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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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雪狼主(1)

易乾卦云:天玄而地黄。

淮南子云:四方上下谓之宇,往古今来谓之宙。

乾坤未判,天地未开之初名曰混沌之世。混沌者,乃无极也,时日月未明,阴阳未分,天地之体,合而为一,清浊不见。

此时的天与地仿佛就如混沌未开一般,白日里见不到太阳倒也罢了,就连夜中的那轮红月都很难让人能一睹其芳容。

天气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甚至是糟糕到了极点。

风雪,漫天飞舞,让人睁不开双眼,更是寸步难行。

想想夜森林中的美景,与眼前所见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那种安适与恬静再也无处可寻了。

席方平怎么也没有想到,前往昆仑山的道路竟然是如此地艰难。

离开夜森林后,席方平总想着那死去的十巫医,现在,他越来越不明白十巫医的那些预言与现实的距离到底有多大。

但他知道,那预言正如想象中的可怕。

而现实比想象中的更为可怕。

仅仅是这个恶劣的天气,脚下的路就已经令人害怕到了极点。

一路西北而行,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糟糕,现在终于令他们见到了暴风雪。

在这风雪中前行真是举步为艰,寒冷,方向,饥饿甚至于呼吸都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但这暴风雨是天地之本色还是阴界强大的预警呢?席方平无从知晓。

漫漫西北路,出了蜀山,已经是少见山岭,一望无际的高原,寸草不生,极目远望之处,那冰雪覆盖的山头,一片片地相连着,感觉十分地高,也十分地遥远,仿佛能与天界接壤,若不是这坏到了极点的天气,肯定又是一番美景。

南宫小子将一件破衣裹在身上,即便这样,还是冻得浑身瑟抖。

席方平身上穿着那件素魂衫,曾避了硝硭的进攻,此时却当成了御寒的衣服,看来那所谓的冰蚕所吐的丝的确有神奇功效。但即便这样,他还是缩紧了身子,仿佛如此便可以阻住风雪的奇袭。

只有路奇轩如铁打的汉子一样,迎着风雪一步一个脚印的,虽然前行之路十分艰难,但还是时不常地拽一把席方平,拉一下南宫小子。

这风雪越来越大,广褒无垠的高原之地只有他们三个人,显得是异常地渺小,被周围的景物埋没得似乎根本看不见了。

路漫漫,不知何处归宿。

突然间,路奇轩停了下来,喊道:这样不行!

嘴一张,雪和着风直扑进去。

席方平走近他的身边:怎么了?

路奇轩道:这里太空旷了,咱们只找好走的路前行,这样不免会迷失方向的。

席方平此时才意识到,自从上了高原以后,一种前行,似乎早已忘掉了方向这个最最重要的问题。昆仑山在西北方向,此时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哪个方向了。

南宫小子走近道:没关系,我有指北针。

说着,他从自己随身的那个挎包里拿出了指北针,放在手里看着,他的脸色本来由于寒冷的原因冻得通红,但此时却慢慢地变白了。

路奇轩问道:现在咱们沿着什么方向呢?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不行,这指北针冻裂了,不顶事了。

席方平大惊:你是说咱们迷路了吗?

路奇轩点点头:看来恐怕是这样。

风雪之中,目不及数丈,想要再找到方向势比登天,尤其太阳这个重要的方向标已经一年多未曾出现过了。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每一个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突然,南宫小子想起了什么,对路奇轩道:路大哥,借你宝剑用用?

路奇轩一愣,他自从得了这口轩辕帝血剑后爱若珍宝,更由于他本人就是一名剑客,所以此剑几乎从未离过身。

南宫小子忙说:你那柄剑不是玄铁所制吗?可以指点方向的。

路奇轩恍然大悟,忙从胁下取下宝剑来。

南宫小子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踩出了一个圆形来。这天气异常的寒冷,地表已然被冻得硬如生铁,好在由于下雪的缘故,那雪积在地上深有数寸,正好踩出一个司南之盘来。

路奇轩将宝剑放在那个圆里,依南宫小子所说,轻轻地拨动剑柄,那剑便逆时针地旋转了起来。

雪滑,路奇轩虽然没有使力,但剑转动了半天才停了下来,三个人都眼睛紧紧地盯着雪地上的这口宝剑。

路奇轩问道:剑尖所指是北方,还是剑柄所指的?

南宫小子愣了一下:剑尖吧?

路奇轩看南宫小子犹豫不决的样子忙追问道:没有错吗?

席方平道:应该是剑柄,北极之沉犹于南极,这剑柄沉应该所指北方。

南宫小子与路奇轩一齐看了看席方平,在席方平的眼神之中闪烁着不定的因素。

路奇轩道:好,那听你的。

南宫小子撇了下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三个人按照轩辕帝血剑所指向的北方继续前行。

风雪继续,路茫茫,漫天银白已成灰。

本来是晶莹透彻的一方天地,但此时看来总觉得少了许多美丽。

三个人虽然举步为艰,但还是坚持着,在他们的身后,只留下了一行杂乱的脚印。

慢慢地,风雪渐小了,目力也能达到较远的地方,正走着,南宫小子突然停了下来:别走了,你们看前面。

山,雪山,高耸入云,雪化成冰,如墙一般地阻住了三个人的去路。

路奇轩看了看席方平,席方平自信地道:北方才有这样山呢。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那怎么办,难道咱们要爬过去吗?

路奇轩再次看了看席方平道:不行,咱们根本过不去,绕道吧。

的确,再好的轻功要翻越此山也是枉费心机,路奇轩心里当然明白,南宫小子更是明白,但席方平却摇了摇头:也许咱们可以的。

南宫小子睁大了眼睛:席大哥,不可能的,雪山可不比中原那些悬崖。稍有不慎可就危险了。

路奇轩也道:这雪山你根本没有手抓的地方,咱们翻不过去的。

席方平笑了笑,冲南宫小子晃了晃手中的小片刀:你的刀子应该能派上用场。

南宫小子看了一眼路奇轩,路奇轩显得很无奈。

席方平拿着刀快步地走到那雪山之崖的脚下,举起刀来照着雪山猛刺。南宫小子的小片刀锋利异常,是十巫医所赠,可比十大名剑,但此时刺在这冰雪之上,竟然毫无用处,那崖壁之上只留下一个个刀刺后的白点。

但谁也没有想到,席方平并未知难而退,手上的动作更加疾速,甚至有些疯狂。

身后的路奇轩与南宫小子相互看了一眼,都默不作声。

那刀击冰雪之声轻脆异常,在这高原之地竟然形成了回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慢慢地,席方平终于累了,他手上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力量也减少了许多,但还在继续,动作十分地机械。

终于,他颓丧地身子一顿,萎缩在地上。

路奇轩走到席方平的身后,手扶着他的肩膀道:前面是冰雪之路,向回走还是冰雪之路。

席方平抬起头来,见南宫小子也走了过来,却没有说任何话,席方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站起身来:对的,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路奇轩点点头:绕道吧。

三个人沿着那冰崖向旁边走去。

路上,没有人说话,直到南宫小子想缓和一下气氛道:路大哥,你还记得吧,你输过我一次。

路奇轩点点头:我说话算数,欠你的一定要还。

南宫小子笑了:那你背着我吧,这路太不好走了。

路奇轩歪过脑袋看着他:这样用太不值得了。

席方平插话道:我背着你。

南宫小子一愣:席大哥,我开玩笑的。

席方平站住了,一本正劲地说:我只想试试,我背着你能走多少步。

南宫小子脸上很难看,他看了看路奇轩,路奇轩却点了点头。

雪停风驻,但脚下依然是迈不开步。谁走在这样的路面上都很困难,更何况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知道席方平为什么要背南宫,因为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累赘。

自从家乡跑出来的那一刻起,席方平就认定了自己是一个累赘,虽然他也自信地想,我就是那个人,那个能寻回乾坤八卦图大道法力的拯救人界的那个人。

但一路上并不需要智慧,更多的是体力与武力,面对凶残的敌人,武力也许是最可靠最实用的本事了。席方平唯一欠缺的就是这一点,即便是南宫小子,虽然是一个孩子,但身怀绝顶轻功,至少在逃生方面比起席方平来也是强得多了。

只有席方平面对危险之时,他只能躲在别人的身后,看着别人去卖命厮杀。

他绝不想这样,但事实却改变不了的。一个英雄,一个人界的救世主,一路上却靠着魔界的七魂救助,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讽刺。

一想到这些,席方平就从心底里恨自己,无能,一个无能的救世主。

一个仰仗着别人的救世主,那真正的救世主到底是谁呢?

七魂,魔界阴屠的七魂,这是嘲讽,无情地嘲讽,时时刻刻地击打着席方平的心。

但最重要的并不是自己的无能,席方平也想到了,他其实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无能表现在这七个人的面前。

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当他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面对这七个魔界的灵魂时,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那里说话,他所受到的恩惠比他所拥有的正义要强烈许多。

席方平的心为此而憔悴,他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七魂根本就不存在,无论是南宫小子,路奇轩,还是不知现在身在何处的姬飞峰等人,他们都是他的朋友,好朋友,永远的朋友。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那些恩惠,才能够放松自己的心情。

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十巫医否定了它,妖皇也否定了它,那美好的愿望只能成为泡影,只是不知这泡影还能坚持多久,它破灭之时会不会就是人界将亡之时。

看了看身边的路奇轩,再想想身上的南宫小子,席方平怎么也不相信他们是邪恶的分身,是阴屠的七魂,但乾坤八卦图的确吞吸了他们的鲜血,这便是永远的事实。

现在的席方平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要达到最后那一刻,不要让这七魂发现自己的秘密,一直在这过程中,没有结局,也没有终点。

但这个希望实现的可能只有一个,阴屠胜了,乾坤八卦图毁掉了,人界从此消亡,但那个时候,自己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席方平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亲眼所见的,拿着邪刀的父亲,邪恶的人,难道这也是整个人界的命运吗?

不知不觉地,席方平竟然背着南宫小子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而且没有半点疲乏的感觉。

南宫小子伏在席方平的背上,他已经感觉到十分地不舒服,于是说道:席大哥,我下来吧。

席方平愣了一下,才想起背上还有一个人,没想到走了半天的路竟然忘记了,心中多少有些兴奋。

路奇轩看着南宫小子从席方平的背上滑了下来,问道:现在好点没有?

席方平点点头。

路奇轩突然正色说道:席公子,你知道陈抟老祖是怎么死的吗?

席方平大吃一惊。

对于陈抟老祖的死,路奇轩一直是讳言,说得十分简单,没有经过,只有结果,死在自己的剑下,如此而已,没想到现在他突然会有些一问。

南宫小子也对此事是充满了好奇,陈抟既然是姬飞峰的师父,虽然路奇轩剑术高明,若说真地杀了陈抟,他也有些不信。

路奇轩停下脚步,看了看眼前的雪山,望不到尽头,只是一片的纯白色,但这纯白色中却隐藏着无尽的神秘。

席方平与南宫小子都在看着他,路奇轩慢慢地说:你们知道,我之所以接姬飞峰这个活儿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与陈抟比武,因为我的哥哥路异轩死了。后来经过冥魈府时我也知道,我哥哥是受了魈硭的攻击而死的。但我还是要找到陈抟。为什么?因为他胜了我的哥哥。

路奇轩停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我是要为哥哥报仇,但就在我与陈抟相互攻出一剑的时候,陈抟他突然撤剑了,我的剑却深深地刺在他的胸前,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我在骗自己,不是为了哥哥,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能够争得那个天下第一的虚名。

席方平这时才知道原来是陈抟甘愿输在路奇轩的手中,但路奇轩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番话呢?

路奇轩转过头来看着席方平,笑了笑道:我杀了陈抟,这是结果,无论那过程是怎么样的,都不重要,这结果永远是事实。席公子,你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我想你明白我要说些什么?

席方平当然明白,路奇轩早已看出席方平所受的压力,所以他告诉席方平,战胜阴屠才是结果,至于这一路上种种艰险,自己的种种无能都不重要。

但席方平却只有苦笑,他的胆汁溢到了嘴边,有种冲动使他忍不住想把那秘密说出来。

结果固然重要,但结果的产生却是由过程所决定的,这是勿庸置疑的。

尤其这七魂的存在与参与,也许这所有的过程并不会向着那希望的结果前进,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可怕的极端。

席方平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沮丧,同时又为身负重任而感到自豪。

从夜郎手中接过白帝城主之位时,他很自信,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天下唯一的救世主。但在夜森林中,他看着巫咸的死,这个了不起的神医死的非常惨,无血的干尸。

那一刻,席方平的信心有些崩溃。

十巫的预言,那预言虽然有些不一样的过程,但结果是大同小异的。

七魂将相互杀戮,阴屠将消灭整个人界。

这就是预言,否定了陈抟与妖皇曾设下的七魂与阴屠的对抗,那对抗并不存在,但他却维持着一番谎言,带着七魂继续向阴屠宣战。

他可以改变过程,但他无法改变的是结果。路奇轩说得并没有错,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终的目的。

人界将毁于一旦。他想到了楼兰国。不知楼兰国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

席方平叹了口气,道:路大侠,我明白你所说的。但是陈抟老祖死在你的剑下,终归有一日,姬飞峰会向你提出挑战的,是不是?难道你不担心吗?

这话问到了路奇轩的心里,路奇轩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这场挑战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那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但那挑战必然是杀了阴屠之后。

席方平追问:如果没有杀掉阴屠呢?

路奇轩盯着席方平,摇了摇头:如果我与姬飞峰动手,那前提一定是阴屠已死。

路奇轩说得干脆有力,令席方平的心不免颤抖起来,他看着路奇轩的眼睛,突然发现那眼神中的必胜信念是如此地强大,使他竟然不敢直视。

席方平暗道:我这是怎么了?

南宫小子看着两个人说话,尤其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都严肃到了极点,忙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这一句话缓和了两个人的神经,路奇轩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过身来继续前行。

席方平就感到浑身上下如水淋了一般,汗透衣衫,一时间根本就感觉不到身处的寒冷。

魔,魔的必胜信念竟然是消灭他的本身,而自己呢,作为一个人,那信念却是如此地脆弱。

席方平也没有说话,跟在了路奇轩的身后。

两个人的举动令南宫小子有些莫名其妙,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跟上两个人。

雪山连绵,想要绕过去,路程还很远。

三个人继续走在艰辛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

但他们没走几步,突然,南宫小子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天空。天空有飞鸟,是秃鹰,大片的秃鹰,成群而飞,展翅似遮住了天幕,厉叫之声悸动着心灵。

路奇轩也停了下来,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声音使他的双脚有些麻木,这声音并不寒冷,反而是热切得多,仿佛从地下隐隐地传来,滚动着,一浪接过一浪。

路奇轩警惕地看着周围。

雪山,飞鹰,茫茫无际。他的眼睛也如那飞鹰一般,突然间捕捉到另一双眼睛,在对面的雪山之上,一双红色的眼睛。

两双,三双,以至于更多。紧跟着是一种嚎叫,在雪山之谷中传了过来,那声音入耳,仿佛与脚下的声音在对抗着。

南宫小子也听到了声音,那声音竟然是出自秃鹰之翼,无数的翅膀扇动着,却从脚下传来,开始震动了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