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整个大堂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静中。
别说是作为当事人的夏翎和唐装老者了,连旁边的胖老板都是一言难尽的诡异脸色,傻傻的看着夏伊,一脸“为壮士送行”的艰难表情。
能说出这种话的,果然是真战士啊,简直无所畏惧……你特么的就不怕让他们千刀万剐了?
“呦呵,怎么不说话了?”夏伊冷哼了一声,咄咄逼人的疯狂叫嚣道,“被我戳穿了你的阴谋诡计,现在哑口无言了?切,想算计我,也不看看我夏伊是谁!我告诉你,夏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今儿敢这么害我,来日我夏伊必定千百倍的偿还于你!我要把我受过的苦,让你通通尝一遍,再一点点的弄死你!”
一边说着,夏伊的眸底迸发出浓浓的恨意与阴毒。
“咳咳!”夏翎故意咳嗽了一声,“抱歉打断你一下,我得先跟你声明,我是白手起家,比不得你们夏家的家底厚实,既没有那么多的流动资本,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能雇得起地下王国的无冕之王,阁下实在太过高看我了。”
说着,夏翎示意般的冲着唐装老者微微颔首浅笑了一下,表示尊敬。
唐装老者同样回以一笑,显然被恭维得极为高兴,笑呵呵的道,“这位……应该是陆太太吧?您太客气了,无冕之王,实在不敢当,不过是做点小生意,带着下面的人户口罢了,比不得尊夫产业遍布各地、财富倾国。”
“他是他,我是我,不管他有多少钱,我始终就是个夏国的普通小商人罢了。”夏翎莞尔轻笑了一声,如是推脱道。
陆锦年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与夏翎的手,十指交叉,显然夫妻俩感情极好。
“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是个穷丫头罢了,靠着点运气,才能走到今天!”夏伊撇嘴,“你是没钱、没脸面,可我看你找的小白脸倒是挺吃得开的啊,跟谁都认识呢,不会是卖屁股……”
“——住口!”唐装老者疾声厉色的呵斥,直接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言。
夏翎也沉下了脸色,紧紧地盯着夏伊的脸蛋,“夏小姐,我跟令尊有合作,所以,你口出狂言的,我只当做没听见罢了,但你若是敢辱及外子……既然你说我买凶害你,反正已经背上了这口黑锅,我不介意把这事坐实了!”
“女表子,你给我在说话注意着点!”身后的打手男人也阴狠威胁,手上有加大了几分力气,几乎要把夏伊的胳膊捏碎。
夏伊吃痛一声,委委屈屈的抿了抿嘴唇,可是眸底的恨意与怨毒,越发的疯狂起来。
她显然是被身后的男人打怕了。
“不妨告诉你,就凭你和你们家……有我自己亲自动手就够了,你不值得我先生动手。”夏翎凉凉而笑,“更何况了,我先生做事向来走的是阳谋道路,他要是真的动手了,只会让你们倾家荡产,这种阴毒的手段,还真不是他的风格。”
夏伊的眸底隐隐浮现出一层喜色来,故意做出一副不甘心模样的叫道,“空口无凭,自然是你们怎么说都行了!除非你当场证明这事不是你们俩干的,我才会信!”
身后的打手忍不住嘀咕,“这种事怎么证明啊?”
夏翎稍稍看了一眼,便知道夏伊这丫头打的什么鬼主意,心里不禁暗暗好笑:倒还真有几分急智,知道用激将法,可惜太嫩了点。
心里虽然嘀咕着,表面上夏翎还故意配合般的追问,“噢?那你打算让我怎么证明这件事情?”
夏伊差点兴奋到跳起来,心里的小人暗暗欢欣鼓舞:——上钩了!
哼哼,我夏伊果然聪明绝伦,稍稍用上了点激将法,就让夏翎这个狠毒无耻的贱人上了钩,是要激得她把自己弄出去,等回了家,跟爸妈随便哭一哭的,别说合作的事情了,恐怕爸爸妈妈能被气得活扒了她的皮!到时候就把这对狗男女弄破产了,一起都卖进国内的窑子里去,自己在这红灯街上待了一个月,就让他们在那种最下等的窑子里待十年好了,女的每天接三十个客人,男的少点,每天接二十个就好,少一个,就把他们俩往死里打,扒光了衣服弄出去游街……
夏伊那点浅白的小心思,都快挂在脸上了,在场的,只要稍有城府,谁看不出来啊?
不戳穿,只是想看戏罢了,反正今儿吃得有点多。
“想要证明你的清白,其实特别简单啊!只要你把我弄出去,送我回家,不就证明这事不是你们夫妻俩干的了吗?”夏伊得意洋洋,“亏我爸还拿你当个任务了,居然连这点都想不到……等回了家,我脱了困,你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到时候我再帮你跟我爸说说好话,给你点好处什么的,这不是一箭三雕的好事吗?你得了便宜,证明了清白,我也可以回家了。”
夏翎摇头轻笑,满眼的失望。
自己果然不应该指望着夏伊这丫头,能语出惊人,至少表现出点魄力胆量……
就给了一张空头支票,就有脸说什么一箭三雕的……你好歹也是个富家千金,别的不会,拿钱砸人还不会吗?就特么的会那几句威逼利诱的话,还都是空口白牙,半点实际好处都见不到,有毛用啊!
要是给个上亿的,自己兴许还真就心动了,可这丫头居然连砸钱的脑子都没有,啧啧,实在让人失望至极。
自己果然不能指望着从夏伊这打发时间、找乐子,顺便消消食的,现在倒是好了,热闹没看成,乐子没找到,反而越发想弄死她了。
夏翎失望而遗憾的耸了耸肩,用手轻抚了抚略显圆润的小肚子,“真是够没意思的……这么半天,也消食差不多了,不逗你玩了,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吧,请恕我失陪,先走了。”
“你……”夏伊瞬间脸色阴沉下来,“你在耍我?!”
“咦?你终于发现了?”夏翎笑盈盈的眨了眨眼,“我可是个外人,你是人家老先生的货品,我总不能仗着我先生的颜面,强要人家的货吧?我一不是你父母,二不是你祖宗,跟你还有些过结,没有立场要管你死活……”
夏伊紧咬牙关,双手攥拳,“夏翎,你如今见死不救,就不怕我恨你,以后逃出去找你报仇吗?”
夏翎挑眉,“我救了你,你就不会恨我了吗?”
“——当然不会了!”
夏伊满脸急切的看向夏翎,眼底噙满泪水,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夏翎……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抢小齐哥哥!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才十八岁!才十八岁啊!我还有大好的人生,还有父母和爷爷,我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不能让夏家蒙羞!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但我也只是脾气太差而已,小孩子的性格,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我保证,我没什么坏心眼,也没有那么多智谋百出,你伸伸手,救我一把,就相当于拯救了我这条命啊!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恨你呢?”
夏翎眸底里浮现出一丝悲天悯人般的色彩,放开陆锦年的手,率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夏伊面前,用手轻抚了抚夏伊的发顶,仿佛如某种宗教仪式般的神圣和肃穆。
夏伊希翼的紧盯着夏翎,任由着对方跟摸宠物似的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你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手染血腥,拿你亲堂姐的命换来了家中上下的宠爱……打小照顾你的堂姐都能下得去狠手,我又怎么会相信你的‘感激’呢?”夏翎淡淡而笑,凝望着夏伊的眼睛,仿佛要得到某种答案,“你们夏家人,天生冷血凉薄,心肝都是黑的,别人为你们做到的,你们只觉得理所应当,别人没有为你们做到的,你们却会为此恨之入骨……跟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夏伊的脸色惨白如纸,跪在地上的身体摇摇欲坠,绝望的看着夏翎,两行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流落下来,“……可你不觉得,这样的下场对我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子而言,太过残忍了吗?!堂姐的事情,我也是被逼无奈,哪怕就是将我绳之以法,最多也不过是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而已,可你呢?对女性而言,最屈辱、最悲惨的手段,施加到一个十八岁女孩子的身上,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去?!”
夏翎垂眸,勾唇冷笑,“可那又如何呢?”
夏伊抬头,似乎不解。
“你遭受怎么样的屈辱和悲惨,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夏翎重新睁开双眼,眸色凛冽清澈,“不是我做的,我问心无愧,可我又凭什么因为你故意卖惨而伸手帮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夏伊,你应该庆幸,我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心存善念了……你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是被你父母惯的,是你自己作的,但唯独不是我还得,你不怨你父母,不反省你自己,为什么唯独要怨我不救你?难道我是慈悲的圣人,得救你于水火之中,然后等你脱险之后,再报复我吗?夏伊,我没有那么蠢。”
说罢,夏翎站直了身体,刚才摸过夏伊头顶的那只手,轻轻捻了捻,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陆锦年及时的递过来一块手帕,“擦擦吧。”
夏翎顺势接过,狠狠的擦了擦从夏伊头发上蹭到的油腻和肮脏。
用过的手帕,被她随意的丢弃在了夏伊的脸上。
“再见了,夏小姐,祝你好运。”
说罢,夏翎手挽着陆锦年的胳膊,夫妻俩洒然离去,未曾因夏伊的事情,而跟唐装老人招呼半个字。
这也代表着让他们夫妻俩的态度,——不参与,不插手,这是他们内部的事情,自然由他们决定。
唐装老人无奈而笑,惋惜般的道,“果然是老喽,现在的小年轻啊,简直一个赛一个的精明,这是又把皮球踢回到我们这边了,我们落不着什么人情,反而还得按照他们有利的一面去做,不然就是得罪了人家……唉,这一行不好干啊!”
“陆锦年就已经足够扎手了,没想到,他娶的女人,也一样不好骗。”旁边的精悍青年忍不住摇头道。
“那我们现在……”魁梧高大的白人青年血腥的舔了舔嘴唇,期待的小眼神看向唐装老人,“boss,我们怎么处理这个新货?要不要……嗯?”
说着,白人青年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用,既然他们没有表示出任何意思,那就是按照我们的规矩来。”唐装老人摆了摆手,目光却静静流连到夏伊绝望的身影上,淡淡的笑了笑,“好歹也是富家千金,身价总要比一般的贵一些,让人好好给她拾掇一些,今晚上拍卖场……一个月之后,再联系她的家人赎身。”
“就这么放了她,不会得罪陆锦年夫妻吗?”精悍黄皮肤青年冷淡的神色间,露出几分诧异来,“我以为,您会给他们卖个好,毕竟……据说陆锦年跟邵老板的关系很好。”
唐装老人笑得高深莫测,“不、不……卖人情,不是这么卖的,这样太过流于表面,传出去,只会让我们威严扫地,让别人失去对我们的敬畏之心。”
黄皮肤青年眼神里浮现出几分期待之色。
“今晚的拍卖会上,就把她家的招牌打出去,”唐装老人笑容依旧亲切慈爱,眉眼柔和得几乎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戾气来,“要是夏家收到了消息,与我们联络,就先尽量拖着,另外,赎身酬金提高到——唔,一亿花国钞吧,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最低不能低于两千万花国钞,不然的话,就让他们夏家的千金一直在我们这挂着吧。”
白人青年瞳孔里释放出浓浓的兴奋之色,“上次那个阿三国的千金大小姐,赎身价好像两百万花国钞吧?”你突然把价格提升了十倍,这样真的好吗?
可这恰恰就是唐装老者对陆锦年夫妻表现出来的诚意。
流程和规矩,依旧是他们自己定下的,半点未曾违背,哪怕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他们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自打嘴巴,落到他们的手里,作为稀有货品放在拍卖会上“使用”一个月,然后由他们的家人出钱将人赎出去。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这群地下王国的无冕之王,不会故意把对方的身份和家族泄露出去,也不会故意在赎身价上抬高价格,双方都有所让步,留了一层脸面和遮羞布。
现在,唐装老人的这一决定,算是撤下了这层遮羞布了。
黄皮肤的精悍青年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低声问道,“boss,这次……真的是个巧合吗?我们碰巧……”
“不然你以为呢?”唐装老人好笑的看向自己的副手,“你以为,她会在这里,真的是我们收了对方的钱?哈哈……你觉得,他们得花上多少钱,才能雇得起我?”
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酒店里的夏翎和陆锦年之间。
“夏伊出现在那里,真的是个巧合吗?”夏翎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确定,这是真的是巧合,而不是人为吗?”
陆锦年认真笃定的点了点头,“这个我可以保证——夏伊落到那群人的手上,完全是她自己作死的结果:用私藏的一颗钻戒向学校保安行贿,从管理森严的玛丽安教会学校偷跑出来,因为护照和签证被锁在学校的保险柜里,来不及偷出来,无法通过海关,居然蠢到孤身一人跑到异国的红灯区,妄图寻找本地蛇头,偷渡回国……呵,简直就是天才般的设想!”
最后一句,是陆锦年罕见的刻薄嘲讽了。
夏翎也对夏伊的天真和无知给跪了,她怎么能想到去找蛇头偷渡这种事情呢?
夫妻俩面面相觑了两秒钟,夏翎终于再度开了口,哼哼了两声,“那我今天在那家小饭馆里碰见她,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吧?”
陆锦年的态度几位坦然,半点都没有想隐瞒的意思,“这个当然……还是老邵注意到的这件事情,起先他听说夏伊姓夏,又是东林省的,还以为跟你有亲戚关系,临时给我打了个电话,才弄清原委的;正好这一阵你也在国外,就让你过来看看热闹,要不是在小饭馆里偶然遇到的,我本来还打算带你去她‘工作’的场所去看看,给你个惊喜。”
夏翎无语的摇了摇头,“果然是巨大的‘惊喜’,如果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自己对此也不知情,不然的话,我都以为这是我们俩的手笔了呢!”
“可这次的事,我们俩真就是来看热闹的,半点都没插手。”陆锦年一脸的无辜,“顶多是拿她消消食而已。”
“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夏翎越发无语了,“黑锅背得妥妥的。”
“这次的事情,对于整个东林省而言,绝对闹得不算小,夏家老四若是还想瞒着夏老爷子,怕是够呛了……以夏老爷子的为人,夏伊这颗棋子算是废了,你打算最后怎么处理她?”陆锦年再度开口问道。
夏翎冷笑的从唇瓣里吐出一句脏话来,“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让韩齐接手她?”陆锦年眼底闪过一抹亮色,讶然问道。
“当然了,她不是爱韩齐爱得要死要活吗?”夏翎傲慢的扬了扬下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上流社会的圈子里,没有人会捡个破鞋的,联姻的棋子彻底废了,既然不能再让她嫁进豪门,为什么不用她来笼络韩齐,顺道搭上许晋良呢?虽然是一步闲棋,可说不准哪天能有点用处,不是吗?正好也让她得偿所愿,成全了多年的父女之情……”
“而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她得偿所愿,——让韩齐娶了夏伊!”
不用谢我,我叫红娘,别号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