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第二天一早,我安静的在慧庐的客房用过饭,槿姨便差了珍珠来请我到园里去。我以为园里指的是石桥小湖一带,可没想到竟是夜园深处那片朝南的山坡密林。她找我应该是说昨晚的事了,却不知为什么挑那么偏僻的地方。
天气很好,阳光此时倒是极明亮了,一扫昨晚冷月的阴郁。
远看那山坡上的树郁郁葱葱,并没看出那个传说中的“夜”字,好奇之下便问了珍珠,珍珠却说那个“夜”只有秋高气爽枫叶红时才现得出。
原来那个夜字是红枫叶组成的。
山坡看起来并不十分的高,可真的爬上去却还是费些力气。何况昨晚上我睡得并不好,反复的从梦中惊醒,梦是同一个:我掉入冰凉的水中,从水中伸出一只枯藤般的大手扼住我的喉咙,直到我窒息。
“眠姐姐,累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珍珠走在我的前面,体贴的转身问我。
“不必了,多走走也是好的。”我勉强笑了笑,拭了拭额角浸出的细汗,只觉得略有些气喘了。
正说着话,后头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像是人数还不少,我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
是夜玄和他的两个夫人,不过他们并没像我这般是走着上来,而是坐在滑杆上,由家仆抬着上山了。
“真是一群懒人。”我在心里嘀咕着,看到夜玄似笑非笑看着我的表情,忽然有种站在高处把他们三个全部推下山的冲动。
当然,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夏姑娘,昨晚听说你颇有雅兴,还去湖中戏水。”抬着夜玄的滑杆最先赶上来,我和珍珠站在一侧为他们让路,可他却喊住了家仆,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讨厌他的缘故,我只觉得他的表情是带了三分的愉悦。
“大少爷,眠姐姐没有戏水,她是掉进了湖里!很是凶险!”珍珠站在一旁急急的帮我解释。
“珍珠,不劳大少爷费心。”我打断了珍珠的话,脸有些发烫,应是涨红了。
“昨晚在慧庐睡得如何?有没有看到什么?”夜玄就是对我不依不饶。
“玄,我们走吧,免得一会儿槿姨又埋怨我拖累了你。”二姨太方氏畹华坐在最后面的滑杆上,估计也听不见我们这边在说什么,便提高了声音催促起来,显然是不耐烦了,语调却像是在撒娇。
大少奶奶上官未月坐在中间的滑杆上用力的冷哼一声,不用看她也知道她必然还是那副阴郁的表情了。
我只觉得烦躁不堪,更热了几分。
“你没事吧?”夜玄忽然俯下身子凑近了我的耳边说着,眼睛注视着我,那里面深不见底……
我倒吓了一跳,忙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竟是险些踩空了窄窄的石台阶。手不由自主的挥起来想保持住身体的平稳,片刻间,另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我的,有力的把我拉了回来站稳了。
又是无处不在的夜玄,我几乎是“甩”开了他的手,丝毫不觉感激,反而气愤的瞪着他。
夜玄扬了扬眉头,似乎毫不意外我的神情,只说了句:“果然有趣。”
说罢,手轻叩了滑杆的扶手,家仆得了令,便又抬着他向上攀登了。
上官未月和方畹华的滑杆依次而过,我半垂了头候在一边,不是怕了她们,实在是被夜玄的举动怄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明知道他的两个夫人争风吃醋,甚至会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迁怒无关的人,却仍旧做这些会让人误会的举动。
的确,有的时候没做贼的人也会心虚。
他是故意的,我敢肯定!
有了这个小小情况的发生,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鼓作气的爬上了山,连珍珠都落在了后面。等到了山坡顶上的一片稍空旷的草坪上方才意识到:我好像走的也蛮快的……
草坪面积不大,有个小小的凉亭,原来不止是槿姨,连夜醉山都在!
凉亭不大,中间置了个小石桌,围了四个小石墩子,夜醉山坐着正面朝南的,右手边坐着夜玄,夜玄的旁边是大少奶奶上官未月。
槿姨站在夜醉山的后面看着我上来,方氏畹华则站在夜玄的身后不停的摇着手中的檀香小扇,脸色倒没多大变化。
可她那般的计较之人,此刻做为妾室却只能站在一旁,心里的感觉必定也是无法对外人说的了。
上官未月严正的坐着,却不似前两次见到她的模样,看得出来她今天是刻意的打扮了一番,有了几分红润,可刻板的眼神却先输了方畹华三分。
“微眠,过来坐。”槿姨招呼着我坐过来。
上官未月愕然的抬头,瞧着夜醉山。
夜醉山却并没驳了槿姨的话,也瞧着我走过来。
这下子,方畹华的扇子愈发摇的快了些。
我犹豫了下,便也走过去坐下来,正在夜玄的对面,夜玄饶有兴趣的瞧着我。
“夏姑娘,昨晚受惊了。”夜醉山先开了口,面色阴沉。
我只说着:“夜老爷,劳您费心了。”
夜醉山点点头,面向上官未月:“一早上查了家仆们,并没人敢承认,此事你怎么看?”
“爹,儿媳并没什么意见,受惊的是夏姑娘,应是问她想要如何。”上官未月并不傻,把矛盾直接推给了我。
夜醉山皱了眉:“夜园的事虽有碧槿在打理,你毕竟也是玄儿的正房夫人,怎可如此事事推诿。”
上官未月噤了声,垂首不语。方畹华倒是笑了笑:“爹,畹华倒是觉得……”
“夏姑娘,此事我定会彻查,给姑娘一个交待。”夜醉山冷冷的打断了方畹华的话,朝我说着。
方畹华的话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任她百般玲珑也是有了几分的尴尬,做妾室之人若是不得一家之主的欢心,恐怕也难以立足。
“夜老爷,昨晚的事,微眠的确是有几分后怕。说我不介意必定是假的,不过我想也许只是误会而已。”我开口说着。
“夏姑娘,你可认清楚那人的模样?”夜醉山问着。
“天很黑,那人又戴着面具,我认不出。”我犹豫了下回答着。
“哦?”夜醉山眉目一凛,槿姨马上俯了身低问:“老爷,的确如此,昨晚出过慧庐的家仆太多了,很难查得出来究竟是谁。”
“夏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毕竟是在夜园发生的事情,我夜某人自会负责。”夜醉山沉稳的说着。
“并无其他,只求安心刺绣。”我开了口,认真的回答。
夜醉山皱了眉:“此事关乎夜园的声誉,夏姑娘莫要姑息奸人,夜园不会留这样的人。”
“爹。”夜玄忽然开了口:“此事本就难以查清,不如从长计议。”
“大少爷,莫不是您知道些什么,莫要偏袒才好。”槿姨微笑着插了言。
“槿姨觉得我要偏袒于谁?”夜玄似笑非笑的回敬她:“您不觉得夜园的家务事太烦吗?夏姑娘是清静之人,莫要扰了她才好。”
说完,又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对不对,夏姑娘?”
“大少爷说是,便是!”我回应给夜玄一个笑容,自己都觉得假,可夜玄却愣了一愣。
夜醉山并不说话,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夜玄,脸色并不大好。又看了看上官未月和方畹华,只是冷笑了声:“下不为例,若有再犯,家法伺候。”
“爹,方才您虽没有问媳妇的看法,媳妇本也不想多事,可细细想来却还是查清楚为好,免得夜园人人自危。更何况,救夏姑娘起来的家仆们一口咬定了那恶人脸上是戴着我的面具,如此一来,我更希望查清楚了,也还畹华一个清白才是。”方畹华细细柔柔的声音忽然开了口:“夏姑娘虽然是外人,可也毕竟是夜家请来的,现在在夜园发生这样的事,自然要由夜园的人替她作主了。”
我下意识的看着夜玄,他并没阻止,歪歪的坐在石凳上沉默着,眼神带了些许的不耐烦。
夜醉山总算抬头看了看方畹华:“说下去。”
“爹,昨个玄说袭击夏姑娘之人应在手腕处受了些伤,简单啊,我们把这有伤之人找出来不就结了。”方畹华认真的提着谏议:“倒不如现在就把家仆们都召集过来。”
“畹华。”夜玄语气冰冷:“你今天话真多。”
方畹华愣住了,似乎很委屈的咬住了嘴唇。
“好啊,即然有线索,的确是应该查到底了。”上官未月抬起头附合着,声音清晰得发尖,竟有了几分兴奋的意味。
我瞧着夜玄的两个夫人,只在心里苦笑。
“老爷,您看……”槿姨附下身问着夜醉山的意思。
夜醉山沉默片刻方才说:“把家仆都叫上来。”
今天的阳光本是极好,偏偏就夜园山坡这一角亭子的上空阴沉了下来。
要下雨吗?我抬头看着,看到的却只是青瓦亭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