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绝品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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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乔小姐

陈启贤不由暗道:这女子的歌喉绝不逊于穆伊瑧,且较穆伊瑧当日咄咄逼人之势,她的温婉柔弱,越形楚楚动人。天下男儿只要听过她的歌,都不由会生出怜惜的保护欲。

“陈公子。”

陈启贤一震,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走到花厅之前。

厅中坐在瑶琴后的女子白纱覆面,此刻正缓缓仰起原本对着琴案的俏脸,盈盈对上他的视线。陈启贤“啊”的一声,无法控制地张大了口,作不得声。

那是一双可使日月星辰都黯然无光的美眸,波光潋滟,像是倾注了无限深情凝视着他,似喜还愁、柔情万千。

比起穆伊瑧的冷若冰霜,更显风情。

她幽然垂下眼帘,柔声道:“奴家久仰公子大名,故斗胆央家兄请公子至此一叙。不便远迎,怠慢之处,请公子见谅。”

陈启贤紧张地盯着她似弱不胜衣的纤纤身躯,张了张口,仍说不出话来。

这才明白为何乔云柏那样吞吞吐吐,表情又是那般古怪。

天啊,她竟是乔云柏的妹妹。

这满朝未婚男子莫不梦寐以求的头号娇妻人选竟会邀他独自会面,且摆明了对他大有情意。

要知这乔三小姐,不但据传容貌可与穆伊瑧比拟,更被乃母教导得温柔贤淑,堪称妇德典范。再加上贵为当今圣上的小姨子,如此貌美贤德且身份尊贵的女子,怎不教京城男子抢破了头,乔家门槛早教媒人踩断了数不清那么多根。

娶到她,就可得到权倾朝野的乔氏一族的助力,从此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乔嫣语垂下优美的颈项,看似含羞,眸中闪过不屑之色,声音却温婉娇甜:“公子请坐。”

陈启贤按下心中汹然掀起的万千思绪,一甩衣摆,在她对面的月白蒲团上盘膝而坐。

乔嫣语盈盈起身,玉手持壶,满满斟了一杯茶,亲自送到陈启贤身前,道:“闺阁无酒,奴家权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陈启贤连忙起身,双手接过,两双手轻轻一触,乔嫣语忙收回手,退回座位,似是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了,声若蚊蚋:“公子喝了这一杯后,奴家与公子,只怕从此便成陌路。再无缘相会了。”

陈启贤仍在回味与佳人玉手相触的迷人之感,闻言微愕道:“什么?”

直到此刻,他才说得出第一句话,可见乔嫣语对他冲击之大。

乔嫣语哀婉凄楚,低声道:“奴虽云英未嫁,公子使君有妇。今日厚颜相见,已大违家母庭训。奴家得偿相思,于愿足矣。请君满饮此杯,与君今世缘悭。来生若能再见,但求君侧无娇娥。”

陈启贤呆立当场,捧着清香扑鼻的绿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这一举一动都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大家闺秀抬起玉手,缓缓撤下面纱,逐寸露出连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艳丽容。

若说穆伊瑧如同高挂夜空的明月,清辉淡照,看似温柔却又可望不可及。那她便是月光照耀下宁静怡人、风景秀美的湖泊。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神秘优雅,似水般的温柔,包容了一切的深情,却又由骨子里透出惹人爱怜、楚楚动人的气质。

“哐啷!”陈启贤手中的杯盏落到地上,溅了一身茶水亦不自知,目光再也无法自她脸上移开。

天,世上竟还有如此佳人!

而她对他陈启贤又是如此温柔多情。

在她带着轻愁的秀眸注视下,他连自己何时又是如何离开那小院亦毫无知觉。

清醒过来时,他握着一脸莫名所以的乔云柏的手,信誓旦旦地道:“小弟今生今世,绝不负小姐厚爱。”

他引以为傲的什么“君子自重”的无上美德,在那金枝玉叶看似羞涩实则大胆直接的攻势下,不堪一击、全线溃败。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让她舍不得醒过来的美梦。

穆伊瑧侧首看了眼正睡得香甜的穆青青,小心地翻身下床,生怕惊醒了她。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只着贴身睡衣的身躯上,轻轻走近窗旁。

还好因为这小妮子素来睡得比她早,起得又一定比她迟,所以一向睡在里侧。否则这阵子她到半夜总要醒来,岂不也搅得她不得好眠。

从这间“邪异门”名下客栈的天字一号房的窗户望出去,弯弯一钩上弦月清冷皎洁,淡淡的浮云偶尔飘过,遮住月芽,又总是很快便飘开。

她立于明月之下,修长身姿盈盈俏立、婉转依依。想起那日陈启贤面带兴奋之色,将一纸文情并茂,数尽她“淫佚”、“不事舅姑”、“无子”、“嫉妒”、“口舌”五项大罪的休书掷到她面前来,要将她扫地出门。

还好没硬派她身患恶疾,且爱做梁上君子。

初夜未有落红为“淫”,公婆早亡是她“不孝”(天知道,冯某人的爹娘死了至少七年了),三载未有所出是为“无子”,不允他纳青青是“妒”,常常对他出言不逊,更是名副其实的犯了“口舌”。

咦,好像亦不无道理。

她毕恭毕敬拾起那张纸,慎重其事地“嘶嘶”两声,整整齐齐地分作四片,再轻描淡写地递给青青,而那伶俐的小丫头,则快手快脚地燃起火折子,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

陈启贤措手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时火冒三丈,指着她的鼻子再添上一摞什么“蛇蝎毒妇”、又什么“丧尽天良”一类被骂者若有羞耻心便该晓得拿把刀抹脖子的形容词。

而她,则悠哉悠哉翻着书,等他歇口气时,才提醒他那张他亲笔所写,又按了手印的契约书的存在。再挑衅地对那如泄气皮球的男子放话道:“有本事你便向朝廷奏请‘和离’,不然的话,一辈子亦休想赶我出门。”

当下那蠢人便夺门而出,重新拟稿,且不知受了哪家公子“好心”提点了两句例如“皇后娘娘是什么人的姐姐”一类的话,无比合作地向内廷上呈了这本名副其实是家庭纠葛的奏章。

真是标准的“恶人无脑”。

算来他亦没做过什么大坏事,只是小奸小恶、面目可憎罢了。

她、乔云柏、乔嫣语三人联手,有心算无心,说来也是胜之不武。

只是此事于她关系重大,她慎而又慎,杀鸡亦用了宰牛刀,以保万无一失。

接到娘娘判离的懿旨,她带着敕令,与穆青青一道由“邪异门”弟子安排,即时离京。

那一日,“邪异门”一共出动近百辆马车分批由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出京,用以乱人耳目。连她亦不知自己是坐了第几批的哪一辆马车、要往哪个方向走。

她走时,陈启贤提请“和离”的消息尚未传开,城卫毫不怀疑,只看到车内两名女子及完整的身份证明,便挥手放行。

据“邪异门”随后传来消息,一个时辰后,城门加倍严守,且无数追骑无头苍蝇般由四面八方出发,一路追寻她的芳踪。

她仰起俏脸,任清辉拂照,哑然苦笑。

不过一副臭皮囊,也没有比别人的好用或是多了什么,为何竟劳师动众,搅得人心燥动?

在“邪异门”的有意干扰下,走的路线又是青青姑娘兴之所致的游山玩水,再多追兵,亦是枉然。

不过有一人定能追上她。

想到青青三不五时偷觑着自己的脸色替那人歌功颂德一番,她微微莞尔。

她才不信小丫头不会放水呢。

带着三分期待、一分好奇,她轻轻念出至今未谋一面的男子的名字:“乔云柏。”

不知他几时会到?

月光下,清冷无瑕的冰心微微浮动,渐次沾染了红尘的颜色。

依她们这种速度,要完成青青的“我要和小姐一起游遍天下名山”的宏愿,怕三辈子时间也有些吃紧。

早有数不清那么多的追兵赶过头,追到她们前头去了。同时已有许多人马沿着洛阳——京城的路径来回搜寻了无数回。更有些笃定她要回娘家的人,在穆家四周民房全被租走后,干脆露天搭起帐篷,就近监视。反正现在微有暑意,没人担心会着凉。而穆家附近,更摆满了各式小贩的摊点,趁机捞上一笔,赚赚这些京城人的钱,也算穆伊瑧略略报效家乡父老。

而在人家忙得团团转,走的路加起来有“丝绸之路”那么长时,穆青青不过才刚在距京城只有一天马程的红娘庙里上完香,顺路到张君墓上踹上两脚。而时间,距她们离京,已有整整半个月。

依穆青青的打算,她是想由此进入山东,先到曲阜去孔庙里头吐吐口水,报他瞎扯什么“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仇;而后一路瞅瞅歇马亭、爬爬徂徕山、上上玉皇顶;最后到济南去数数千佛山里是否真有一千座佛像那么多啦、到大明湖遛达一圈啦、喝喝看趵突泉的泉水到底有多甜啦……

穆伊瑧嗤之以鼻,心想真按青青姑娘的玩法,她们到济南刚好可以赶得及去千佛山大拜拜——因为已经过了一年了。

不过她们的龟速亦非全无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