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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夜森林的夜(1)

离开了姬飞峰等人,路奇轩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其实,路奇轩本性是一个比较豁达的人,他生平只有两件事不能摆开,一是哥哥的死,二是天下第一的剑术高手。

一为亲情,二为名号。

这样的人也能称为豁达吗?

不能,却又能。因为除了这两件事情以外,他便不会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一个人只有两件事牵挂,这个人就已经十分豁达了。

但自从路奇轩遇到了姬飞峰,他豁达的心便不再豁达了。因为他有朋友,他开始为朋友的生死担心了。这样,便多了一件牵挂的事情。

后来,路奇轩为哥哥报了仇,却也由此变得痛苦起来。因为他感到对不起姬飞峰。

自责,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以,他离开终南山后,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陈抟死了,死在路奇轩之手,却并不是由于正式的比武而死,这令路奇轩心里十分不好受。面对这些为了人界敢于赴烫蹈火的人,他有些惭愧,尤其是面对姬飞峰的时候,他竟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哥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在路奇轩的心中划上了一个句号。

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早已被人界的危难所替代,路奇轩此时的想法只是能作为一名战士。

当年都不能摆开的事情经过这段日子却都摆开了。可是路奇轩却为了陈抟的死又将自己绊住。面对姬飞峰,这个心结打开的唯一方式就是离开他。

所以路奇轩这么做了,也顺理成章地保护席方平去他想去的地方。

所以,虽然现在他们只有三个人,也许会遇到极大的麻烦与危险,但他感到了轻松。只是路奇轩想不明白,席方平为什么要走掉呢,为什么也要离开姬飞峰等人?

但这种疑问并不在路奇轩思索的范围之内,走就是走了,用不着理由。相同的,自己要挺身保护席方平就是保护了,也没有任何理由,说什么友情,说什么为了人界的大义,实际上那都不是路奇轩的脑海中曾思考过的。

他只知道一点,责任,无来由的责任,他必须这么做,就足够了。

离开姬飞峰感到最快乐的是南宫小子,他知道姬飞峰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但他很不喜欢这个人,因为姬飞峰总是一副正正经经,不苟言笑的样子,仿佛真是天命之人一样,这样的一个人对少年性情的南宫小子简直就是一种灾难。

本来,南宫小子以为路奇轩也是这样的人,但后来他发现,路奇轩要比姬飞峰好多了,路奇轩同样不苟言笑,同样冷冰冰的样子,但他从来不会阻止别人做些什么,这就足够了。蛮蛮在这方面与路奇轩有些相像,只是他那张脸冷得有些吓人,南宫小子不喜欢。

至于魏图腾,南宫小子想起来就想笑,这是一个莽撞的人,有时候显得极为可爱,但蛮族的遭遇却是值得同情的。还有玫公子,失去了龙公主,他心情寞落,当然也是值得同情的人。

南宫小子最喜欢的当然就是无颜了,身为楼兰王子,他却极为和蔼可亲,虽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但这个人关心着每一个人,仅凭这一点就值得让人喜欢。

最后南宫小子终于想到了席方平,对于席方平的感情,南宫小子说不清楚,仿佛有种依恋之感,这是第一个真正把自己当作亲人的人,他同样的和蔼可亲,但后来他就变了,变得越来越象姬飞峰了。

难道做大事的人都要这个样子吗,那太无趣了。

南宫小子这样想着,不禁偷偷看了一眼席方平。

自从汉水之滨离开了众人,席方平的话变得更少了,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象命令一样,令人无法违背。

当然,南宫小子与路奇轩也根本没有想到违背,因为他们是以保护席方平为己任的。

三个人从一个小镇上牵来三马无人骑驾的马,显然那都是乡间拉车的马,虽然也能驮人,但脚力不够,好在席方平他们走的是向西南而行的山路,即使是好马也快不起来,所以也就没有当回事。

但有一点却让他们心惊胆颤,本以为邪人军队在神农架遇到了顽强抵抗,一时还不可能南下,没想到三个所经的村落还是遭到了洗劫,这无主的马便是佐证。

看来至少有少股的邪人已经渗入到南方地界,只是由于南方山多,还不宜大举进攻罢了。

所以三个人格外地小心,路奇轩一根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遇到一点危险。

路奇轩当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但他深知席方平会的那两下把式,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南宫小子逃生的本事天下一绝,自保当然无虑,但真遇到邪人还是无用得很。所以要凭他一个人,一口剑保护路奇轩的确很有难度。

所以还是避邪人之锋芒,尽快到达昆仑山为妙。

不过这样一来,三个人不得不抄一些小路行进,本来西向的路也就变成了西南方向。

由于一路小心,还真没有遇到邪人,三个人倒也轻闲无比。没几日,便来到了陕蜀的交界之处。

人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话的确不假。这陕蜀交界之处,便可以看出点端倪来。所谓自古不与秦塞通人烟正是如此。

三个人走在山路之中,真有天梯石栈相连,回日九折之险。本来所骑的马在这里却更无用途了,三个人只好步行其间。

那盘山的道路只有一尺来宽,三个人也只能是手拉着手侧身行进,路奇轩在前,席方平居中,南宫小子在后面,背贴到崖壁之上,放眼美景虽然是云烟缭乱,林海波澜,但心中不免有些担心,生怕脚下一个没注意滑落了,那底下可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再看看前面的路,真不知道还有多长的距离。

三个人正走着,突然间听到头顶之上有吱吱的声音,南宫小子与路奇轩不禁抬起头来看去,没想到这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行于山路之中,子规夜啼,豺狼当道,灵猿咆哮之声常常不绝于耳,三个人倒也不足为奇,所以抬头之举只是下意识的,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所见的却是一口口棺材。

崖壁突出的地方,也许只是一块埋在山中的巨石,突兀得很,伸出来有长有短,但长不过四五尺,短却仅有两三尺。在这样的空间上竟然放着一口口的棺材,那吱吱之声却是山风吹动那些不稳当的棺材发出来的。

那棺材离崖顶之处距至少也差着几十丈,真不知道这些棺材是什么人放在这里的,他们又是怎么样放上去的。

悬棺之说,席方平是早就听说过,此次见到不禁敬佩古人的智慧。但头顶上这些悬棺既然能被山风所吹动,想来也是不稳当了,三个人只想快些走开。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只棺材被山风所吹,晃了三晃,直直地掉了下来。这是几个人都没有想到的,那顶棺材照着席方平等三人就砸了下来。

此山道狭窄异常,照着路奇轩与南宫小子的身手来说,闪躲开来虽然是危险之极,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中间夹着一个席方平,那就根本也躲不开了。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路奇轩左手抓着席方平,右手的轩辕帝血剑早已挥出。

这一剑使得是举重若轻,迎着那顶棺材使上一个卸字,顺着棺材的下落之势,引导着向前一递,只见那棺材若大之物从三人的头顶之上向着山道前面的深渊下坠去。

即便这样,棺材的一角还是磕到了山道边上的岩石之上,那棺材显然是年久的缘故,仅此一磕便散了架,大部分向着深渊下坠去,少部分的人骨与木板则被撞到了三个人的脚边,散在地上。

这一下虽然险,还无大碍,三个人只是心中一惊,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想早点离开这里,毕竟头顶之上有这些物件不是什么好事,颇有遇到滚木擂石的感觉。

路奇轩右手持剑,左手抓紧席方平:跟住我。

席方平则抓着身后的南宫小子,三个人正要向前走着,突然之间,南宫小子叫道:不对。

路奇轩与席方平都是一惊,看南宫小子,只见他盯着脚边的散落的骨头木屑想着什么。

席方平忙问:怎么了?

南宫小子空闲的那只手向着地上一指道:你们看,这是…………

闻听南宫小子一说,路奇轩忙认真看过去,只见地上散下的有三根骨头,两根棕黑色,上面还有些尘泥,显然是那棺中本来就有的人骨。而另一根骨头之上却似乎还附着血肉,只是那血肉却是淡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了,肌体已枯萎,显然是一块新骨。

三个人都是大吃一惊,年久的棺木之中,不但有年久的枯骨,还有新的骨头,而且此棺木是悬棺,这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味道。更可怕的是从那根骨头上的肌肉来看,颜色惨白,只有被吸干了血后的尸体才会变成这样的,否则那肌肉的颜色应该呈褐色而不是惨白。

现在是白天,三个人却都不免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

原来南宫小子自从养父母死后流落于各地,以乞讨为生,虽然避免露宿于坟地野场,但也曾在荒地之上见到过一些被野狗挖出的人骨,久而久之便能根据人骨的颜色猜出一个大概的死去时间。所以当他看到脚边的白净的人骨时不免有些疑惑。

但路奇轩久闯江湖,当他发现那惨白色的枯骨时,心中一惊。他已然看出,这具新骨绝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血被吸干之后才死去的,难道这里有传说中的吸血蝙蝠吗?

想到这里,路奇轩忙对其它二人说道:咱们快走,小心一些。

南宫小子则突然愣愣地说道:你们先走,我要上去看看。

路奇轩一惊,忙问:你要看什么?

南宫小子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松开了席方平的手,向侧移了两步,便开始向上攀去。

南宫小子的举动出乎路奇轩与席方平的意料,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突然之间对这根新骨如此在意,以他的性格,往日里早就叫着走远了,但今天却如此地不同。路奇轩想要阻止,在这样的地方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站住了,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席方平。

路奇轩对南宫小子的轻身之术是心中坦然的,但席方平由于不太懂得武艺,所以直看得是惊心动魄,好象是自己在悬崖之上攀登似的。

只见南宫小子原地蹿起,整个身子仿佛一下子贴到了崖壁之上,四肢并用,如壁虎般向上。席方平心中倒有些纳闷,他曾看到了南宫小子一跃之势,那悬棺之处虽然很高,但跃上去显然并不是不能够,为什么要如此费力的攀上去呢?

只有路奇轩明白,原来那悬棺虽然是经山风吹动,但毕竟有山石风化的原因,冒然跃上去,脚下功夫虽好,却也极易出现危险,反不如这样攀岩来得安全。

南宫小子自从梦中得益于十巫医传授功夫,虽然行走于千家万户,做些偷摸的勾当,也是十分小心的,但远不如现在这样谨慎,显然是这些日子来与路奇轩等人处在一起,耳闻目濡的结果。

南宫小子轻身之术的确很不一般,片刻之间便到了那些突出的巨石之上,先踩到一顶棺材之旁,站稳了,从小挎包里掏出小片刀来。

席方平看他要掀棺来看,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已无法阻止,只得在下面喊道:小心点。

南宫小子在上面点了点头:放心吧,没事的。

席方平叹了口气,心里纳闷,却是以为南宫要掘开棺盖,寻些值钱的东西,但此时那些值钱的东西又有何用呢。

南宫小子虽然当过小偷,但从来就没有干过一件挖坟掘墓的事情,这一次上来却是另有原因。不知为什么,当南宫小子看见那根新骨之时,一颗心便跳得极为厉害,还有一阵隐隐作痛之感。这感觉极为强烈,令他无可回避,所以他一定要看一看那棺木之中,这新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怕真有吸血的动物也在所不惜。

但真要撬棺开验的时候,南宫小子心下里也不免有些紧张,总觉得这到底是不妥的事情。

恰在此时,忽然一阵山风吹过,远处传来子规的啼声,声声凄厉,大白天的也叫人心中胆寒,南宫小子虽然害怕,也只好继续下去。

那小片刀顺着棺盖的缝隙插了进去,倒也没有什么阻碍,南宫小子轻轻用力,慢慢地掀开了棺盖。

席方平与路奇轩仰着头在下面看着,却不知南宫小子看到了什么,都是一幅焦急的样子。

棺盖掀开,南宫小子轻轻地扶住,只见里面果然是两具枯骨,下面一具色泽灰黑,上面一具却呈淡白之色。

南宫小子冲下面喊:这里面是两具尸体,下面……

话音未落,南宫小子的眼睛突然直了,目露出惊恐之色,只见那本来灰黑的尸骨慢慢地现出一种莹紫色的光来。

熟悉的光泽,恐怖的光泽。

南宫小子突然间想起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在黑夜中游动的城市,冥魈府。

正是冥魈府中的魈硭,竟然伏在棺底,南宫小子一开棺,他们便从棺底浮上来了,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炽,吓得南宫小子后半句话根本就说不出来了。

南宫小子终于明白那新鲜的尸骨为什么呈现出淡白色,必是某些人被魈硭所吸去了身上的血液所致。

但他明白时候,已经晚了,那些魈硭一下子从棺中涌出,向着南宫小子便扑了上来。在那个仅可容下一只脚的地方,他根本就躲不开。

南宫小子的话说到一半令席方平与路奇轩莫名其妙,但此时,他俩却同声听到南宫小子所说的最后两个字:魈硭!

声音很大,显然是急切之间喊出来的。

但这两个字的喊声却经过了席方平与路奇轩的身前,南宫小子无处躲藏,身子从悬棺的旁边直直地坠了下去,向着那云雾环绕的崖底。

路奇轩想伸手救缓却根本来不及,两个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小子飞速地隐没于白云之中,但他的最后两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

但见头上那些棺材从朽木的缝隙之中隐隐地渗出了魈硭,迅速得聚集了起来,仿佛魈硭本身就藏于这悬棺之中似的。

路奇轩带着席方平躲开,但这是山道,不足半尺,走也是很难了,想逃过魈硭的袭击则是更难,而大片的魈硭聚在一起,向着两个人扑了过来。

路奇轩与席方平曾在冥魈府外看到过被魈硭袭击后的三匹马,通体无伤,想到这里,两个人也知道了那新骨的来由,但现在大势已去,想不跳崖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两个人便用断线的风筝一样也向着崖下坠去。

山风吹动,大片的魈硭聚在一起却并不消散而是向着两个人追来。

身在半空之中,席方平仿佛置身于云丛仙境之中,眼看着周围的景物向上飞去,而上面,却又是一片莹紫色的光向着他们追来。

席方平的手还被路奇轩紧紧地抓住,虽然这万丈深渊跌下去是必死无遗,但路奇轩未曾忘记自己的使命,只是现在他也无力挽救这一切了。

生命迅速地被吞噬着,席方平反而有些释然,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他感到了从来未有过的轻松。

看着头上的云,阴霾的天空,险峻的山峰,还有急追而下的魈硭,席方平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夜色,这里是夜的天地,却根本看不到月光,那红色的代表着邪恶的月光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这夜色是独有的,是清静美丽的,如眼前这片夜色的蓝。

席方平睁开了眼睛,他所看到的就是夜色的蓝。仅凭这蓝色,他就仿佛到了天堂一样。既而,他听到了水声,那并不是流水的声音,却只是水面上浪花被风吹皱后相互嬉戏的声音,非常动听,非常的美。

与此同时,席方平闻到一股清幽的香味,那不是花,仅仅是草,柔嫩的草就在他的身下,还有舒适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