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的手有些抖,他连忙加紧步子,哪怕脚步再虚软无力,胸肺间呼吸隐隐含着血气,可他仍然不敢有一丝松懈。
“咚!”搭建灵堂的柱子倒了下来,砸中顾泽的背,他脚软了一下,将陈月紧紧的护在怀中,差点跌坐在地,脚踝处“咯啦”一声,听起来像是扭到了,而且还扭得……不轻,那背上更是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冲进来的消防队员扶住顾泽,想要接过他怀里的陈月,却见顾泽摇了摇头,怎么也不肯松手,他用尽全力的抱住她,就像抱住……全世界。
“滴嘟滴嘟……”救护车的声音在沉寂的夜里响起。
顾泽终于倒下了,可他的手一直抓着陈月的,紧紧的握在手里不放,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唇角却是微微扬起的。
他保护了他最在乎的她,他的……温暖和光……
陈月蜷缩着身体合拢双膝的躺在病床上,四周寂静一片,白色的暗沉的墙,浓浓的消毒水味道。
顾泽站在病房门口,盯着陈月的背影数秒,终于移动脚步,走到病床边,“小月。”
陈月半睁着毫无焦距的双眸,没有动静。
顾泽看着全身仍然在发抖的陈月,半跪下来,放缓声音唤道:“小月。”
周围安静得怕人,陈月像才听到顾泽的声音似地,抬起头,把目光停在顾泽的脸上,那双乌黑的眼睛,仿佛干裂的盛满浓浓恨意的土地,他杀了哥哥,杀了哥哥,她清楚记得顾泽站在哥哥身边,陈月所有的理智都被焚烧殆尽。
顾泽抱住陈月,任陈月尖叫挣扎,疯狂般的用她细白的牙齿咬他的肩膀。
鲜血从顾泽的白袍里渗了出来,他却没有理会。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压抑,陈月很应该有一个宣泄的机会,为那绝望的悲伤找一个出口。
陈月的纤细的手不断的抓着顾泽那受伤的背脊,像是一只小兽撕打着最仇恨的敌人。
“小月,哭出来!”顾泽忍着疼,抚拍着陈月的背,轻轻重复这几句语气轻柔带着鼓励的话。
颤栗得象刚出生就被抛在暴雨中的小动物,眼泪不可抑制的往下掉,陈月垂着眼,长而浓的睫毛又黑又密,动人心魄的半掩着如同春江水的眼眸。
“把哥哥还给我,还给我……”
顾泽轻轻吻着陈月落在腮旁的眼泪,耳边尽是陈月的哭叫,她那微弱的挣扎对他言,实在微不足道,轻轻的力道已经可以控制陈月的任何活动能力。
陈月终于哭得力竭声嘶,昏沉沉睡去。
顾泽肩膀上和背上的鲜血几乎染湿了半面白袍。
李琳轻轻推门而入:“顾医生,这是外敷伤口的药。”她看顾泽一眼,对他白袍上的血露出诧异,“顾医生,重新去包扎下吧!”
“放这里吧,谢谢,李护士。”
为自己的肩膀上的伤上了点药,听着陈月均匀的呼吸声,他的指尖沾了点药轻轻为她擦着药,滑过细嫩的肌肤,陈月长而翘的睫毛颤抖起来,似乎睡梦中都不安稳,她抓住顾泽的手,努力靠近温暖的来源。
“泽。”林言仰头靠在医院的墙壁上,皱着眉,表情有些凝重:“本来准备撤诉的那对夫妇再次上诉,而且这次态度很坚决,而陈俊死时你恰好在他身边,没人不在场人证,对你很不利。”那对夫妇的女儿死在手术台上,停在太平间一夜,肾脏同样也被取走,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当年绑架泽的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顾叔叔还欠有其他女人的情债?
顾泽漂亮的眼眸眯了眯,闪过一抹幽光,究竟是谁在报复顾家?幕后是谁在操纵?
而刚刚还睡得如此沉的陈月在寒冷中彻底惊醒,她小心翼翼的在角落里站着,眉角一跳,如果她指控顾泽,是不是就多了一份机会让他的一切毁灭在手中,这种可能,让陈月的心急促地跳动起来。
趁他对她的防备之心尚轻,不妨暗中与那对夫妇联合,将顾泽送进监狱。
全身忽然像着火似的灼热起来,把顾泽打倒在脚下,让他再也不能高傲地盘旋在她的左右,失去与生俱来的权势地位优势的他们……什么也不是。
这,不是不可能,即使顾昊成的权势再大,只要消息散布得满城风雨,纸终究保不住火,陈月的拳头不知不觉攥紧。
如果可以将他打倒,为哥哥报仇……
如果可以让他手中的一切烟消云散……
“恨么……”
“那么……要变得强大,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捏在掌心,如同玩偶一样,随意的玩弄……”
老妇人的声音萦绕在陈月的耳边,急切地催促着她。
陈月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她轻手轻脚的走回病房,颤抖着手指给殷玥发出短信,他会帮她,他是一个好律师。
网络上“盗肾门”传得沸沸扬扬,顾泽已经成为c市众矢之的。
法庭上,顾泽坐在被告席上,陈月和那对夫妇坐在原告席上。
顾泽看着陈月,脸上是被背叛、不信任和伤痛的绝望与愤怒,忽的,他勾唇一笑,比鹰还犀利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仿佛可以轻而易举的划开肌肤,穿透五脏六腑,撕拉着人最脆弱的神经纤维,他用口型在说:“你最好祈求我能坐牢,否则……”小月,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陈月迎上顾泽的双眸,心里像是有了一口井,井水是无比的冰凉,不断地冲刷着她。那种钝痛让她忍不住想蜷缩起身体捂住胸口,可是她不能再心软,她要为哥哥报仇,是他杀了哥哥,他给了她那么多痛苦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