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祭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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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离开南都

看着在昏黄的灯下忙碌不停的咏春,叶薇微微叹口气:“咏春我以后不在府中,你自己万事小心,你不过是个女子,想必睿帝也不至于难为你的。”

那忙碌的身影闻言一僵,她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猛然转过身,看着叶薇,似是有些欲言又止。半晌她终于还是回过头去,温柔而细心地嘱咐着:“公主一路上要小心才是……”她背对着叶薇,所以叶薇看不见她握紧了正在整理的包袱上的结,紧紧地,最终又无声的展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的继续打包行李。

叶薇点点头:“我会自己小心的,咏春不用挂心了。”

咏春半晌后才回答:“是。”

当咏春终于将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她向叶薇请示后,就慢慢的退出了枕月阁。

屋内终于又只剩下了叶薇一个人,她微微叹口气,缓缓自床边站起身来,轻轻推开了枕月阁的门,一地银光流泻。今晚的月色极好,无风,云淡,月儿又大又圆,一如和“容烟“初见的那夜,也是这般的好月光,引得她又念起了那首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诗读完了,四周依旧一片万籁俱寂,叶薇失望地低叹了一声,她心中所期盼的那个人终于还是没有和她心有灵犀。离别在即,她只想在今夜见他一面而已,要去找他吗?算了,还是算了吧。他蛊毒在身,不该再为她费神劳心了。

她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枕月阁,在关上门扉的一刹那,她犹豫的停了下来,不知不觉的用力抓紧了门边,越来越紧,直到手指甲感到了一阵疼痛,才茫然低头,指甲竟然被她折断了,有丝丝的血缓慢地漫出指甲的断裂处,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光华流转。她立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猛地一甩衣袖,提气纵身而起跃上房梁,顺着黑夜中记忆的光火,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容烟府邸的院落中。他的府宅很清静,几乎看不见什么伺候的下人,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他的书房门口,里面还亮着灯,他还没有睡。

叶薇屏住呼吸,顺着开启的窗缘向室内看去。屋内一灯如豆,照耀着坐在书案旁的俊美男子。他依然一身白衣,长发没有束起,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更衬得他如同天人一般的眉目如画。他右手执一书卷,左手轻轻托于下颌处,有几缕发丝顺着他微微倾斜的身体,滑落到执卷的手臂上。他似是有些疲倦的闭着双目,依然维持着右手执卷的姿势,坐于书案旁,满室安静只传来他平稳舒缓的呼吸声。

依然如同那夜的记忆一般,夜晚的他和白天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尽管依然是他,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容貌,却愣是渗透出一股妖媚的气息,就如同初遇的那夜一般,那个深坐亭中悠然抚琴的如同海妖一般诱人前来的男子。

叶薇心中痛楚翻涌,以前不了解,还曾惊异为何容烟夜晚的气质容貌,竟与白天时的他相去甚远,如今却心中明白,那是因为蛊毒的缘故。记得唐真曾经说过,南蛮神月教的来源无从查起,只是教众皆信奉天上的月轮,拜月祈祷,而蛮人所独精的蛊毒也似乎随着月神的生息一般。凡是中了蛊毒之人,在月圆之夜,身体所受的苦楚尤其加重,初遇容烟的那夜,他身上魅惑的气息如同海水一般连绵而来,而如今……叶薇痛苦的抚上自己的胸口处,用力的攥紧她胸前的衣襟,他的毒一定日趋严重,他的发色在昏黄的灯下看起来,竟然越来越浅,明明是如墨染一般的乌黑长发呀……叶薇不能自持地微微弯下腰,仿佛那种久违的痛楚感瞬间充斥了全身一般,她微微喘了一口气,又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偷看了屋内人一眼,依然紧闭双目,不曾睁开。

叶薇微微松口气,轻手轻脚地慢慢离开了容烟的书房前,她收敛身形,暗自提气,飞身形重新跃上了屋顶,顺着来时的路,返回了公主府,她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容烟的书房,没有亲自和他话别。

在叶薇离开容烟的书房后,坐于书案前的人慢慢地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目,他的眼眸如同黑珍珠一般的光晕明亮,他微微看向窗外刚刚叶薇站立过的地方,半晌,他的口中似是溢出了一声低叹,卷起室内静默的气流,平添了一股深秋的孤寂感。

一夜无梦。

叶薇早早地起身,正在用早点的时候,门房禀报说,左相裴琰已经在府中恭候公主的大驾了。叶薇微微一笑,来的好早!她迅速地整理完毕,在会厅见到裴琰时,他正在喝茶,见叶薇走进来,不由得笑道:“原来公主也喜欢这雨前龙井!”

叶薇闻言一怔,她哪里喜欢这雨前龙井呀,她是因为容烟喜欢雨前龙井才……所谓爱屋及乌,大致就是此意吧?她微笑道:“我哪里是懂茶之人,是个朋友说过这雨前龙井不同于其他茶的味道,别有一番清净芳冽之意。”

裴琰低头饮茶,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听他低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公主所说的这位朋友,莫非是容烟容大人?”

叶薇一窒:“裴左相倒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裴琰不以为意淡然一笑:“公主似乎并不知晓,我与容大人之间也曾有过师徒之谊?我当初入朝为官,多亏了容大人的大力举荐,论起来,我应该算是容大人的门生才是。”

叶薇一呆,容烟这般年轻,竟然有裴琰这样当朝一品的门生?而他自己,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中郎,还是挂名的?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就是心中一痛,如果不是他蛊毒在身,凭他的本事,又岂会甘于这般平淡的隐居生活?不能否认,最初吸引她的不正是容烟身上的那种超然于世的内敛与淡定吗?在这纷繁的乱世,谁不是野心勃勃、伺机而动?能像容烟这般“大隐隐于朝”的真正睿智的男子又有几人?可是,自从知晓他蛊毒在身之后,她原本的倾慕竟慢慢变成了一种遗憾,假如他不曾身中蛊毒的话,他是否仍然是今日这般的容烟?她所怀念的谷中竹屋的日子又是否还会再存在呢?而那样的容烟,还会被她所喜爱吗?那样的他们还会走在一起吗?这或许才是她一直以来内心不安的源头,尽管是在他们耳鬓厮磨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控制不了这种不安的蔓延和侵袭。

叶薇在心中默默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淡然问道:“裴左相,我们何时动身?”

裴琰轻轻放下茶盏:“即刻就要动身,增援的大军已经驻扎城外,我等出城后,自会与我们会合。”

叶薇沉吟片刻才道:“我要带几名亲随随行伺候我的左右,不知裴左相可否通融?”

裴琰微微一笑:“公主说的哪里话?公主金枝玉叶,随行有人随侍左右,本就是应该的事情,何谈通融之说?”

叶薇微微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以裴琰的为人,想要带唐真等人出府随行,还要费些周折呢,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容易就同意了,害她刚刚开口前,还在担心是否会被他一口拒绝呢。看来裴琰的为人,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可亲近,其实他也许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也不一定,他不是还在宫中为自己拐弯抹角的带过路了吗?想到此,叶薇心中对于裴琰的好感,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为了出行方便,叶薇换上了男装,因为不是出行“旅游”,而是奔赴前线战场,所以也不可能再坐公主府的华丽马车了,紫鸢为她牵来了夜薇的坐骑“胭脂”,这家伙许久没见叶薇了,一看见“朝思暮想”的主人,立刻打着响鼻喷着气的蹭到了叶薇的面前,一副亲昵的样子。叶薇也很喜欢它,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它的头,在它温顺的低下头后才轻轻上马,双手握紧缰绳,跟随在裴琰的身旁,只听他朗声道:“听我号令,列队,出发。”

在他身后的亲兵卫队排列整齐的跟在裴琰与叶薇的马后,迈开步伐向南都城外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