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淡笑着应道,只是目光扫向谢旻君时微微一闪,姑嫂之间一个眼色过去,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
接下来谢氏便命管事妈妈搬来了昔日的帐目,让谢旻君一一查看,若是没有不妥之处,跟着便要点库房交钥匙归派人手,一切忙完也就算是交割完毕了。
谢旻君在一旁认真地翻看着,间或与长安说上两句,谢氏却在一旁陪着沈老夫人饮茶,婆媳俩人说说笑笑,似乎前些日子沈玉环所引发的不快事件早已经烟消云散,彻底给遗忘在了脑后。
这帐目说细不细,但一一看来却极是耗时,即使谢旻君让长安在一旁帮忙,看完这一撂帐本也是用了两个时辰。
这期间,沈老夫人已经用过膳且在内室里睡了个午觉,谢氏倒是离开了一阵,估摸着时辰又赶了回来。
“旻君就是仔细,从前在家里就是这般,可没少受人夸赞。”
谢氏也是一脸疲倦的模样地打了个呵欠,想是也在自个儿屋里歇息了一阵,眸中透着淡淡的倦意。
“可有什么差错?”
沈老夫人抬眼扫过一脸淡定的长安,从她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异状,遂只能向谢旻君问道。
谢旻君不动声色地站起了身,接过身后知儿递来的一撂帐本,在老夫人倚着的罗汉床上的小方几上一一摆好,又从谢氏给她的帐本里挑了几本过来,依次排列整齐形成上下对照之势。
“这是何意?”
沈老夫人不由挑了挑眉,谢氏也有些坐不住了,忙向身后的管事妈妈林嫂子递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林嫂子却未留意到谢氏的目光,只是有些发愣,看着谢旻君拿出的那一撂帐本,怎么越看越觉着眼熟,颇像自己藏在箱柜最底下的那一撂。
谢氏当初是吩咐林嫂子重新做了帐,但她到底怕今后东窗事发,若是主子将一应罪责推到她身上,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嫂子遂只销毁了一半的帐,剩下的一些她自己给藏了起来,总要捏些把柄在手中,说不定就是将来保命的本钱。
可林嫂子记得做这些事的时候都只是她一个人,她确实没被人给跟踪和发现,可此刻再见到那些帐本,她只觉得心里突突地跳,连身子都晃了几晃。
“老夫人一看便知。”
谢旻君却是翘起了唇角,向谢氏投去一个不屑的眼神,也只有这样的姑母才能做得出坑害侄女之事吧?若谢氏没这般贪,好歹给二房留些大头,剩下的小零小碎她也可以增只眼闭只眼,可谢氏偏偏还要反着来,可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谢氏脸色铁青,一把扯过了林嫂子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林嫂子,那可是我让你……”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林嫂子身子颤了颤,再看向谢氏阴狠冷厉的眼神,她只觉得腿肚子都在发颤,嘴里竟然是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出息的东西!”
谢氏狠狠地啐了林嫂子一口,伸手便捏向她腰间的软肉,下了死力,林嫂子疼得眉间都打了结,却只敢发出低声的呜咽,半点不敢弄出大的声响来。
不管这边厢谢氏如何气结心焦,那边厢沈老夫人果真已经翻起了帐本,谢旻君还在一旁将帐本一一解说、对照,指出哪些地方帐务不明,哪些地方是虚报浮夸了,哪些地方是用赤字来抹平盈余的,手段之多让人叹为观止。
沈老夫人越看脸色越沉,最后竟是重重地一拍小几,合着帐本便向谢氏扔了过去,口中冷声喝斥道:“这就是你管的帐?将二房的东西都揣在大房的口袋里,你让二房的人将来都去喝西北风吗?”
“老夫人,媳妇没有……”
谢氏狠狠地瞪了谢旻君一眼,还想在一旁强辨,便又听得沈老夫人怒声道:“两本帐的笔记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你若是自己解释不清楚,那吃进去多少就给我吐多少出来,没得让人说咱们沈家媳妇不懂规矩,连兄弟的钱财都想掩来填自己的炕!”
沈老夫人的怒气让谢氏心中直打颤,脸色瞬间变得青白,哆哆嗦嗦捡起地上的帐本翻看着,双眸逐渐泛起了一抹赤红,越看她越恨不得将林嫂子狠狠地踩在脚下,这明明是让销毁了的东西,若不是林嫂子藏着掖着作了他想,如今又怎么会到了谢旻君的手上?
谢氏咬紧了牙,射向林嫂子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都是她错信了身边人,以为百无一漏,却不想……
“老夫人息怒!”
谢旻君此时却是跪在了沈老夫人跟前,一边说一边抹着泪,“当初老夫人定也是信任姑母,这才放心让姑母管着二房的帐,只府中有那么多事忙,想是姑母无法他顾,这才让底下的人钻了空子,妄想能从中浑水摸鱼,这想来……想来也是怨不得姑母的!”
谢旻君话是这样说着,但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怨尤,沈老夫人面色一僵,只觉得谢旻君这话有一半是冲着她来的,谁叫是她让谢氏管理着二房呢,本不想将谢氏给说重了,但此刻沈老夫人也不得不绷着一张脸喝斥,“这帐该怎么来就怎么去,若是连这点东西你也看得上眼,那你这国公夫人的眼皮怕也是太浅了点吧!”
谢氏心头颤了颤,这点东西……沈老夫人说得容易,若真是她来管,怕是对这点东西也舍不下来。
怎么办,如今当真是要归还二房吗?谢氏一百个不甘心啊!
长安似看出了谢氏眼中的挣扎,到口的肥肉谁又舍得放手呢,但不属于自己的,谢氏真敢一口吃下去也得把自己给噎死。
“老夫人,不若容长安说句公道话。”
长安的目光先是转向了沈老夫人,面上神色淡然,倒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你且说说看。”
沈老夫人叹了一声,沉沉地点了头,心中也有几多无奈,当初也是她对谢氏纵容了,才致如今的局面,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才和长安的关系有所缓和,她绝对不想再因这事将这个孙女给越推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