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我沉默着,本想离开的脚步却停下了。
“没什么,我和眠姑娘聊聊家常而已,嗯,玄一会儿会找我的,我先回慧庐了。”二姨太笑语。
槿姨已不慌不忙的走下石桥:“好啊,我也是出来散散步,二姨太,不送了。”
二姨太轻点了头,眼角扫了我一眼,笑了笑,便款步离开了,她的丫环就在不远处候着,见她过去了便迎上前去,扶着她朝慧庐的方向走去。
我朝槿姨施了礼:“槿姨,没什么事的话微眠也告辞了。”
“微眠姑娘。”槿姨走近了我说着:“夜园家大业大,有些个小风小雨的也属正常。”
我点点头:“微眠明白,风雨嘛,打了伞便好,我并不是多事之人。”
“那便好。”槿姨微笑着点点头:“看得出夏姑娘是聪明之人,自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嗯……绣的事如何了?”
“画样腾上去了,明天开始绣。哦,还有老爷少爷夫人们的衣服,还在绣庄没拿过来,我想几天便好。”
“可以,姑娘自个儿安排就行。衣裙之类的,是怕姑娘嫌绣起来麻烦,基绣就先交给绣厂了,但重要的花样还需姑娘亲自动手了,或者再指点其她绣娘一二,就再好不过了。”槿姨有条不紊的说着。
“指点不敢当,微眠在华城的时候就听说夜家绣庄的绣娘是很好的。”我客气的说着。
“嗯,若是姑娘明个儿有空,不妨去绣厂瞧瞧。”
“我可以吗?”我期待的问。
“当然可以。”槿姨见我的样子,竟笑了起来:“眠姑娘真是个孩子性子,这会儿提到绣庄眼睛便是亮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轻松了几分。
“早点儿回培庐睡吧,明儿个我安排珍珠跟着姑娘。”槿姨体贴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谢槿姨。”我施了礼转身回培庐。
可以去绣庄看看就再好不过了,再大的夜园,我也只觉得闷。
不过,槿姨怎么会在那个时辰出现在园子里,真的是散步,还是有人通风报信?
第二天清早,我梳洗完毕吃了早饭,珍珠便笑呵呵的进了培庐。进门先和我打了招呼,眼光就一直往楼上瞄。
我心里想笑,不经意的说着:“连公子不是每天早上都到园子散步吗?这会儿自然是不在的。”
“眠姐姐……”珍珠涨红了脸。
“走吧?”我不再逗她,只是拉着她的手出了培庐。
其实住在夜园的人根本不用刻意去散什么步,单单是从培庐出夜园的这段路就走得颇累,珍珠说马车就在园门口候着我们了。
近了园门口,却看到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着。
“两辆?”我扭过头问珍珠:“另一辆去哪里?”
“也去绣庄,应该是大少爷的马车。”珍珠张望了一下,便引着我走向后面的一辆。
“大少爷也要去?”我有些惊讶。
正说着,余光便已看到夜玄从慧庐的方向走了过来,还是一身的黑衣,样子倒是神清气爽的,看到我也没现出惊讶,反而扬起个浅笑。
我扭回头不再看他,心里暗自腹诽,这个浪子大少,害我被二姨太捉弄,今天早上洗脸的时候掌心的伤口还有些痛。
“大少爷。”珍珠朝走近了的夜玄施礼打着招呼。
我也象征性的礼了下,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唤他。
他似乎并没在意,只轻“嗯”了声便和我们擦身而过,直接上了前面的马车。
我再次腹诽他,便随着珍珠上了后面的小马车。
绣庄在海平城里,离夜园颇有些远,路却是山路,马车绕来绕去的让人头晕反胃。珍珠早有准备,摸出个话梅让我含在嘴里,总算好了些。
进了海平城就热闹得多,与孤单伫立在海边的夜园竟是两种感觉。
我好奇的打开车窗,看着繁华的街市,心情立时好了起来,嗯,这里和华城也差不多嘛。卖糖糕的,卖小零碎的、卖胭脂水粉的、字画的,还有杂耍的,真是热闹。
“眠姐姐,快把头伸进来。”珍珠在车厢里有些站急的拉了拉我的衣袖。
“呃?”我奇怪的回头看她。
“海平不安全的,说不定街上就有海匪的探子,小心你被看了去抢去当夫人!”珍珠紧张的解释着。
“哪有这么可怕。”我哑然失笑:“你瞧街上那么多女子呢,哪里就怕被看到了。”
“可是你坐的是夜家的马车啊,小心些总是好的,被盯上就坏了。”
“哦……”我有些失望,却也听了她的话,也许她是对的,这马车实在是很显眼,况且海平的海匪听说确实是很猖厥。
看来我只有坐在马车里闷着走,外面再热闹也只是别人的事情了,好心情又变呆了,我实在是觉得华城好得多……
正比较着,夜家的绣庄终于到了。
珍珠先下了车,便站在车下要扶我,我摆了摆手,自己蹦了下来。一扭脸就看到夜玄站在绣庄大门口正往我这里瞧着,似乎脸上还略带了惊讶,不过也只是一刹的表情,许是我看错了。
………………
我不再理他,只是抬头瞧着绣庄门上高挂着的黑底金漆木制匾额,上书四个大字:绣里乾坤
好醒目的招牌,好大的口气,我心里暗想着,也就是夜家敢有这样的招牌了,听说这字还是朝中的哪个王爷赐的,来头不小。
只一耽搁,夜玄便已带着随从进了绣庄的门。
“眠姐姐,我们进去吧。”珍珠小声问着我。
我点点头,跟上了夜玄等人。
“大少爷来绣庄,陆某有失远迎!”绣庄里迎出几个人,打头说话的是一个颇年长的男人,相貌堂堂、声音洪亮、留了短须、衣着颇为体面讲究,领口也绣了些隐绣图案。整个人亲切中又带了股子威严。
“眠姐姐,这是绣庄的陆掌柜。”珍珠凑在我耳边轻声说着。
“哦……”我听过他的名字:陆展腾,沿海一带有名的绣商,我原本就知道他是夜家的人。
“嗯。”夜玄点点笑着:“陆叔,我回来有几天了,你不会怪我来得晚吧。”
言谈间是有尊敬的,我倒有些惊讶了,原以为夜玄还会眼睛长在额头上看人,想不到对陆掌柜这样熟络。
陆展腾只是笑着说无妨,眼睛便看向夜玄的我,略有些不解。
“这位是从华城请来的绣师,夏微眠。”夜玄接过话说着。
“哦?原来是夏姑娘,久闻夏姑娘一手华绣绝技,如今来了海平,甚好、甚好。”陆展腾朗声笑着,捻了捻短须。
“不敢当,微眠见过陆掌柜。”我垂首施了礼,不再多话。
“陆叔,夏姑娘会在夜园停留一段日子,却不知她肯不肯在绣庄透露些绝技。”夜玄的话虽是说给陆展腾听,身子却转过来微笑着看我。
“微眠岂敢班门弄斧,倒叫陆掌柜笑话了。”我的话也是说给陆展腾听,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直视着夜玄。
夜玄的眼里笑意渐深。
“大少爷,请……”陆展腾不再耽搁,转身带着我们走向左边的长廊。
终于可以进入这闻名天印的绣庄,我顾不上再思忖夜玄的莫明其妙,只是好奇的打量着眼里所能看到的一切。
夜家的绣庄很多,分布在天印朝很多的城池,这绣里乾坤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但是却有着不同的地位,相当于夜家绣庄总号。
绣庄的规模的确不小,青瓦木楼里并没有关上门,我们只在外围走着看着,木楼里至少坐了几十个绣娘聚精会神的坐在绣凳前埋头绣着。看样子是批统一规格的大活儿。这些绣娘年纪并不平均,有极小的小姑娘,也有年纪老迈的妇人,穿着一样的蓝布绣裙,头戴了同色的头巾拢住了额前的碎发,免得挡了眼睛。年纪小的耐不住好奇,朝我们这边看过来,见我与她们对视便极羞涩的又低下头去,脸颊上的红都快泛到耳根了,我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咳!”夜玄咳了声。我看向他,他便似有若无的扫了我一眼。
走到木门楼的最边一侧,陆展腾便停了下来,在木楼外面给夜玄仔细讲解着绣庄现在的运营情况,我便也竖了耳朵听。
“陆叔,海匪有没有再找绣庄的麻烦?”夜玄清冷的声音问着。
“这两年好些了,大少爷托人带回来的火绳枪管了不少用。”陆展腾继续说着:“远近的海匪都清楚夜家是不好招惹的,躲远了些,只是海平有些小绣庄便没我们这么好的运气了。上个月南平绣庄有批绣品是由海路运往大支国的,没出太远就被海匪劫下了,损失不小。而且,还有几个随船的绣娘也给海匪糟蹋了。”
“哪里的海匪?本地的还是流匪?”夜玄又问着。
“流匪。”陆展腾回答。
我仔细的听着。我在华城也是随父亲经营过绣庄的,也听说过沿海一带流匪猖厥一事,想不到竟是这样的无耻,那个南坪绣庄的货必定是绣娘们一针一线的心血不说,竟连绣娘本人都不放过,拳头不知觉的握紧了,心里也有了气。
我看着陆掌柜,期待着他继续讲下去,他却停了下来,看着夜玄,又看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