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地回到家,席阳阳也不管府禾朗,径直去洗了个澡,就闷头躺床上睡了。
府禾朗识相地帮席阳阳收拾了行李,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席阳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门出去。
席阳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一团火越烧越旺。该死的,她这边被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府禾朗竟然还有心情去酒吧。(她刚才清楚地听到府禾朗约了什么人,去“咔啪”酒吧。)
席阳阳爬起来上网,改了个性签名:男人,你当他是宝,其实就是根草!贱!
睡不着就开着电脑写小说,玩游戏,席阳阳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凌晨2点半,府禾朗才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味回来。
席阳阳微微蹙了一下眉,接着又将心思转移到构思了一半的剧情里,手指敲击键盘,把府禾朗当做空气,晾在那里。
府禾朗愣愣地站在门边,他想不到席阳阳这个时间,竟然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电脑上网,莫非她是在等他回来?这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逝,但他的心瞬间就柔软了,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老婆……”
席阳阳赏了他一个白眼,保存文档,关机,转身回了卧室,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利落地上锁。
府禾朗心里也憋着气,明明错的不是他,可是他处处赔着不是,当太后一样伺候、哄着她,席阳阳还给他摆脸色,不跟他说话。府禾朗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带着一身酒气,去了隔壁的房间睡了。
席阳阳躺在床上,心里憋得发慌,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地闪着府禾朗那狰狞的俊脸。府禾朗之前那么殷勤、温柔、体贴,原来都只是伪装出来的表象,他本质是一匹粗暴的狼。
席阳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女子,所以会用最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一旦被人敲破了壳,看到最柔软的心脏,她就会变得柔弱、无助。此时的她,清楚地感觉着自己那层外壳,已经被府禾朗慢慢地撬裂了,离打开只有那么一丁点的距离。可是这时候,她却看到了府禾朗粗暴的一面,让她不由自主地害怕、抗拒起来。
女人一旦在情感上受伤,便会变得小心翼翼,不会再去张牙舞爪地说越挫越勇,年轻的时候,还能说没关系,谁这辈子不遭遇个把人渣?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变得伤不起了。
曾经,席阳阳能轻易地将心交给文浩,那么简单而美好,可是结局却是那么伤,那么揪心疼痛,也让她背负了无法抹去的遗憾,是她亲手断绝了她的爱,将残破的记忆留在岁月里。
蓦然回首的时候,心头总是带着一丝丝的缺憾,曾经的席阳阳撕心裂肺地爱过文浩,最后也咬牙切齿地恨过命运的不公平,相爱的人,不能相守,注定要分开。每当夜深人静,独自对着电脑敲下寂寞的文字时,席阳阳的心总是会隐隐作痛,在回忆中挂满泪痕,提醒着她,在过去的岁月里,为了避免被世人冷漠的流言灼伤,她丢弃了那一份纯真的爱。随后,独自一人背负行囊在情感的荒原上漂泊的时候,渐渐明白有很多种爱,注定只能埋在心里生长,而见不得阳光。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记忆一点一点地褪去,伤害一点一点地被磨灭,当最后这一切爱恨都变得平静了,她就变得不再奢望爱情,不再奢望依赖,变得坚强独立了。
席阳阳不敢想象,当她彻底沦陷进府禾朗编织的情网之后,会不会失去自我?而当她失去自我之后,府禾朗又不珍视她的话,她该怎么办?府禾朗介意过去的话,她又该怎么办?她小心翼翼,卑微地保护自己,不敢轻易地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并不是因为真的没心没肺,而是她不敢,她的心伤不起。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席阳阳揉了揉酸涩的眼,没拉窗帘的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她从床上起身,抱着双臂,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晨曦微露的阳光一点点透过云层,渐渐地渲染天边,然后播散到了大地上。金黄色的光芒是那样的柔和,暖暖地融化了她的心。
席阳阳随即快速梳洗完毕,将床上的被子折叠得方方正正,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府禾朗摸着宿醉后头疼欲裂的脑袋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主卧的门开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却不见席阳阳的人影。
府禾朗望着天花板,拿着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席阳阳干吗去了,晚上要不要回爸妈家吃饭。但是想到席阳阳的冷脸,他的心瞬间凉了下来,于是把手机直接揣进兜里,神情抑郁地去公司上班,下班后,回了府家。
府禾朗刚踏进家门,就闻到一股香甜的红烧肉味,不由得嚷嚷道:“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府母一脸慈爱地道:“喏,你媳妇在做,你自己问她。”
府禾朗的心波动了下,不管他跟席阳阳闹别扭也好,冷战也罢,至少她把自己当做府家的儿媳妇了,那么他何必去纠结文浩,何必去纠结曾经的故事呢?过去再好,也都只是过去,席阳阳现在是他府禾朗的老婆,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男人!想到这,府禾朗心头的抑郁瞬间散了,转身走向厨房,含情脉脉地望着在那边认真择菜的席阳阳,甜腻腻地叫唤了声:“老婆。”
席阳阳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只当没看到府禾朗这人,手里该干吗还是干吗。昨天府禾朗俊脸扭曲的画面还在她的脑海中没有淡去,晚上她又憋了口气等到凌晨2点多,他才醉醺醺地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味回来。她一晚上被气压着心口没睡好,今天实在是没有心情给他好脸色看。
府禾朗咽了咽口水,走了进来,讨好地帮着席阳阳择菜,“老婆……”
席阳阳不做声,将菜一把拿过来,就要在水池里洗。
府禾朗忙快一步抡起袖子,开了水龙头,殷勤地开始洗菜。
席阳阳也不跟他争,把水池的地盘让给了他,转身开始盛焖好的红烧肉。
府禾朗忙扔下菜,赔着笑脸接过大碗,“我来,我来。”
席阳阳终于恩赐似的将眼光瞅上了府禾朗,撇了撇嘴,还是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也没说,看着府禾朗端着碗,笨手笨脚地将肉盛了出来。
府禾朗端着大盆红烧肉,侧头看着席阳阳,“老婆,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席阳阳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厨房,看到府母的瞬间,脸上笑得跟花一样灿烂,“妈,真的不好意思,晚上有事,不能陪你们一起吃饭了,这桌子菜就当我赔礼了啊。您可别介意!”
府禾朗端着红烧肉跟着出来,听到这话,不满地将红烧肉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一张俊颜黑得跟电脑屏幕似的。
席阳阳抬眸,淡扫了一眼生闷气的府禾朗,不以为意地转身拿包,准备走人。
府母倒是被他的举动惊住了,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着席阳阳跟府禾朗。
“席阳阳,你什么意思?”眼瞅着席阳阳无视他的怒火,起身拎包要走,府禾朗急了,一个箭步,伸手拦住了她,沉声地问。
“没什么意思,我有事先走而已。”席阳阳一字一板地看着府禾朗回道。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走!”府禾朗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府禾朗,让开!”席阳阳一向吃软不吃硬,脾气上来了,也是一根筋拗到底的人。
府禾朗挡住席阳阳的去路,纹丝不动,他今天还真跟她较上劲了!
“府禾朗!”席阳阳也顾不得府母在场,脸色沉了下来。
府母看着他们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样子,赶紧走出来打圆场:“你们俩这是干吗呢?”淡扫了一眼府禾朗,训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阳阳有事,就让她先走呗。”
“她有个屁事!”府禾朗冷声打断道。
席阳阳一听这话,心里就发堵了,她是真有事,约了一个电影公司的策划要谈影视版权,所以别开眼,对着府母道:“妈,祝您生日快乐,改天再来看您,我先走了!”
府母看席阳阳确实不想留下来吃饭,也不好勉强,只好扯了扯她的衣角,慈爱地笑笑道:“那让阿朗送送吧!”
“不用!”
“不用!”
席阳阳跟府禾朗异口同声地开口拒绝,然后各自不满地看了对方一眼。席阳阳不做停留,快速离开府家。
府母若有所思地看着府禾朗,问:“跟阳阳闹别扭,吵架了?”
府禾朗头也不抬地回道:“谁跟她闹别扭?无聊!”
府母一听,气得拧住了府禾朗的耳朵,府禾朗吃疼,狼狈地闪了一下,看着府母,无辜地道:“妈,你干吗呀?”
府母慈爱的脸上带着恼怒,咬牙道:“就你这态度,阳阳受得了你才怪!”
府禾朗不服气道:“我这态度怎么了?总比她一张死人脸好!”
府母嘴角抽了抽,“府禾朗,你都多大的人了?”接着叹息了一声道:“你是个男人,有你这么小心眼的吗?”
府禾朗更憋屈了,“我哪里小心眼了?”好吧,他承认,他有点小心眼,可是看到老婆跟旧情人依依不舍的样子,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这是正常的反应好不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喜欢她啊。
再说了,他都低声下气地赔着不是了,席阳阳还不顺着台阶下,让他情何以堪!
府母一巴掌就往府禾朗的头顶盖了上来,“就你今天的行为,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小男人一个!”接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阿朗啊,女人都是要哄的,不能拧的!”
府禾朗揉着被府母打疼的脑袋道:“我有哄啊,可是她不吃我这一套,我能怎么办?”
“回家跪键盘去!”府母打趣道。
“好了,我知道回去哄她,您老就放心吧!”府禾朗笑着安抚府母,免得她担心,“妈,生日快乐呀!”
“我生日年年快乐的,你要给我生个孙子,我才叫真正快乐!”府母说得一本正经。
府禾朗把手举在头顶,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妈,你放心,快了!”
府母这才扑哧了一下,满脸灿烂的笑意。
席阳阳抬手看了看表,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到了星巴克咖啡厅。
顺着服务生的指引,她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已经端正地坐在了指定的座位上,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的小碎步,风姿绰约地走了过去,嘴角露出公式化的微笑,伸手打招呼:“您好,我是席阳阳!”
那中年男子眼镜下的黑眸刷地闪过一道精光,伸出手,紧紧地握着席阳阳,自我介绍道:“我是××电影公司的策划,我叫Rach,很高兴认识你!”
Rach是微博打了钩钩的名人,席阳阳也是在微博上认识他的,然后私聊了,发现在同一个城市,他又正巧看上了席阳阳那本小说,想谈谈改编影视版权的事,所以约着见面了。
席阳阳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对着他温和地笑笑,然后在他对面落座。
“席阳阳,你本人比照片上漂亮多了!”Rach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席阳阳看了半晌,突然说道,让正喝水的席阳阳被呛着了。他那眼神,让席阳阳感觉他有点猥琐,是她太敏感了吗?
Rach忙起身,拿着面纸就要帮席阳阳擦嘴,另外一只手落到了席阳阳裸露的肩头上。
席阳阳瞬间僵硬了,然后不动声色地闪过身子,将桌子上的水碰倒,接着边惊呼边手忙脚乱地拿着面纸混乱地擦拭了一下,抱歉地对Rach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当席阳阳从洗手间出来,深吸了几口气再次落座的时候,Rach似乎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君子模样,端端正正地坐着,对着席阳阳侃侃而谈他们公司的发展前景多么明朗,后台有多么的强硬等。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听他说,想改编自己的小说,拍成电影这类诱惑的话,席阳阳才懒得坐在这里,看着他唾沫纷飞地高谈阔论。她微微蹙起了秀眉,脸上有了不耐烦的神色。
“席阳阳,你也知道,我对你那本相亲的小说蛮有兴趣的。”终于在席阳阳无聊得快要打哈欠的时候,他总算说到了正题上。
席阳阳不由得精神一振,坐正了身子,正色地看着他。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电影行业不是很景气,相亲的题材一抓一大把。”Rach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要改编你的那本小说不难,只是需要费一点儿心思……”
席阳阳听到这,终于明白她刚才不是敏感,而是这家伙是有预谋而来,不过他既然把话说得没有太过直接,她也不能发怒走人,但她的心情再也好不起来,转过脸,看着落地窗外的人群,突然有些茫然。
“席阳阳,不瞒你说,我挺欣赏你的。”Rach眸光热切地盯着席阳阳的V字领口,接着道,“你长得不错,又有几分才华,如果炒作,包装一下,你的知名度瞬间就会飙升。”
席阳阳的秀眉微微蹙了一下,接着歉意地挤了个笑跟Rach道:“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你有什么事?”Rach有点急,一把就拉住了准备起身走人的席阳阳,“错过我,你想成名,或许就难了!”
席阳阳虽然不想跟他撕破脸,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抽回手,客气地道:“好吧,我会考虑一下!”
“席阳阳,你装什么清高?”Rach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嘲讽地道,“你也不知道爬了多少男人的床,才能写点没营养的小说出来!”
席阳阳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水杯,毫不犹豫地泼向Rach,“再见!”回家直接拉黑你,这辈子再也不见了!
“你竟然泼我?”Rach一把拽着席阳阳,脸色阴沉,横眉怒目。
“泼你怎么了?”席阳阳淡然地看着他,心道:就你这么不要脸,泼你水还算轻的呢!
“贱人,给脸不要脸!”Rach气恼地抡起手臂,想往席阳阳脸上抽来。
席阳阳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一道黑影快一步地冲了上来,将席阳阳护到了身后,一把钳住Rach的手臂,沉声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席阳阳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前这个一身正气的男人,他似乎总是在自己狼狈的时候,作为护花使者英勇地出现。可是他不是在三亚吗,怎么会来这里?而且不早不晚,正好在这一秒挡在了自己身前。
顾寒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势,他犀利的眼光直直地落在Rach的身上,“跟她道歉。”
Rach想不到会出来这么一个蛮横的护花使者,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可是被他钳制的手腕好像快要被他捏断了,只好讪讪地道歉:“对不起!”
“声音太小了,听不到!”顾寒厉喝道,面色严肃。
Rach眼瞅着顾寒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忙斜了席阳阳一眼,胡乱地丢下一句:“席阳阳,对不起。”
顾寒这才冷着俊脸松开他,Rach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地跑掉了。
“席阳阳,真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你。”顾寒对着席阳阳微微一笑,熟稔地问好,“最近过得好吗?”
在他的微笑注视下,席阳阳有些狼狈地红了俏脸,回道:“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