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1938中国大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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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结婚礼物(1)

一位馆员跑进来报告,有一对身穿婚纱和结婚礼服的男女在外排队等签证。任可凭窗而望,正好一名德国中年妇女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她是背着担任德国军队高官的丈夫来求情的。

见到任可,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苏塞·保丽妮·克里斯蒂娜,是一位德国军官的妻子,她是背着丈夫来向任可求情的,恳请任可同意尽快为正在领馆外排队的那对身穿婚纱和结婚礼服的孩子办理签证。

任可看到她那焦急的样子,给她倒了一杯水:“到底是什么情况,别急,坐下来慢慢说。”苏塞向任可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沃尔夫冈·冯·施耐德公然违背德国政府的禁令和他那德国传统的贵族家族的阻挠,爱上了犹太姑娘伊丽莎白,并已准备结婚。他的家族,尤其是他的父亲在气急败坏与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要么离开伊丽莎白,要么离开德语系国家。

那是在他们正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时候。当时,冯·施耐德与伊丽莎白正满脸挂着幸福的微笑,走在教堂通往祭坛的过道上。主持他们结婚仪式的牧师也满含笑意地站在祭坛旁边等着为他们祝福。拖曳着长可及地的白色婚纱的伊丽莎白与冯·施耐德手挽着手走到牧师身边,回答完牧师的提问,在接受冯·施耐德给她佩戴结婚戒指之时,突然闯进几名纳粹分子,而且,冯·施耐德的父亲就当着他们的面,对冯·施耐德提出了上面的要求。

冯·施耐德出生在魏玛的一个贵族家庭里。祖上曾经担任过国王的侍卫队长,并被封为伯爵。以后历代世袭。祖父与父亲现在在德国军队中,祖父是一名将军,父亲也是一名上校。他们因为长年在军中服役,既对冯·施耐德寄予厚望,又无暇照管他,同样出身贵族的母亲苏塞身体娇弱,常年有病,从小就把他交给保姆照管,因此,冯·施耐德从小就形成了我行我素的性格。

任何事情自然都有起因。

1938年的冬天到来了,欧洲上空已可见战争风云的端倪,但一向独往独来的冯·施耐德却向家中的父母告别,他不等父亲劝他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踊跃参军,“为国争光”,却称自己参加了一个滑雪俱乐部,要到阿尔卑斯山区进行滑雪训练。父母都知道他滑雪滑得好,母亲只是嘱咐他当心安全,父亲也觉得到阿尔卑斯去滑雪,本来就是贵族的一种享受和爱好,能够培养勇敢、速度与征服大自然的精神,再说他自己也喜欢这项运动,心想当兵的事等他回来再说,也就欣然同意了。

于是,冯·施耐德便来到了位于维也纳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

俊秀雄奇的阿尔卑斯山与日益喧嚣着的德国城市截然不同。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雪线山峰,像生满皱褶披着白发沉默不语的老人,又像是延展双翅的白头翁,寒冷与清新是这里的孪生兄弟。冯·施耐德去往的那个滑雪训练场,位于半山腰,雪厚坡长,陡峭曲折,远望,就如一练瀑布挂在黛褐色的峰峦间,只要太阳一照射,便熠熠生辉。山脚下,却是一泓碧水,湖不大,与山间的白雪交相辉映,山的峰峦倒映在湖水里,美丽如画。山谷里,还有不知是何人开设的牧场,一片常绿阔叶林掩映着更大的一片高原草场。冯·施耐德上山的必经之路就是要穿过这个牧场,风吹草低见牛羊,成片的羊群与飘浮在山头的雪白的云朵组成了澄净的意境,也构成了天上与地上的生命的和谐的律动。

同行的人告诉他,如果运气好,在海拔两千米以上的高山上,还可以看见或者采到“雪绒花”。

在滑雪场上玩了几天,意犹未尽,但是,他的伙伴与教练都接到了通知,要求他们立即返回,应征入伍。山上滑雪的人所剩无几,再没有与他认识的人,但是冯·施耐德执意不肯离去。剩下他一个人,反而在他心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的悲凉悲壮之感,一种贵族子弟与生俱来的说不清的孤傲清高令他更加愿意一个人与大山和白云白雪融为一体。

在一个有风有雪的日子,滑雪场担心风雪会越来越大,更担心会引发雪崩,临时关闭了滑雪场。别的来此训练或者游玩的人也陆续离去,真真是到了“千山鸟飞绝,万迹人踪灭”的景况,唯独冯·施耐德来了精神,仗着自己技术高超,他非要在这样的天气中来作“高山上的飞鹰”,因而独自一人来到滑雪场,这才发现滑雪场关闭了。但是他既不甘心,也不沮丧,他寻找到旁边一条天然的“滑道”,看起来似乎比人工开辟的滑雪场更长,也更陡、更曲折,那从未经过人为碾轧的沾有风吹来的沙尘的雪,不是那么白,却更厚,更松软。这便更激起了玩世不恭的年轻人挑战大自然的雄心。他一边穿上滑雪板,一边在脑子里面想象着:等我一个人滑完了,下山见到的第一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定塞给他五个马克,不为别的,就让他听听自己的经历;等回到德国更别提了,一定要叫上几个好朋友,喝着酒对他们吹,他们肯定听得干瞪眼!

他套好滑雪板,像摇摆的企鹅一样蹒跚着寻找一个能够较平稳的抬脚起滑的地方,因为这里不是滑雪场,不可能有人造的“起跑点”。正在这个时候,狂风大作,山林吼啸,大雪漫天,空山恐怖,一向骄傲的冯·施耐德环顾四周,旁无一人,仿佛整个宇宙就只剩下了他、风、雪,还有就是空山一座。他心头掠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释然了,打消了顾虑,玩的就是心跳,一个人更痛快。他索性连滑雪杆也扔到一边,他想着冲高而飞,一去不返,就此下山了。

由于恃勇逞能而兴奋,他并没有选好起跑地点,恰好一阵大风猛然袭来,他差点没有站稳,却干脆随着风势开始下滑。坡陡雪厚,一泻千里,滑雪板激起的雪竟像汹涌的浪花扑打到他的身上,遇到弯道和挡在前面的山石,他便闪转腾挪,一跃而过。要不是怕引起雪崩,他早就兴奋得大喊大叫,让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在空谷幽山中撞击回荡!

山坳里的风向是不断变换的,但他滑得性起,一跃而飞,双脚腾空,却不想落地时落在一个被表面上的大雪遮盖住了的坑窝之上,他一个趔趄,一阵贼风突然打在他没有站稳的身上,他一个前扑跌倒,急速地顺着雪坡闯将下去。

失去了控制的冯·施耐德在以子弹般的速度向山下跌落的瞬间,好像听到一声喊叫,恍惚间见到一个人影在眼前一闪,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苏醒过来,却已是躺在一张暖床上。他迷迷糊糊地费力地想看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就听见一个欣喜的声音:“他醒了,爸妈快来,他醒了!”

冯·施耐德睁开眼,先看到了头顶上的屋顶,是那种“人”字形的木屋顶,他缓慢地转动眼睛,才明白自己置身于全部用圆木搭成的大木屋中间。他循声望去,一张年轻美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我,我这是在哪?你是谁?”

冯·施耐德费力地问道。

“哦,是在我们家的牧场,我叫伊丽莎白。你跌伤了,伤得很重。别多说话,别多想,先好好养着。”

这时候,伊丽莎白的父母也闻声走过来,俯下身子:“孩子,你刚才昏过去了,现在醒过来就好。”冯·施耐德看到两个鬓发已经有些斑白了的关切慈祥的老人的面容,便想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却起不来。

“别动,快别动,躺下,好好休养!”伊丽莎白的父亲劝道,“大雪封山,也不知你到底伤情怎样,我们已经打电话,镇上的医生已经在路上,马上就到。等他来后作出初步检查诊断,再来决定是想办法送你到城里的医院,还是就在这里休养。”

医生顶着风雪来了。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外伤较重,身体多处肌肉和软组织受伤,有淤血、肿胀和擦伤,但幸好没有骨折,内脏初步检查也没有出现问题,主要是在猝不及防中跌倒而摔得昏厥过去。大夫给他上了跌打损伤的外用药,留下了一些口服的药,并建议就在此静养,继续观察一段,如果顶着风雪进城,一路上颠簸,反而不好。

大夫走后,伊丽莎白将冯·施耐德搀扶起来,斜倚在床上,开始给他喂药。当她用汤匙给他喂药时,贴近他的身体,他在闻到药味的同时,还闻到一阵阵从伊丽莎白身上传来的少女的体香。这种味道,绝不同于周旋于冯·施耐德这名贵族少爷身边的众多的贵族小姐或者富商大贾家的富贵名媛整日价涂脂抹粉后发出的那种有时竟然令人作呕的气味,而是如同雨后放晴时,空气中的一派清新,或者如同春天在草坪上割草,生发出的那种令人心旷神怡、充满新奇与清香的味道。

“快吃药吧,吃完药好躺下休息。”伊丽莎白低下了眼睑。冯·施耐德这才发现自己总在盯着人家女孩看,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也奇怪,这可是自己从来也没有过的,以前,在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子面前,他从来就骄傲得像个白马王子,仿佛自己就是紧闭花蕊的一朵花,虽然招蜂引蝶,却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看不上那些个蜂儿蝶儿。

“我怎么到的这里,是你们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