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 50 章
即然夜玄早知道我和夜白联系的事情,当然会有所准备,我毫不意外的看着黑礁石四周忽然出现的兵勇,只觉得一切还并没有尘埃落定。
夜白手下的海盗也是训练有素,一见情况不对便迅速做着反应,手持着火绳枪隐于商船上的各个角落。可夜家的船工早忍了许久,此时见该动手了,一个个毫不含糊的抄起藏着的武器,看起来火绳枪的数量绝不会比海盗要少,甚至更多。没等埋伏的兵勇有什么动作,船上的人便躲的躲、追的追,杀声四起。
近身搏斗,没有人用火绳枪,所有人都明白那枪的威力,枪声一响,恐怕两败俱伤。
“从小到大你有哪样事情会赢过我?夜白,你从前输,今后也是。即然你认定出卖你的是我,我解释又有什么用。”夜玄冷笑着扯下斗篷,抬手便扔在我的脸上:“用不着这件没用的东西。”
斗篷滑落,面料上镶着的绿玉打到我额头上,不痛。可他的话,他的动作,又在我心上割了一刀。
起风了,浪逐渐大,斗篷有什么用,我只觉得越来越冷。
“夜白,哦不,白隐,你的海盗船看起来不错,抢了多少商家得来的?也包括夜家的吧。白隐这两个字可是大名鼎鼎,听说还和琉国有勾结。也对,就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三年之内把海盗组织撑起来,你没这个本事,所以要投靠琉国。”夜玄抬高了声调,语气仍旧满溢着嘲讽:“做贼你都做不好,要做个奴才似的贼!你换了名字不要紧,我看你连祖宗是谁都忘记了!说来我还要谢谢小眠,若不是她,我又怎么能把你钓出来。你以为你和小眠两次会面神不知鬼不觉吗?未免太过天真了!你抢了多少,今天便吐出多少!”
夜白仍旧沉默着,听着夜玄的话,环视着船上发生的一切,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本就置身事外的一个人而已。
我恍惚的看着他,白隐……海盗……勾结琉国……
夜白哥哥?
夜玄早就知道。
船工阿海跑了过来,递给夜玄一把弓和一根顶部燃烧着的箭,夜白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可竟又笑了,对着我。
“夏微眠,你会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船怎么毁灭的!”夜玄冷声说着,迅速搭箭拉弓瞄准,手指一松,燃着的箭嗖的一声直射向海盗们刚刚抢到他们船上的木箱。
夜玄的箭法当然准确无误,所有人的视线随着他的箭而移动着,眼睁睁看着那箭引燃了木箱,几乎同时轰然炸响。
爆炸的声浪接连而至,熊熊的烈火滚滚的浓烟直冲上天,爆炸引起的海浪勃然涌来却又被一层层的礁石化解着,夜家的商船虽剧烈的晃动,但却也足以应付。看来夜玄计算的火药量刚好,即可以炸沉那艘恶名昭著的海盗船,又可以借助潜岛的地势而自保。
耳朵有些痛,巨大的气浪和瞬间的亮光刺得我眼前一花,我死死的抓住栏杆,我要站稳。
耳朵被一双温热的手捂住,是夜白,他挡在了我的面前。
“你是绣师,一双眼睛可不能伤了。”夜白的脸近在咫尺,他仍旧那样云淡风轻的笑着对我说话。
就好像刚才辱我清白的人不是他。
“我和你说过夜家的人不简单,你忘记了,这就是你爱上他的下场。小眠,现在该清醒了。”夜白抬手抚弄着我被海风吹得凌乱不堪的头发:“想必他是不肯放你走了,你怕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推开他,只是看着对面开始燃烧、逐渐下沉的海盗船。那色泽真的很美,鲜红、血红,原来红和黑混杂是这样震撼的色泽,我绣得出来吗?
“爹说过,我配色总是差一筹的,不敢尝试激烈的色板。夜白哥哥,其实爹说的对呢。”我喃喃的说着,红和黑一点点填满空白着的脑海,记牢。
夜白忽然摔出去了,我瞧着他,他唇角有血,是红色。回头看着身边暴怒的夜玄,他的衣袍是我绣的,黑色。
“你说的没错,我是不肯放她走了。你,这辈子不要再回天印,不要再回夜家!”夜玄高声吼着,冲着夜白,他的手死死的抓牢我的手腕,总算让我有了痛感。
“一切已经结束了。”夜玄一击掌,自有船工跑到船的一侧,放下吊着救生小船,那小船上搁着东西,看样子像是食物和淡水。
“不管你认不认,五年前是我放你出夜园。现在我再放你一次,最后一次,从此以后,夜家欠你的、父亲欠你的,我代他还清了!”
夜白抚着船板站了起来,抹净唇角的血,拂了拂白衣上沾着的灰尘,只说了句:“一切言之尚早。承你的情,我自会离开,不过小眠,你以为你留得住她吗?今天伤她的不是止是我,还有你。你早就知道我和她见过面了不是吗?你不露声色的安排这些是为了证明什么,你比我强?如果说我利用了小眠,你呢?你由着我和她见面,由着她来潜岛,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看到她被我打击的体无完肤吗?我只是顺了你的意而已。你敢说你这几天心里不恨吗?你恨,你恨极了,你嫉妒,所以你一定要小眠自食其果。羞辱你女人的人,是你自己!我来说说你心里的算盘,你借我来羞辱小眠,然后再原谅她,让她对你感激涕零,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夜玄,别摆出一幅教育我的样子,你敢说你从没这样想过?你敢说你不会用这些手段?我和你之间的战争都利用了她,你也不干净。我和琉国勾结又怎么样,我本来就是真小人!你又算什么,民族英雄?真是可笑,你们夜家暗地里倒卖的那些火绳枪又正义到哪里去了?”
手腕越发的痛,夜玄的力气我总算领教到了,他在隐忍着,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了怒气,表情是所有未有的凌厉,周身散发出的气势,我想,那是杀意。
如果说夜白当众说出我私秘的话羞辱了他,那么现在这番无疑是割开了他的心,和我的。
“这辈子,你休想再见到她。”夜玄一字一字的说着,每个字都重重的咬着力,像是恨不得把夜白碾碎,风干。我知道夜玄口中的“她”不是我,是季樱桐。
“你每天都能见到小眠,又能如何?夜玄,也许你比我还要可怜。也好,你爱的女人,我爱的女人,都关在同一个地方。夜玄,你应该记得那个诅咒,我们爱的人都不会属于自己。”夜白潜笑着,他的话清晰的传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
夜白走了,坐着那夜玄早就准备好的小船。
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虽然看不到,可也能想像他的样子,白衣上的污渍不足以损害他的俊朗飘逸,他此时应是站在船头朝我们笑着吧,我记得他的笑,十二岁的时候便记得,即使他遍体鳞伤,又有什么呢?今天发生的一切,谁赢了,谁又输了。
船上的海盗早被夜家的船工们制服,黑礁石潜伏着的兵勇是南龙国的,夜玄面子真大,可以不动声色的请来异国官府的人。
我扶着栏杆,站在船板上。船工们没有人理睬我,夜玄带着他们在和南龙官府的人交涉着,把那些个海盗交给南龙。
海盗船毁了,海盗又落网,即便是送走了一个白隐,南龙方面也不会太过计较了吧。
船又启航了,朝着南龙的方向。
阿海走了过来,冷冰冰语气的让我回舱。
我慢慢的上着木梯,只三层,却似乎走了很久,踩不稳,想扶着栏杆,可右手腕肿了不能用力,是刚才被夜玄折的,大概没有断吧。
打开舱门,夜玄已在里面,默默的看着我。
“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抬起头看着夜玄,缓缓的摇了摇头。
夜玄半眯着眼睛走近我,俯下头深深的闻着,声音极轻柔的:“的确是我母亲的味道,小眠,从第一天起我就迷恋你的味道。他安排的?你解释吧,我给你解释的机会,最后一次。方才你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委屈吗?你恨夜白吗?你恨他入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