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
“放本宫出去!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敢如此对待本宫?混账!本宫是大王御笔亲封的陆贵妃,地位仅次于王后娘娘!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本宫!等本宫出去以后,一定一个一个治你们的大罪!”
“嘭嘭嘭嘭嘭!”
“陆妃娘娘,还是请你省口气吧。”黑暗绵长的地牢内,徐徐步出一道颀长的人影。
绮丽的乌丝一路曳过黝黑的铁栅栏。
俊逸的面孔渐渐浮现在睁大双眸的陆妃娘娘面前。
“是你!”陆妃透过铁门的小窗看到此人,猛地扑到门上,用力踹门,“放我出去!术离!你敢阳奉阴违,歪曲大王的旨意,强行把我关入地牢之内?你该死!”
“把门打开!”术离淡淡地一挥手。
狱卒唯唯诺诺地上前解开铁牢门的大铜锁链,“嘎吱”推开门。
陆妃娘娘强行出门,气势汹汹地冲到术离面前,趾高气昂地抬着下巴吼道,“本宫要面见大王!”
“啪!”术离劈过去一记耳光,狠狠拂在陆妃娘娘面上。
“啊——”陆妃惊叫一声,一头磕在门框上。
回转头,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脸蛋,猩红的血眼死死瞪着那个罪无可恕的男人。
“啪!”术离再度飞过去一个大耳刮子,在陆妃娘娘另半边脸上也印上一个鲜红的掌印。
“术离你!”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陆妃娘娘请进去,好好加以善待?”术离语气阴森可怖地淡淡笑了一声,微微一挥手。
其后,立刻走出一对贴身小厮,连拖带拽将又哭又闹死活不愿意的陆妃强行摁在一根竖起的木头桩子上,套上一根手指粗的麻绳,紧紧绕上两匝,令她完全动弹不得。
“你,你要干什么?”陆妃那张被扇了两个耳光的嫩脸,此刻火辣辣的。
“干什么?”术离冷眸接过一人递来的长鞭,绕在手心轻轻把玩,“陆妃娘娘这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你!不可以对本宫滥用私刑!本宫犯了什么大罪?你敢!啊——”
随着一鞭子凌厉地抽了过去。
陆妃娘娘惨叫一声,险些昏死当场。
“快说,你将我母妃弄到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鬼话?我没有抓贤妃啊!”
“啪!”
“啊——”陆妃娘娘疼抽了过去,翻着白眼,脑袋重重地沉甸甸地偏向一旁。
“泼醒她!”术离面无表情地冷冷吩咐。
“哗啦——”一桶冷水从头至脚,浇得陆妃哆嗦着醒转,红着眼注视术离,有气无力地叫道,“你……你这个小畜牲,手段竟如此毒辣,你凭凭什么对我滥用私刑?你……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本宫已经问的一清二楚!长寿宫的丽娥说,采货回来经过德盛门的时候,亲眼目睹你的贴身宫女带着慕容帘鬼鬼祟祟地往偏僻小径走去。当时她没怎么注意,如今回想起来,前后一连接!母妃被劫走一事定然与陆妃你有莫大关联!若不是有陆妃你代为指引,暗中帮助慕容帘,那厮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出入?”
“呸!一个宫婢说的话也可信嘛?”陆妃气得险些爆血管,“你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宫不是开玩笑!”术离眯眸一笑,“陆妃娘娘要是再嘴硬的话,本宫不得已就只能好好教训教训陆妃娘娘了。”
“你敢!你!”
术离将长鞭丢给旁边的小厮,“给我继续打,直到陆妃娘娘肯开金口为止。”
“你!住手——啊!啊!啊——”
夹头夹脑一顿鞭子抽得陆妃只有出的气儿,没了进的气儿。
可怜的陆妃,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狼狈不能用言语形容。
“你住手……住手!我手,我说,我说……”
“住手!”术离淡淡地一挥手。
陆妃娘娘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叫道,“那个慕容帘,他在西郊山上的木屋,我我什么都说了,让我见大王,让我见大王!”
术离俊眸一眯,淡淡一挥手,转身往铁门外走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大王没说要关我!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你们,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陆妃娘娘睁大惊惧的眼眸,死死盯着两名垂着脑袋,手捧一根白绫上前的小厮。
“不要,不要,不要……”陆妃慌乱地摇着头,人被绑在木桩上便不停挣扎,“不要!术离!你不能背着大王偷偷处决本宫!你没有那个权利!术离!术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狱卒为八皇子殿下打开了铁牢门。
长身玉立、俊美如斯的八皇子殿下便徐徐转过身去,淡淡地怜悯地投了陆妃娘娘一眼,“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永远不会懂!你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们母子的事情,你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本宫还记得,当年与母妃一齐被迫沦落冷宫的时候,陆妃娘娘你是如何趾高气扬带人来奚落我们、凌辱我们的。”
“本宫当时就在心里对自己发誓!”
“这个仇!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术离俊美的脸庞倏地化为狰狞无比,“所有人欠我们母子的!本宫要你们一个一个连本带利,还得清清楚楚!谁都不能赖账!”
“当年,你们是如何打骂我、羞辱我、折磨我!今日,我就要千倍万倍地回赠予你们!”术离的脑海中鲜明地跳出那一幕。
十年前。
小小的孩童咬着唇,直挺挺地跪倒在雪地里,眼中含着滚圆欲滴的泪珠子,然而腰杆依然挺得笔直……
他用力握了握拳,眸中闪过一丝无情的杀机。
总有一天,他要将当初的折磨与凌辱苦痛,一并赠还给那个人!他发誓!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不可以杀我!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陆妃娘娘眼睁睁地望着那圈冰冷的白绫绕上自己细致的脖颈。
猛然间,白绫紧抽,呼吸变得困顿急促。
陆妃娘娘张大嘴巴,凤目暴凸,艰难地嘶吼着,“我要见大王,大王……大王!”
“可惜你这辈子再无这个机会了!”术离举步走出铁门,狠狠一拂袖。
铁门“嘎吱”“嘭!”一声紧紧阖上。
“大王若是问起陆妃去向,就说她对大王心怀歉疚,打算去静心庵小住月余,为大王祈福添寿。”
“是,殿下。”
“赵武,立刻点算人马,随我去西郊大山!”
“是!”
“本宫要慕容帘那厮!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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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西郊。
偏僻一隅。
术离招手之际,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随着草团窸窸窣窣地前行,四面八方包围住居中那间木屋,徐徐像中间逼近,收缩包围圈大小。
突然间。
那木屋被人一脚用力踹开了。
一把刀死死搁在贤妃娘娘的脖子上,慕容帘推搡着她一齐跨出门。
四面八方的士兵齐刷刷站了起来,前排盾牌,后排弓箭手整齐待命。
“你们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宰了这娘们,和她同归于尽!”
术离眯眸冷哼,“你敢!”
“离儿!不必管我!立刻杀了他!”贤妃怒目瞪视,凌然无惧地吼道。
“岂有此理!”慕容帘气她拆自己台面,一耳光扇过去落在贤妃娘娘嫩白的脸蛋上。
“母妃!”术离惊叫一声。
贤妃无惧地转头瞪着慕容帘,“你这个畜牲你只管打!本宫落在你手里!早已豁出性命不要,你休想以我的命要挟我儿子!本宫告诉你!本宫不怕死!”
慕容帘气她不合作,勃然大怒,“废话少说,立刻将王后娘娘与大皇子带来此处见我。”
术离紧紧右拳。
“离儿!你给我听着!你敢照他的意思做,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母亲!”贤妃怒吼一声,在慕容帘手上微微一挣扎,那锋利的刀刃在她细嫩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线。
“母妃!”
“慕容帘!你以为抓到我就能要挟大王与八殿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贤妃猛地朝那锋利的刀刃撞过去,吓得慕容帘手一缩。
贤妃不要命地狠狠撞倒了慕容帘,恰是一个斜坡,二人便齐齐滚了下去,一路顺着斜坡滑落。
“母亲。”术离施展绝佳轻功,第一个窜了过去。
轻盈的身子低低地掠过长草,“咻”地犹如流星般追逐过去,一手抓住贤妃的衣角。
“嘶啦!”
衣角碎裂,贤妃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继续往山坡下滚去。
“母亲!”
“咚!”
“咚!”
前后两道闷声落地的声音。
慕容帘滚下山坡途中给一块大石头狠狠磕了一下,如今满头都是血,正往身边摸刀,打算再一次去劫持贤妃娘娘。
不料术离鬼魅般的身影已然飘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一整个高昂的身躯慢慢举了起来,双脚离开地面,呼吸极端困难地挣动着双腿。
慕容帘惊恐地望着这个力量非凡的男人。
他想出声求饶,只可惜,自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喀!”一声脆响。
术离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将他当垃圾似的丢在一边,转身往躺在地上,眼睛深深地望着天空的贤妃娘娘走去。
“母妃。”术离伸手抚上她的肩膀,“我扶你起来。”
“离儿!”贤妃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倦怠地轻声道,“你先躺到娘身边来,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母亲。”术离怔了怔,虽然觉得贤妃这个要求有点奇怪,可依然听话地在她身边乖乖躺下。
“你知道嘛?”贤妃眼望着湛蓝水洗般的天空,露出空洞的神往之情,“每当夜深人静,娘亲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想起我那远在异乡他方的苦命孩子。”
术离心里微微一动,咬咬唇,没有开口。
贤妃淡淡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你一定还在怪责娘亲,将那么年幼无知的你孤身送往北魏历经重重磨难灾劫,看尽人间冷暖!”
“你怪娘,是应该的。”两行珍珠般晶亮的泪水沿着贤妃娘娘的脸蛋缓缓淌落,“其实娘又何尝不伤心难过,日夜饱食思子之痛呢?”
“当日,娘亲要不是狠狠心,咬紧牙将你推出南术国,远离这个王宫,娘亲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命活在这世上。”贤妃紧紧握住术离的右手,“你以为你父王的儿子都是怎么死的嘛?你那些哥哥都是给王后害死的啊。”
“娘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贤妃娘娘握着术离的手,加重握紧的力道,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你远远丢出宫,去忍受那必须忍受的耻辱与灾难,总比看你死好。你是南术国质子,去北魏,顶多受一点白眼与言语讥讽罢了,他们不会真正杀了你。娘的孩子,这么聪明机智,一定会好好保全自己,重新回来。”
“可是娘不知道,这一别……就是十年!”
“娘……”一道破碎的颤音淡淡地逸出术离的唇中。
“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是娘的心头肉掌中宝,娘又怎么舍得跟你分开呢?”贤妃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伸出一双布满血污的双手捧起术离的俊脸,“让娘再好好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离儿,你原谅娘!当日你初初回朝的时候,娘还摸不清你的底细,生恐贸然相认,会被王后与陆妃有机可趁。娘是狠狠心肠,不认你,离儿心里难过,娘比离儿难过千千万万倍……”
“娘,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一大滴滚烫的热泪淌过他细致的脸庞,悄然落在卷起的草叶上。
“我先扶你起来,我们有什么话,回宫再说。”
贤妃娘娘摇了摇头,“不,你听我先说完!离儿,这么多年来,娘亲为了能够活着等离儿回来,不惜委身焯亲王,共同对抗王后。娘骗焯亲王,让他将术安过继给大王,将来与焯亲王同时扶持术安登上大宝!娘让他交出一半虎符,当作条件。”
“呃……”贤妃娘娘面色一变,口角流出一道殷红的血液。
术离大惊失色地将贤妃娘娘轻轻托起,伸手一摸她后腰,锋利的刀刃正横在她腰上,一片粘稠的血液吓得他惊声尖叫起来。
“娘!”
“现在娘把这半块虎符交给你。”贤妃伸手将一块东西握紧到术离手中,含着眼泪说道,“儿子,娘是个脏污的女子,娘的一生,是有污点的,娘对不起你爹,也对不起你……你会不会瞧不起娘?”
术离猛烈地摇着头,重重摇着头,喉咙一阵发紧,豆大的泪珠簌簌滚落。
“娘!”他紧紧用力抱住她的脑袋,“儿子会去亲手杀掉焯亲王,将他挫骨扬灰!从此洗净娘的脏污。你不会有事的,儿子现在立刻带你回宫看御医!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赌咒发誓般的这样对自己念着,好似这样念着,母亲就会没事。
他蹒跚着脚步将自己的母亲抱了起来,长衫扯过草茎,被一道荆棘狠狠撕裂。
“啪!”滚烫的泪珠子落在贤妃娘娘的脸蛋上。
“娘,你跟我说话……”
贤妃娘娘稍稍震动了一下,抬起血渍斑斑的小手抹去自己脸上那滴眼泪,淡淡地笑开了,“娘现在好像看到了咱们从前在冷宫里那段逍遥的日子了。”
“那段日子,是娘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我的离儿,这么小的一个人儿,牵着我的衣角,扛着一根小锄头,蹒跚着脚步随我去后院种菜。一晃眼,那个小小孩童,已然成为昂藏七尺、智勇双全的男子。无论时间如何蔓延,娘相信,离儿一定会回来与我团聚……”贤妃娘娘伸手抚上儿子俊挺的脸庞,视线被一阵泪水模糊了,“儿子,娘快要看不清你了,你过来一点呀!娘好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你再让娘仔仔细细瞧清清楚楚瞧瞧你,将你深深刻在娘的脑海里。”
“娘要去的另外一个地方,离我的儿子好远,好远……”
“不会的!”术离一个踉跄,几乎崩溃在地。
他起身再度狂奔,抱着她用难以想象的速度狂奔,“我带你回城找大夫!娘!你不能丢下我,你要支持住!娘!我要你亲眼看着儿子登临王位!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们南国变强变富裕,国祚延绵、子孙千秋万代,世世繁荣昌盛,福寿安康!我要你亲眼看到自己得到幸福,娘!你以后再也不会受苦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母子,分开我们母子了!我发誓!”
“娘你答应我!你答应我!答应我……”
贤妃娘娘最后一眼深深地落在孩子俊美如斯的脸颊上,疲惫而困顿地徐徐阖上一双泪意朦朦的眼睛,抚在术离脸上的手,也倏然滑落……
“娘……”术离抱着贤妃娘娘一直奔跑不住奔跑,好像要这么一直跑下去,直到天涯海角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