简单些!”我咬牙切齿的问着,心里只恨这个老家伙现在还说这些云来雾去的话!
“呃……肝气不舒,大少爷,她是……是气病了,不过不要紧,不要紧,调理为主,缓和她的心绪为首。”
她烈性如此,骄傲如此,可我和夜白都做了些什么!
所有人退下了,舷窗开了通风。
我仍旧蹲在她的床边,颤抖着捧住她的右手,她终于又睁开眼睛瞧了我,眼里只是疲惫,再无其他,这一眼犹如当头一棒,我竟以为她起码会有气、甚至是恨……
小香端了药进来。
我抱她起身,她并不挣扎,乖乖的靠在我的怀里。药碗搁到她唇边,她听话的张开了嘴喝了一小口,可刚咽入喉咙便是一阵抽搐,甚至来不及俯身便喷吐了出来,黑褐的药汁溅在她的绣裙上。我忽然意识到昨晚她几次跑下床是怎么回事,她在呕吐。
而我竟一直不理、不睬。
药,熬好了端来,喂她喝,再吐出来。不敢强咽,我便喂她水,可连水都要吐。
大夫来了,只说也没办法,药终究是要喝下去才会见效。
我烦躁的吼他滚出去,这些话还用得着说吗?我只想知道,要怎样才会让我的小眠喝药!
我吼的时候,小眠动了动,我连忙看她,她像是冷一样颤抖起来。
忙让小香烧了热水提过来,我把她的脚放在热水里暖着,她的脚小小的,白的几乎透明了,可是也凉的似冰。握着她的脚,我还是心疼的要命。
加厚了被子,暖了脚,我又把她抱起来喝药,再吐,再喝。
折腾了几个时辰后,总算是喝进去了些。汤药换成了薄粥,喂她吃了小半碗。
可这药究竟有多大的功效我却并不知道,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我希望她会和我说一句话,告诉我她究竟还疼不疼。
终于,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身子又开始习惯性的蜷缩了。我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躺在她的身后搂住她,犹豫了下,手探进她的衣服,轻轻的揉着她的肋间。
天黑的炭一样,小香在舱里点起了蜡烛,我便打发她走。她不肯,只委委屈屈的看着我。我并没力气轰她,只淡淡说了句:“我会对她好。”
才算劝走了小香。
快两天了,我仍旧没有睡意。
厚厚的棉被下,我的前胸紧贴着她的后背,不一会儿就闷出了汗,衣服贴在身上粘粘的。她也热了吧,左臂伸了出去,却又被我拉回被子里。
她的身子条件反射一般变得僵硬。
我知道,她终于清醒了。
“可还痛?”我忍不住,开口问着,若再不和她说话,我便恨不得跳海了。
小眠不说话,沉默着。
“小眠……我知道你醒了。”我不无犹豫,喃喃的:“我知道你听得到,你不想说话就只听着吧。若我现在不说,恐怕又没勇气了。把你锁在这舱里,我听到你在吐,我在门外站了很久,等了很久。我想听到你求我,我气的牙根痒痒的想听到你求我。可你不求,你不说话,还锁了窗,我便更气了。我气自己为什么钉死了舱门,连个进来的借口都没给自己留下。你痛吧,你痛了多久,我就跟着痛了多久。夜白说的对,我的确是那么想的,我明知道潜岛是个陷井,可那个陷井不是夜白设的,是我。你和夜白第一次会面我便知道,现在想起来,一定是夜白故意让夜家的船工们看到。我很生气,我想质问你。可我……我又想着这也许是个机会,彻底让你喜欢上我的机会,即使这喜欢是因为内疚,我也认了。我也怕过,怕这个机会是双刃剑,怕这个机会让你离我更远。所以在去潜岛之前我便犹豫了,犹豫了很久。可你手上夜白送的玉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愈发的生气。夜白当着众人的面说你的事情,我……我没办法去想、去判断,我就是气,就是恨,明知道你冰清玉洁,可我……小眠,对不起……”
我的声音逐渐小了,搂着她的手却逐渐紧了,我紧闭着眼睛,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有没有听进去,可我自己的心里却有个东西慢慢融化着,一点一滴。
“这两天我仔细想过了,我的确是故意的,我不顾你的立场,故意引你入局,然后故意生气逼你就范。夜白懂我,所以他能一字不差的揭穿我,我……我大概是……是恼羞成怒吧……你为什么会认识夜白,为什么会帮他,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你的痣,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再也不问了,一个字都不问了。反正你现在已经在我身边了,你在我身边就好。可有一点,你若是爱他……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忘了他,我是说……我是说你试一下吧……试一下忘记他……你若是现在不喜欢我也行,至少你不讨厌我吧?我自私,我自大,这些我都承认,可你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去改啊。你不喜欢留在夜园,我们就去京城,只有我和你。你病成这样我很怕。大夫说你是气的,我开始……开始还不服气,我想着气病的人不应该是我才对吗?我甚至嫉妒你会气病,换作我病成这样,你也许会心疼我吧?那样也算是我惩罚过你了。呃……也不是惩罚……这不怪你,我又说错话了……小眠……你在听吗?”
她的肩头轻轻抽动着,我诧异的摸上她的脸颊,冰凉湿滑一片,她在哭。
我紧张极了,放平了她,大夫说她不能再生气,这肝气不舒严重起来甚至会导致血溢。我又干了什么,我又让她哭了!
蜡烛的光微小,可仍看得清她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眼泪一直不断。
“我是说真的!我这次没骗你了。你还痛吗?是不是又想吐了?我去拿水给你。”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跳下床榻去倒水给她。
回到床边的时候,她竟睁开了眼睛,眼光一片澄明,波澜不惊。我不由自主的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的眼睛一直美的让我折服,可现在,是害怕,害怕失去。
究竟是她病了,还是我?
我想扶她起来,却终究停住了,握着茶杯的手轻颤着,我不敢保证自己还有力气。
“夜玄……”她忽然开了口,声音吵哑,不见平日的清澈。
我看着我,心里愈发的紧绷,如同一个死刑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她抬手按了按喉咙,小声说着:“夜玄,我想沐浴。”
我手中的茶杯终于翻倒,水全部洒在被子上。
她的眼睛亮的灼人,她肯和我说话,是不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