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东林省的老牌豪门,夏家的认亲宴,哪怕大部分人都看不上夏家为人和做派的,也不得不给个面子,亲自前来。
毫不夸张的讲,今晚的认亲宴,为了表示出夏家如今的地位和威严,夏老爷子几乎把整个东林省三分之二的富商豪门们都请了过来,要是在今晚的食物酒水上下点药,明儿一早,东林省上下,全都得哭!
冬夏集团矗立东林省几十年,从夏老爷子父亲那一辈起,就在这扎根了,以做烟草发家,后来随着夏国对烟草行业加强管制,夏家改行做起了奶制品行业,如今已经发展为夏国最大的几家奶制品集团之一,东林省的奶制品市场占有率,连续十年保持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水准,换句话讲,东林省每十个人里,就会有四个人是喝着夏家的奶制品长大的。
哪怕如今的冬夏集团市场占有率持续走低,依旧是东林省无可动摇的庞然大物,再加上如今夏老爷子虽然年岁已高,但经历了之前那么一场重病,谁知道老爷子还有几天可活的?
这次这么多人都愿意过来,一是豪门夏家根深蒂固,冬夏集团如日中天,二是夏老爷子余威仍在,年纪渐大,有今天没明天的,谁知道老爷子哪天蹬腿?三则夏老爷子身体不好,夏家子孙不合,内部斗争激烈,他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闻到了肉腥味,怎么可能不扑上来探查一二,看看是否有机会从中捞取些好处?
不管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反正一大群名流们济济一堂,灯火辉煌,华衣美服、香风袅袅,金灿灿得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认亲宴该有的仪式和流程走了一遍,夏老爷子也将赵胜峰和韩齐这对父子,以夏家子孙的身份,隆重的介绍给在场所有人。
赵胜峰改名为夏青槐,排行第三,占了当年夏灵父母的排序;
韩齐改名为夏良齐,孙子辈中排行第四。
哪怕众人都看不上赵胜峰那副瑟缩胆小、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但注意到韩齐俊朗不凡、潇洒意气的模样,也忍不住心中暗暗点头:虽然这个儿子上不得台面,但这个孙子看起来倒是不错,有股子豪门子弟的风采和淡定。
但反过来想想夏老爷子的品性,这些人又暗自摇头:再出色的子弟,又能怎么样?夏老爷子根本不在意这个,他更加注重的是,儿孙中不能有违背、反抗他的存在,家族权力只能由他一人控制,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他的统治和威严……
儿孙们的出色,反而会引起他的嫉妒之心。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夏老爷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掌权人。
这样的,若是当他年轻时,自然是好的,至少对于家族发展很好;
但现在他已经年迈了,八十多岁,以往爱跳的广场都去不了了,还能活几年?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爷子依然不愿意放权,而且性格更加古怪暴戾……
这对父子俩认回夏家,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众人心里默默的为这对父子默哀了三秒钟后,便很快的将之抛到脑后,开始了他们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不少巴结着夏家的商人们,团团围了上来,笑呵呵的向夏老爷子恭维着夏家的父慈子孝、一家团圆,赞美着赵胜峰和韩齐父子的如何孝顺和一表人才。
赵胜峰被夸得脸都红了,乖乖的跟在夏老爷子身后,时不时的看向韩齐,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生怕惹怒了老爷子和新儿子。
而韩齐,跟在夏老爷子身侧,端着酒杯,时不时的谈笑打趣两句,积极努力的融入这场晚宴的气氛中。
至于夏老爷子……
这么贵客们亲至,身边还不停的有人恭维着,可依旧未能让夏老爷子愉悦展颜,脸上虽然挂着慈祥和善的笑容,时不时的打着哈哈、随口应付两句,但紧攥着酒杯的手,却浮现出几分异样来,眼神辗转,暗暗瞟向另外一个圈子中心、正谈笑风生的某个人,嘴唇紧抿了一下,心里微微暗怒,趁着说话间隙的空档,老爷子歉意般的冲着面前几人笑道,“抱歉,失陪片刻,看见一个小辈过来……山不就我,也只能我去就山了。”
几位宾客们只道“请便”,边目送着夏老爷子里去的方向,暗自用眼神交流,心中嗤笑不已。
老爷子之前的心不在焉,他们这群常年游走于各类宴会的人精们,谁还能看不出来啊?
不就是因为太多人围着人家商业新贵夏翎转悠,却并没有凑上前来恭维他这个东道主,让老头心里不高兴,觉得喧宾夺主了呗!
这个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辈的争这些,果然是人老心不老啊!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人家夏翎可是近两年的商业新贵,单论自己的实力,名下资产已经超过了如今的夏家,更何况,人家的背后,还有陆锦年那么一尊大神呢!要是把人家老公也算上,今天晚宴这么多人加在一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夏老爷子并不清楚这些人的腹诽和讥嘲,只是率先走到近前,故意扬声笑道,“小翎啊,既然来参加今天的认亲宴,怎么不知道先来见见爷爷呢?好歹你也喊了我儿子二十多年的父亲,我既然认了这个儿子,自然也是会认下你这么个孙女的……难不成,你是个私生女,于我儿子没有血缘关系,就要泯灭掉这么多年的父女之情了吗?就算没有生恩,还有养恩呢!”
站在人群中的夏翎,抿唇浅笑,姨妈色的唇膏在金灿灿的灯光下,折射着美艳动人的光彩,视线瞟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赵胜峰,幽幽笑道,“夏老爷子真会说笑,我妈养我,这一点我承认,但他养了我……嗤,您别逗了,好吗?就靠他种的那两亩田地?那点田的产出,连他小三和私生子都养活不起呢,拿什么来养我?老爷子,我劝您一句,自己儿子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靠着女方吃软饭这种事,不是什么风光的,您可给他留点面子吧,别动不动的就攀亲戚认孙女、生恩不及养恩大的……我都替你害臊。”
“噢,对了,”夏翎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唇角微微向上翘起,呈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和美感,“说起生恩、养恩的,要知道,您失散多年的儿子,可是被赵家收养多年的,他现在一朝认了个有钱的父亲,总不会将赵家的养育之恩给忘了吧?好歹把一群赵家人接到家里来赡养,让他们一起过上好日子,是不是?谁不知道,您夏老爷子新认的儿子,是个出了名的厚道人?生恩不及养恩大,好歹人家赵家也养了他几十年,他这个厚道人,不应该把赵家一家老小都请到省城来享福吗?”
说完这话,夏翎扬起无比真诚的脸,眨了眨眼睛,“夏老先生,对方虽然只是一户普通的乡下农家,但他们毕竟替你养育儿子多年,父子、母子亲情,不可泯灭,你作为父亲,不会为了断绝他们之间的关系,只甩给他们一笔钱,买断那过去几十年的恩情,对不对?人家替你好好养着儿子,现在你儿子找回来了,作为一个父亲,您是不是应该把他们一家接过来,把他们当成至亲来看待吗?”
赵胜峰吓得脸都有点白了,身形下意识的往韩齐身后躲了躲,他可不愿意再跟那群赵家人发生什么牵扯!
夏老爷子也脸色骤变,铁青不已。
要找儿子,他自然不可能不事先调查赵胜峰养父母的家庭情况,也自然清楚赵家人的德行,那特么的就是一群牛皮糖、吸血鬼,粘上去就撕不下来,咬上你就绝不松口!
他得是老糊涂了,才会把这么一群人从乡下接过来!
别说是找家人,就算是赵胜峰这个儿子,他现在都不想要了!
韩齐正准备开口替夏老爷子说话,刚张开嘴,说出了第一个字,“你……”
“住嘴!”夏翎皱眉呵斥,“韩先生……哦,不,现在应该是夏良齐先生了,我是作为现任陆家主母与夏家现任掌权人对话的,你作为一无实权、二无职位、三无地位的闲散人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请你保持安静,可以吗?今儿算我教你个乖,只要你一天没有被夏老爷子立为夏家继承人,就一天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插嘴,抢断我和夏老爷子的对话,这一点……希望你铭记在心。”
韩齐紧咬牙关,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夏翎当众扇了个耳光似的,屈辱万分!
有了韩齐这个缓冲,夏老爷子暗暗瞪了一眼他后,总算是没有让自己破功,却暗暗改了礼貌性的称呼,不敢再跟她套近乎,“夏女士真会说笑,小齐既然是我夏家的子孙,有我这个长辈在场,还轮不到您来教训!”
“果然是爷孙情深啊!”夏翎一脸悲天悯人般的摇头叹息道,“以夏老爷子对他的疼爱,想必很快就会把这个孙子立为家族继承人了吧?我先在这里恭喜夏良齐先生了,祝你早日得偿所愿,执掌夏家大权。”
明明说着的是祝福的话语,落入夏老爷子的耳内,却让他差点气得暴走。
祝愿韩齐早日执掌夏家,那不就意味着祝自己早点死了吗?!
“夏女士真会开玩笑。”夏老爷子生怕夏翎再说点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话,只能暗恨的咬牙改了礼貌称呼,故意转移话题的问道,“怎么,今天是自己过来的?外界传言说陆先生、夏女士伉俪情深、恩爱非常,不管夏女士走到哪里,陆先生都紧随其后,甘愿做默默无闻的影子……如今怎么夏女士形单影只的,莫不是夫妻感情出现了问题,夫妻俩吵架了?您也别怪我老头子多嘴,年轻气盛可不是什么好事,女人嘛,还是温顺柔和些的比较好,陆锦年又是我们东林省有名的年轻俊彦,多少名门佳丽对他求而不得,你若是不看紧了,小心被人撬了墙角!”
夏翎倒是一脸的意外和讶然,美丽无瑕的面庞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故作咂舌般的惊问道,“原来,夏老爷子您对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这么关心啊?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没想到夏老爷子您居然是这么一位热心肠的老人家,毕竟……连我的亲生母亲,都没管过我和陆锦年的夫妻关系如何,我公婆又去世得早,从来都没有人管过我这个……您可真是我人生道路上的指明灯!”
边上众多打酱油的围观党们,差点没被夏翎的话给笑得憋死。
她就差点没把“我亲妈和死去的公婆都没管我,你管老几”的这话,糊在对方脸上!
几次三番都没占到便宜,反而全都让对方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饶是夏老爷子再好的涵养,也不由得有些色变,心里更是恨不得将夏翎生撕了。
正当夏老爷子心里琢磨着怎么将这一局扳回来时,却听得本就熙攘的大厅里,忽然传来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随后近乎于尖锐的嗓音响起,“——贱人!”
话音未落,又一记重重的耳光扇了上去!
“啪!”
连续两记耳光外加那一嗓子的“贱人”,已经彻底让这个光影斑斓的大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夏翎循声望去,却见另外一撮人群里,夏家四太太正通红着眼圈,满脸怒容的瞪着另外一个穿着大红色深V长裙的韩妈,而韩妈身侧,夏四爷正一脸尴尬的被韩妈扶着手臂,欲要挣脱却不得,只能满脸的难堪和阴鸷,身体同时向一旁站得远远地,生恐被讹诈了似的。
“贱人!不要脸!”夏家四太太气得暴跳如雷,也顾不上什么豪门贵妇的仪态和风度,指着韩妈怒声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我丈夫,怎么勾搭了一个还不够,还想把夏家两房都收入你的囊中吗?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一个夏家男人满足不了你,你还要勾引第二个……是不是再过几天,夏家四房男人就都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我、我……”韩妈被人突然抽了两耳光,被抽得当场懵住了,哪里还记得之前韩齐的告诫?当场便下意识的泪雨盈盈,一脸的可怜楚楚模样,眼梢含泪,欲语凝噎。
要是个娇艳动人的小姑娘,做出这么一副可怜楚楚的姿态,或许还真的会让某些人心有不忍。
可惜,韩妈已经五十多了,比赵胜峰还大了两岁,徐娘半老,倒还存着点风韵,可在场这么多名流权贵们,哪个不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还能看上她这点残存的姿色?
再说了,能堂而皇之带到这种场合的,基本上除了正室之外,便只有子侄儿女一辈的,自幼的教养,早就让这些人将名门淑媛的姿态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是底蕴稍薄的,装也得装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又哪里看得起韩妈这般柔弱可怜的德性?
只有小三才会做出一副柔弱可怜、泪盈于眶的姿态,正室们的高傲和尊严,绝对不允许她们做出任何柔弱的姿态来。
韩妈早就习惯了用眼泪和柔弱剥去别人的同情,然后利用别人对“弱者”的同情来解决任何问题。
她却不知,豪门不相信眼泪。
眼泪,只会让人唾弃你的软弱,只会折下你的脊梁和自尊,让人瞧不起。
预料中对夏家四太太的谴责声没有传来,反而一道道带着冷意和讽刺的视线,投向了韩妈自己,眼神鄙薄,不屑至极,仿佛在看什么小丑般。
“上一次,你穿着睡衣跑到我丈夫面前舞姿弄骚,我懒得搭理你,这一次,你又跑到我丈夫面前玩‘意外’,什么红酒洒在男人的裤子上,你帮忙擦一擦……你当我不存在吗?我丈夫的裤子,用得着你拿手来擦?还是说,你当全场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你的目的和手段?”
夏家四太太显然被气得够呛,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双眼通红冒火的瞪着韩妈,“你是以三哥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今天认亲宴上的,对此,我作为夏家儿媳妇,无话可说,但你明明已经有了目标,还敢来勾引我丈夫,那么,我是否可以怀疑,再过几天,恐怕连大哥和二哥都要成为你的裙下之臣了?你拿我们夏家当什么了?”
“更加可恶的是……”
话说到这里,夏家四太太忽然顿了顿,抿了抿嘴唇,眸底现出一丝冷意来,嗓音清晰明亮,将声音传递给全场,“作为一个小偷,偷了女主人的珠宝首饰之后,事后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戴出来招摇过市,如今,竟然戴着首饰招摇到了女主人的面前,您不觉得……这样做,很无耻吗?”
韩妈倒是愣住了,也收敛起眼眶里的泪珠子,脸色发白,一脸惊慌的看向四太太,磕磕绊绊的大叫道,“你、你胡说些什么?刚才只是个意外,你可别胡乱诬陷好人!什么叫做偷了你的东西,我戴着的珠宝首饰,自然全都是我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你叫它们,他们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