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1938中国大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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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茶花陨落(2)

任可今天特别高兴,酒喝了不少,随着酒气上冲,涌起百感交集,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躺下,起来,再躺下,又起来,十分兴奋。送走女儿任伊曼之后,自己只身一人在海外已经近三年。他从床上披衣起身,推开门倚着二层的栏杆,从天井上方望着一轮明月,竟如那么的近便,仿佛一伸手就能够着,遥远的家乡,似乎一下子就被聚焦到了眼前,那种丝丝缕缕的思绪,就如同半夜的清风,絮絮不断。母亲大人还好吧?女儿长高懂事了吧,学习还好吧?战乱中的家乡亲友还算安然吗?妻子李萍的魂魄在故乡的一抔黄土中安宁吗?该死的战争,打破了多少人的清梦和团圆?他不能再想下去,发胀的脑袋提醒他第二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他转身回屋,轻掩房门……

“吧嗒……”一个极轻的声音落地,就像夜风吹落了一片树叶,黑影一闪,一个黑衣人便从天井中飘然而入。身手敏捷的这个人勾身于二层栏杆一角,“啪啦啦”,轻轻扔出一颗小石子,听听没有任何反应,就又如猫般悄无声息地向着任可所寝的那个房间摸去。

谁也不知道,黑衣人是一位“超人”,德国纳粹“超人军团”中的一名超人。这种具有雅利安纯粹血统的百里挑一的“超人”,又经过千锤百炼的训练,那了得的功夫真如中国古书上所说的“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破宇穿墙”,如入无人之境。

不是特殊的需要和使命,德国纳粹是不会使出“杀手锏”的。“满洲国”特务无能失手,必令中国人提高警觉,但是,再不除掉这位特立独行的中国总领事,势将极大地阻碍德日满计划的实施!

黑衣“超人”虎步龙行,瞬间来到任可的房门外,不是去推,而是一只手把住门把手,侧过身来去“顶靠倚”这扇门,减少开门的震动,同时右手掣着一个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黑衣超人挤开这扇并没有被任可栓锁上的房门的刹那之间,有一个身影倏忽一跃,将黑衣超人撞离房门一步,也仅仅一步。似乎从天而降的这人穿一袭白色衣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好像并没有使黑衣超人吃惊,他又十分迅速冷静地奔向房门,几乎视冲击者如无物。冲击者反倒吃了一惊,此乃高人,目标坚定,不为所动,非经严格的特殊的训练,难抵此地步,因为尽搜古今中外武士侠客之书籍,但凡遇此,最多便是从容接招。“功夫诗外”,不是此人顾前不顾后,顾头不顾腚,而一定是他接招隐于有形无形、似无还有之间,正不可小觑者也!但两强相遇勇者胜,古今中外一理,后来的这位白衫人,抢先一步,奋不顾身地挡在了房门外。

黑衣超人见状,知不除此人,便难移寸步,只有过招。就用右手掣着那物,挥向来者。此刻,天上依然是皓月清辉,寒星似点,清光如水,晨曦如泄。只见两人各将寒光冷气挥向对手,舞若梨花,乱如星寥,在不到两米宽窄的房门外的过道上厮杀搏斗。

两人掣着手中的武器你来我往,脑子里也在飞快地盘旋。这厢里白衣人千方百计想把黑衣人挡住、引开,要将黑衣人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向自己,所以虽是在此宅院,一时也不愿出声,以免黑衣人爆窜跳沓,对“目标”孤注一掷。这就是经验,呼号怒骂,虽然可以惊醒一些人,但也会让黑衣人试图孤注一掷地去迅速完成任务。那厢里黑衣人万般千愿欲把眼前这位“档横”者绕开,眼看到手的“猎物”,却被“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由此及彼,此人不除,槛内人如何近得,只有迅速解决眼前的战斗,才能不惊动目标与旁人。

就这样,两人使出浑身解数,原本是朗朗乾坤,皓月当空,却斗得昏天暗地,不可开交。

忽然一声唿哨,又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看来你一人还是不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德语声音。白衣人略一分神,第二个黑衣人窜向任可的房门。白衣人不敢恋战,迅速轻盈地向房门扑去。但就在他抢先一步阻挡在门板前时,“嗖”的一道寒光飞来,白衣人猝不及防,正中胸膛!

“我改主意了!”高频凄厉的喊声,震动了寂静的夜空,白衣人掏出了一把枪,“当当”两枪射向眼前的黑衣人,声音划过天际,并在天井中回荡。

“当当……”又是两声枪响,先来却后到的那个黑衣人搂火之后,看也没看就跃上房檐,从容离去,似乎用枪来命中目标,根本不在话下……

枪声惊醒了领馆中的所有人。近在咫尺,任可第一个冲出门外,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倒在血泊中。此时,披衣而来的同仁也全部围了过来。他们发现在那个黑衣人的衬衫领子上,赫然绣着一个“卐”字!任可觉得那个白衣人好像太熟悉了,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使他不敢马上弄清白衣人的身份。当他终于撩开遮挡在白衣人脸上的面纱,令他震惊得几乎晕倒的是,那本应该是一张美丽、生动的脸,每天都在自己眼前出现的青春靓丽的面庞,现在,却因失血过多而苍白,颜色几乎与她身上披的白衫一样雪白!

是李薇!

“李薇,李薇!”任可将躺倒在地的李薇抱起。

“李薇,你醒醒,快醒醒,是我,是我呀!”

焦急的喊声,熟悉的声音,使李薇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我没有把事办好,我本该更好地保护你!”

从不轻易动容的任可,脸上挂着泪水,一把将李薇搂进怀里。

“我伤得太重……有一件东西,要赶紧送给你,你回去再看,只能你一个人看。”说着,李薇手颤抖着从淡红色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是一个口红,小小的圆筒状的口红,女人用的口红。

“东西在里面。”

“别别……”

接着李薇制止了任可的劝慰之意。

“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不会怪我吧,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是六组的人,行政院六组的人!奕非德对你所说的接替他保护你的人就是我。不要怪我,组织上要求你无须知道暗中保护你的人是谁!”

“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在我的领馆中,理应保护你的是我……”

李薇一笑,脸上泛起了绯红。任可在维也纳几乎从来就没有看见她笑过,他知道,领馆里有人在背后唤她“冷美人”,但是,她现在的一笑,竟令任可觉得那笑容比平日里的李薇,也比任何人的笑容更美,但却更加令任可感到恐惧与不祥。

“本来是想等你在这里任职到期,在我的任务完成之后,再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但是来不及了。”李薇声音越来越微弱,“别的你都能通过组织弄清楚,但是,我为什么进外交部,为什么又被行政院六组秘密吸收,这只好由我来告诉你。”她指指自己的脖颈。

“你看看,看看我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别不好意思,你总是那么不好意思!”李薇似乎在嗔怪。

任可看见,李薇原本白皙的脖颈,这时已被心口倒淌下来的血水染红一片,而在红白相间的脖颈之上,挂着一个“玉件”,一个用和田玉琢磨而成的“玉凰”。任可想起,那正是自己与李萍相恋之时,专门请人打磨好了作为定情之物献给李萍的。自己这里,也保留了一个,是用同一块和田玉的玉料打磨成的“玉凤”。但是,李萍在离世之前,并没有佩戴“玉凰”,她告诉他,自己已经将“玉凰”交给了妹妹李薇保管。她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跟李薇说,你什么时候真的爱上了任可,什么时候想告诉任可自己已经爱上他了,准备与之携手,准备与之相濡以沫,甚至为之不惜献身的时候,你就佩戴这个“玉凰”!”

戴在李薇脖颈上的“玉凰”,原本那温润光洁的玉石,也已经沾上了李薇的血水,红白相间。李薇鼓起最后一点勇气和气力,断续地说:“一个女人,用不着往大了说什么为了国家,为了事业,其实,这一切,就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泪水,从任可脸上无声地不住流淌,旁边的人无不动容。

“你不要老是这样,一定要尽快找一个人来照顾你,否则,我和我姐在地下有知,会灵魂不安。维也纳你不可久留,估计也不会再让你在此任职。我死后,你若回国,可以去找一个人,她是我的好姐妹,我被人称作“茶花”,她则叫“茉莉花”!我在组织中的代号也叫“茶花”。不过,她不是我们组织中的人,但却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李薇牺牲了,在异国他乡,她倒在纳粹神秘的“超人军团”党徒的枪口之下,却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她认为值得自己用鲜血与生命去爱的人——任可!

消息传到国内,又有消息传回国外。

李薇护送任可的女儿任伊曼回国后,先是进了长沙一家著名的茶叶公司。由于她人生得漂亮,工作出色,服务周到,同事与顾客送给了她一个美丽的绰号:“茶花”!不久,她考入了外交部,并自愿秘密地加入了行政院六组。因为她知道行政院六组要派人保护任可,她希望能到维也纳,到任可身边。在行政院六组,她有两个代号,在国内,叫“玉凰”,在国外,在维也纳,叫“茶花”。

“茶花”凋落在纳粹肆虐的维也纳,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