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堡
“咔”
“还不快说实话!”许进气得一掌拍碎了梨花桌。死丫头还不说实话!是想在龙啸乾前面丢他的脸吗?早是如此,二十年前他就扼死她算了。
今早,红儿发现好多蚂蚁往大小姐床底爬,一时好奇,钻进去一看,床底有一小滩干了的血,吓得忙禀报堡主。
许进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搜遍许家堡方圆十里,也找不到贼子。原来,是他的女儿,把人藏了起来。为证清白,保住许家堡的名誉。许进当着龙啸乾等人的面,把许涵盈叫到大厅问话。谁知,这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死都不发一言,气得他火冒三丈。
说什么?
二十年了!
二十年来,她第一次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她父亲的面前,受到的,竟是这种待遇——跪在正厅!
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还当着外人的面!
这叫她女儿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叫她如何活下去?
她的父亲!她的亲生父亲啊!
他要她说什么?
她说不出口,她只怕一开口,就悲痛的吐血了,就难过的留泪了,就绝望的轻生了!她不能开口!哪怕是咬破嘴唇,她也不能说一个字!她不要别人看见她的悲痛,她的难过!她的绝望,她的脆弱!
“爹,或许……涵盈真的不知道有两个人藏在她床底。她一点武功也不会,他们溜进她的房间藏身,不让她发现,绝非难事。请爹明察!别冤枉了妹妹,让贼子逍遥法外,暗中取笑许家堡无能。”许涵盈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她孱弱的身子,怎么支撑得了。
许涵俊心疼妹妹,不顾父亲的责骂,挺身而出,替许涵盈说几句好话,希望能平息父亲的怒气。
“涵盈,是这样吗?”许进沉声问道,火气降低了些,接受了许涵俊的说辞。他不想为难女儿,只要她说声“是”,给他个台阶下,他就会让她回房间休息,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喜欢也不愿见她受罪。
许涵盈依然一声不吭,直直地跪着,身体有些摇晃,嘴唇发白,冷汗直冒,眼中是荒凉的戈壁滩。
涵盈,涵盈!说“是”啊!快说“是”啊!说了就没事了!
许涵俊见许涵盈死都不肯说一个字,急得连连向她使眼色,偏偏所有人都看见了,就是她视而不见。
这这这……这个死丫头!给她台阶下,她竟敢忤逆他不下,跪死算了,省得每次看见她就心痛——心痛他难产而死的妻子。“你你你……”
“进兄,算了吧。你看把涵盈贤侄女吓坏了,连话也不会说了。”坐在一旁的龙啸乾缓缓开口。瞟了许涵盈一眼,如此美丽的姑娘,却身患绝症,可惜了。
老天爷对人永远是公平的,给了你这样,就不会给你那样。若非她得了绝症,说不准他会让伯山娶她,她自小定亲的丈夫林家芦的二公子,已于十六年前,各大门派跟冰焰山庄在泰山之顶决战后失踪了。
一提起那场大战,他就想起自己的长子——壮小子。壮小子是他长子的乳名,直至壮小子失踪,他也没来得及个他取个正名,炼颜一直在等,等一个他至今也没见过的人出现,等他来为他们的长子取名。
从炼颜答应下嫁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炼颜心里有事瞒着他,她心里有人,一个非常重要却迟迟没有出现的人,她一直在等他来探望她。可直到她辞世,似乎也没有等到那个人出现。
那个神秘人没等到,他的长子也没找到。
十六年来,他不知派出多少人手,皆没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也不知壮小子至今是否还活在人世。
念起早逝娇妻、可怜长子,龙啸乾不禁一阵心痛,平缓下心绪,再道:“况且,龙某相信涵盈贤侄女,不会那么糊涂。”
见龙啸乾开口为许涵盈说情,许进不好再说什么,赶紧顺势下台挥挥手道:“看在龙兄的面子,你回防闭门思过去吧。”
许涵盈一瞥眼,见红儿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她正在为自己不小心闯的祸后悔不已。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等到事情出了,才知道后悔?
许涵俊急忙催促道:“红儿,还不快扶大小姐起来!”
“啊?是是是!”终于回过神来的红儿,赶忙去扶起跪得快昏过去的、全身软如烂泥的大小姐,歪着身子,跌跌撞撞走向若湘斋。
许进长长叹了口气,回首问二弟许义:“二弟,抓到那两个贼子了吗?”
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没消息,许进不免急噪急来。在许家堡的势力范围内,若连两个小毛贼都搜不到,许家堡以后在江湖上还有何脸面再混下去。
“没有。”许义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龙伯山龙仲山轻蔑地睨了许堡主许二爷一眼。哼!许家堡真是浪得虚名,连两个小小的小毛贼都找不到。真搞不懂爹爹心里在想些什么,居然私底下叫他们别去抓人,若是他们天龙门出手,早就手到擒来了,不会说事情都出了三天,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找不到就算了。进兄、义兄何必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龙啸乾并不希望抓到他们
那晚,从那人的武功招式和声音来推测,他就笃定是辰峰了,后来闯入的人,必是辰岳无疑。年轻人血气方刚,偷偷跑来挑战他,方法虽有些卑鄙,但也无伤大雅,他是不会在意的。而且他相当欣赏这两个年轻人,包括他们的两个妹妹,一个率真可爱,一个温柔识大体,更何况:“其中一个,中了我一掌‘天龙神掌’,恐怕……”说到此处,龙啸乾心中甚为惋惜心痛。却也由此联想起,那晚自己的异样。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中毒了,可王大夫替他诊脉,却并为发现有中毒的痕迹。
是他的错觉吗?
“堡主,”许虎匆匆走进大厅,“堡外有位叫冰雪的姑娘求见,说是来向龙门主赔罪的。”
厅内人心中不觉大奇,这冰雪姑娘是何人?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还说是来向龙门主赔罪的?
冰雪?
龙啸乾心道:冰雪聪明?
许义心里一寒:冰天雪地?
龙伯山心想:洁如冰雪?
请!
“小女子冰雪,拜见许堡主、许二爷、龙门主、许公子、龙二公子、龙三公子。”说着,冰雪羞涩一笑,微微向众人道了个万福。
她是谁?
众人看清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相貌平平的姑娘,面生的很,不禁诧异她的身份,他们似乎没见过这位姑娘。
“姑娘是……”
“啊——是她!是她!我想起来了!爹!她是辰岳的妹妹,那天拧我的那个。”龙仲山惊呼,“你你你……你来干什么?又想拧我吗?”
经龙仲山这么大呼小叫一下,所有人都想起来了,他们见过她的。不同的是,他们见到她时,她是“他”,现在她穿了女装,难怪认不出来了。见她出现的古怪,有人疑惑,有人吃惊,有人害怕,有人愠怒,有人释然,什么反应都有。
“原来是冰雪姑娘。不知姑娘找老夫,所为何事?”龙啸乾瞧她并未神情哀伤,想来辰岳尚在人世,不觉欣喜。她此次前来,应是请他救辰岳的吧。他不想让许家堡的人,得知那晚闯入的人是辰岳辰峰,便跟她装糊涂,希望能瞒过精明的许义。许进虽是许义的大哥,那些鬼心眼、花花肠子可没许义来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