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绝品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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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慌乱

“啊?呃?”大伙儿也呆呆互望着,一同张嘴重复青青的叹词,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她们玩笑开得太过火,青青被羞走了?

还是——青青真的太过迟钝,真没看出大公子喜欢她,对她生了情?!

“啊呀——”菊花头一个回过神,大叫,“快追青青!若再迷了路怎么办?”她可是拍着胸脯向大公子保证过的,会不出一点差错地将青青送回清玉楼,大公子才点头,肯让青青过来西院同大伙儿乐乐,吃吃大年三十迎新饭。若是青青又迷了路,赶不上等一下大公子在清玉楼安排的夜宴,大公子不杀了她菊花才怪哩!

“对对,咱们分头去找一找,可得快点寻回青青来。外面天这么冷,时间长了不冻坏才怪!”她匆匆忙忙的,走时连披风也忘了拿。

“我东向,你西向,动作快一点。”急乱乱地分好方向,众人再也记不得什么三十年夜饭,寻回那个迷糊的小路痴,才是当务之急。

“青青——”

大公子那么好的一位主子,终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他们才不会稍加阻拦,大伙儿高兴还来不及哩!

“青青——”

“青青——”

“青青——”

……

她悄悄藏于假山石后,此起彼落的呼喊、远处渐繁的炮竹声,连同刺骨的寒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却如同不曾听见,也不寻一遮风之地躲一躲,只静静垂首而立。一颗心,尽陷在慌乱里。

从何时起,大公子开始对她和颜悦色的?

收集了玉雕,总会先拿给她共同分享;知她迷于雕玉,总抽时间指点她一番,她手拙脑又笨,总记不住学不会,他从没不耐烦地撒手,而是一遍又一遍细心地重复给她听,甚至手把手地教她。

她是个小路痴,十次出门十次迷路,以前是府中的大伙儿顺手拉她一把,从何时开始,出现在她身边,握着她手拉她步出迷途的人,成了含笑的大公子?

他邀她同桌共食;他请她共品香茗。

他常笑问她冷否、累否。

他开始霸道地限制她,不准熬夜,不准迷于雕刻半日不知歇息,不准……

猛然回首,才知他的身影早已占满了她的每一寸思绪、霸住了她的每一刻生活,堂而皇之地挤进了她平凡的生命……

而她,她是谁?

一个小小、小到极点的平凡丫环,能得到主子毫无缘由的垂青,甚至是主子的喜欢?就算她在梦中,那也是想也不敢想的呀,更况,是在现实中。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大公子喜欢她,以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情意?

这玩笑开得太大,大到超乎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耸耸似压了千斤巨石的薄肩,才觉颈酸腿麻,随手向后摸到一块平滑的山石,看也不看地便双手抱膝坐下来。

天已渐暗,猛然离开炉火熊熊的暖和屋子,寒意早就袭进衣着单薄的身子。将身体团缩着,下巴支在拢起的膝上,她便如石刻一般,目光凝着不知名的远处,默然沉寂。

她忆起了第一次跨进清玉楼,在那滂沱大雨的下午,大公子同她侃侃畅谈青田石雕,那雀跃的短暂时光里,她有一种头一次认识一个人的感受。

她想起了那个清冷的冬日,大公子不由分说地强抱她到清玉楼,为的,却是让她开开眼见识一番那传闻中的雕刻极品——青田猴米。那兴奋的快乐里,一个真正的大公子似乎展现在了她的面前,沉稳、儒雅一如人言,却又有那么一点攻于心计、洋洋自得,就如一个迫不及待、急切地向同伴展示自己宝贝的可爱孩子,一边是满不在乎地仰头傲笑,一边却又是那么地急于讨好他人。

她虽然迷糊,可她不傻,她懂得怎样去识辩人心的好坏。

一夏一冬,两次畅所欲言,似乎她与大公子真正互识了对方。

之后,她调入清玉楼,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延了下来。大公子真心待她好,她清楚明白,可在那分亲切的背后意义,她却总看不清,想不明,丝丝的疑惑,渐渐拢成了球。

“这钥匙送你便是送你,你只管收着便好,问那么多做什么?”

在她将那石阁入门之匙归还大公子时,大公子死也不接,她追问理由,他却恼火地斥她。

她问在清玉楼要当些什么差事,他总含糊其词,她只好自作主张地同其他丫环一起,开始整理起清玉楼藏室内的玉器,他却又发火。

“那我做什么?总不能当个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做吧?”

“为什么不能?”大公子反口就骂她,“你傻呀?是路痴便够糟的了,让你闲一闲你还嫌?”

“可我来狄府是来当差挣铜板的!我的身份是丫环耶!丫环不做事,做什么?”

“你——随你!”他甩一甩衣袖,恼愠地转身不理她。可在她又要去忙的那一刻,伸手拎了她就走。

她再问她的职责,被逼急的他便让她负责打理他室内的玉器——只限于他卧室内外两室所摆放的那十数件的玉品。

这根本用不了几盏茶的时间。她一天总不能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保养这区区十几件玉器吧?

“那你不会去摆弄你的雕刻之技呀?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学雕刻吗?有空让你安心学,你还抱怨什么?”他总沉着脸斥她,在她闲得发慌的时刻。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她好?

“问什么问?只管放手去做,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要她一同用饭;他要她共品香茗;他百忙之中抽空教她雕刻之技;他在灯下忙于公事时,总逼她陪坐一旁;她有时迷于雕刻,忘了休息入寝的时间,他总一言不发地收掉她的东西,将她拎到一旁骂她;甚至,每晚临睡,他都会到她房中审视一番,一点也不顾忌什么男女之别……

自她调入清玉楼后,他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管那么多做什么,问那么多又做什么?

她不管、不问,该如何去解心中愈积愈多的疑?

她在清玉楼所居之室便在大公子隔壁,将室内的木窗启开,窗外是景致怡人的庭院,远眺入眼的则是清泉荡荡的漾波湖,轻移视线转向左侧,则是……大公子的居室。

一个小小丫头能住在这样好的闺阁中吗?房内宽敞有加,桌椅家具都是上好红木所制,为了迎她入住,甚至新添了小巧的梳妆台,湖绿的缎帐围着铺满厚锦被的精雕床具……

她曾问这样的上房是让一个小丫环住的吗?

他却要么含糊其词,要么笑而不答,被她逼问得急了,又是甩出那一句:问这些做什么,你只管安心居住便是!

可她,能安心居住吗?

这里不是她的家,怎能能让她随心所欲得不像是属于一个丫环的地盘,安心居住,这里的一切、她所可以称之为“享受”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她,没有一点点是她可以安心享用的,因为,这不是她用劳力换来的。

她,只是一个丫环,一个靠双手养活自己的、从小山村出来讨生活的穷家女儿。

她的体内,也蕴着傲气。

远远的那一边,是天子脚下的繁华都城,大年三十的夜空,被燃放的烟花鞭竹炫染了全部,朵朵美丽的烟花时时绽放在无垠的夜空,急促不间歇的噼噼啪啪炮竹声处处可闻。就在她的前后左右,在这风城狄府中,喜笑欢庆的大伙儿们也在开怀畅饮,衷心地希望新的一年会更好。

笑语喧哗、彩花炫目的包围下,她所独处的这一角小天地,显得是恁地孤单。

依旧低垂着头,倚着膝,对不时袭过身畔的欢声笑语听而不闻,一颗心,依旧尽陷在突如奇来的深深震撼里。

“唉,要是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胡思乱想该多好!”她咬唇喃喃自语,“大伙儿怎全这样猜测嘛!”用手重击一下身旁的山石,十分抱憾,“就知道大公子突然对我好的背后,有——”有什么,却只叹一口气,没讲出来。

她不笨。平日虽少言讷语、不喜与人交往,只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分内事,可看似单纯的简单性子背后,却偏有着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眸子。

——用心观人心。

这是她的爷爷从小便告诉她的。

而她,也正是如此做的。

从小她便生长于远离繁华之地的偏远山村,村人淳朴厚实的性子,单纯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他们生活得与世无争,却又快乐满足。

从不用花费心思去猜测邻人的好坏,只要开开心心依着自己的喜好过日子便好——十多年的山村生活,练就了她的与世无争、她的少言内向、她的耿直,也渐渐使她变得懒散,不想花费什么多余的力气去多看一眼身旁的事物。

“管别人作什么?只要我过得快乐就行了嘛。”或许有一点点自私,但这已成本性,难改了。

即使为生活所迫,为自己喜好所缚,她离开热爱的家远至这繁华的风城,一切,依旧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