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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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席方平(1)

席方平,一介书生,穷书生,家住长江边上。其实他应该叫席方贫,正如他的家道一样,刚刚一贫如洗。

席方平本来是不应该这样穷的,他的穷缘于他的父亲。席方平的父亲叫席大路,生活在长江边上的人却叫大路。

本来席大路很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他可以用一顿饭所花的钱买下这座江边的县城,但他还是穷了,而且穷得很彻底。

席大路是做买卖的,买卖做得好分两种,一种是诚信,第二种是不诚信,席大路属于前者,所以他买卖做得好,也就很有钱。

有了钱的席大路叫儿子席方平读书,席方平却不是一个好读书的人,所以他交了许多朋友,席方平同样也不是一个会交朋友的人,所以他读书更不好。

但席方平很聪明,所以他考上了秀才,席大路当然也很高兴了。

在席方平考中秀才的那一年,席母死了,生病而死,没有痛苦,挺安祥的。席母死的时候只问了席大路一句话,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时,席大路没有回答,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要赚那么多钱,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席母死后,席大路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人想了三天三夜,席方平不知父亲在想些什么,但他也不理会。

三天后,父亲出了屋,他遣散了所有的奴仆,发放了所有的财钱,决定过个普通人的生活。

这样的人的确很傻,席方平也这样认为。

但席大路不这样认为,他开始学习打渔,靠卖鱼为生,日子很穷,但他很快乐!

席大路的所作所为乐坏了一个人,他也是做买卖的,是属于不讲诚信的那一种。更重要的是他与席大路都是这里最富有的人,做得又是相同的生意,所以他与席大路有仇。

这个人姓羊,叫羊实。

突然间,席家一贫如洗,羊实很高兴,他常常以老朋友的身份去看望做了渔夫的席大路,目的当然是为了羞侮对手一番,但他错了,席大路不但不生气,而且经常拿出自己打得鱼,做个生杀鱼款待他。

羊实觉得生杀鱼是世上最好的美味,同时,他看到了快乐的席大路,于是,他生气了,觉得还是不如席大路。

这样心胸狭窄的人一定活不长,所以他生病了,卧床不起,他认为这都是席大路害的。

席大路当然没有害羊实,他害了自己的儿子。

席方平深有感受。

从富人到穷人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来自于朋友。这一点,席方平深有体会。

以前,朋友们总是围在席方平的周围,好话说尽,但现在却没有了一个。席方平并不怪他们,他认为这样的人虽然不可交,但他们这样做的确也无可厚非,有谁愿意和一个穷光蛋做朋友?

有。因为他也是穷人。

席方平还有一个朋友,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他的朋友,因为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少年罢了。

席方平这个朋友年方十五,是个叫花子,提起他来,在这个县城也十分有名,当然不是什么好名气。

人们都管他叫南宫小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字还有一个由来。

在县城北边有一个归甲的老官人,他叫南宫齐。据说南宫齐做了很大的官,大到除了皇帝就是他了。但后来这个南宫齐做了什么错事,终于被贬了,于是来到这里住下。

一天,南宫齐突然到衙门报案,说是自己丢了东西,手下人抓到了一个偷东西的小孩,这个小孩自然就是南宫小子,但县城里还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一个穷孩子,无依无靠的,南宫齐把他送到了衙门,就被关了起来。但当天晚上,这个小孩就跑掉了。

县城的牢房虽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但也是牢深壁厚的,更有数十名官差把守,却让一个小孩轻易地跑掉了。这里的差役们十分地生气,发誓要找回这个小孩。

没想到第二天,南宫齐却再一次带着小孩来到了衙门,他声明说这个小孩不是小偷,小偷另有其人。

再后来,那个小孩便常出入南宫齐的家,而且吃香喝辣。

人们开始猜测,终于有一种说法更被大家认可,就是这个孩子是南宫齐在朝时与一个宫女所生的私生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被贬黜的。

所以,这个小孩有了新的名字叫南宫小子,当然,这也是县里的人给他起的。

南宫小子的好日子只过了一年,突然朝廷上来了一道圣旨,说南宫齐有谋反之心,于是将他满门抄斩了,好在南宫小子的身份只是一种谣传,钦差也没有当回事便放过了他。

南宫小子却也没有半点伤心的表现,老百姓们也就把那个谣传慢慢地淡忘了,但南宫小子的名号却传了下来。

没有吃喝的南宫小子彻底成了孤儿,没有人管也没有人理,他便成了街头的小混混,确切地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偷。

南宫小子成为小偷,最高兴的是那些差役们,上次南宫小子的失踪令他们颜面大失,南宫齐死后,他们一定要抓住南宫小子。

但这个南宫小子本领极高,总能在关键时刻脱身,这也令差役们大惑不解。

也许是过于高傲了,一次,南宫小子竟然偷到了捕快的家里,还喝了许多酒,结果自然是束手就擒。

差役们将南宫小子绑在街上要暴晒三日以解心头之恨,恰好被席方平看见,他可怜这个小孩,于是与差役们说情。那时,席家还很有钱,差役们得了好处当然就不在乎自己的心头之恨了。

这样,南宫小子逃过一死。

后来,席方平无意间问起南宫小子那次的牢狱之灾,南宫小子只给他表演了一个把戏,紧缠在手上的绳索瞬间就脱落在地,三寸宽的栏杆,他竟然轻而易举地便钻了过去。

席方平知道,自己不说情,那天晚上,绑在街上暴晒的南宫小子也能逃走,所以他不再把自己当成南宫小子的救命恩人。

但两个人从此成为好朋友,南宫小子也不再偷东西了。

县城里的人说,南宫小子又找了一个能供给他吃喝的主。

这个县城并不大,却紧靠长江。

长江,是个附庸风雅的好地方,有美景,有美食,有美人还有美文。

所以江边就有了很多的酒楼,凭窗而望,江面上风平浪静,远处几帆渔船荡在水中,有时还可以耳闻着渔夫的唱和声,显得那么幽静淡雅。

当然桌上还可以摆着美食,座旁也许还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至于美文,当然就是几个骚客附庸风雅的作品了,喝的是酒,嘴里吐出来的是玑珠,只不过是成色不同罢了。

席方平是个书生,偶尔地也到酒楼上坐一坐。

今天的酒楼上就可以看美景,品美食,赏美人,做美文。

几个文人围坐在一起,打算附庸风雅一番,于是便在临窗的桌子上令店小二摆上了文房四宝。其中文人甲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回头喊着:席兄,一个人在那里干什么?

他叫的当然就是席方平了。自从家道贫落之后,席方平是不大与这些文人再来往的,只是一个人单独饮酒。

他坐在较远处,二十多岁的样子,清俊的脸庞,两眼很有神,瘦弱的身材,一身的书生打扮,坐在那里,正在喝着酒。席方平的酒量很好,这是遗传的结果,席大路就是好酒量,两坛女儿红下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听见有人在叫他,席方平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各位雅兴在下不便打扰,前人诗词已绝,小弟无才,也就不参与了。

席方平不喜欢卖弄文墨,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文人甲的邀请除了客套以外还多半有些嘲讽之意。席方平当然心里明白,于是先说了前人诗词已绝的话,无非是说他们在附庸风雅。

这些文人以前都是席方平酒桌上的好友,对席方平也是了如指掌,听见此话,当然也要反戈一击。

文人甲忙说:席兄,作诗又有何妨?放心,酒钱吗,我们请就是了。

席方平摇了摇头:我喝酒就好赌酒,哪位甘愿奉陪?

与席方平赌酒那只有死路一条。

文人乙最先沉不住气了,他冷笑着:算了,谁不知道席兄向来自视清高,不屑与我辈为伍。人穷酸骨,此话一点也不假。

席方平一仰脖,喝下一海碗的酒水,然后将碗砸在桌上道:错,人穷醉骨才对。小二?

店小二应声从楼下跑了上来:席公子,叫我呢?

席方平站起身子:再给我拿一坛上等女儿红?

店小二很为难:席公子……

席方平道:怕我醉了不成?

店小二笑笑:不是,席公子,您知道小店是概不赊帐的。

席方平愣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那些文人们顿时哄堂大笑,文人乙还叫道:席兄是不是想让我们出酒钱啊?

席方平更是尴尬,一时脸涨得通红。

这时,从酒楼的角落里突然有人说话:他的酒钱我出了。

众人忙看过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在一角落里坐着一个老道,说是老道,其实也不过三十岁左右,身穿一件橙色道袍,长得十分精神,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个道人手里并没有拿着拂尘,背后却十字花叉地背着两杆短枪,一看便是江湖中人。只见道人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扔向店小二。

店小二忙伸手接住,一看足有三四两重,他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立即变了脸色:好的,立即上。

道士喊道:两坛。

席方平看着道士一抱拳:多谢。

道士坐在那里一笑:过来一起喝,如何?

席方平看了看自己的桌上,只剩空碗了,于是他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那些文人一见是一江湖中的人,身上还背着兵器,知道不好惹,也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坐在一起,背过脸去。

席方平坐在道士的旁边:请问……

道士笑笑说:终南山终极仙观姬飞峰,叫我姬老道,牛鼻子都行。

席方平一抱拳:在下席方平。

姬飞峰也是抱拳:是席公子,幸会,幸会。

席方平笑笑说:多谢您给我解围。

姬飞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秀才有你这样的豪气,意气中人罢了。

席方平道:那好,你就不要叫我席公子了,叫一声贤弟比什么都好听。

姬飞峰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两个店小二拎着酒坛走了上来,放到了桌上。

姬飞峰站起身来,伸手拍开泥封,抓住了坛子口:如何?

席方平当然明白姬飞峰的意思,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于是也站起身来拍开泥封,抓住了坛口。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举起了坛子,仰起脖,一起喝了起来。

店小二看着睁大了眼睛,那些文人也转过身来看着,他们都有些傻了。

席方平与姬飞峰一起痛饮,这的确是人生一大快事。

有些人不是为喝酒而喝酒,他们只为了通过酒来交个朋友,席方平是这样的人,姬飞峰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两个人成了朋友。

这种性格的席方平不象是一个秀才,其实,他真的不想做什么秀才,那是他父亲逼着他的。

席大路并不是一个不开明的人,儿子是否能做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儿子要粗通文墨却是十分重要的。

席大路为人豪爽,仗义疏财,广结天下朋友,虽然不是一个江湖中人,但与草莽英雄们都是投缘的朋友。但他毕竟是个商人。

商人就要与商人打交道,于是席大路自然就见到各种各样的商人,其中有一种是最常见的,那就是带着半点文采的商人。

有钱的人总想让自己有文采,仿佛这是商界中的规律,席大路的合作伙伴们自然也不例外。

与这些附庸风雅的商人们在一起,虽然很酸,但必须应酬,于是席大路自然而然地也读了些书,更自然地叫自己的儿子也在读书。

席方平虽然不像是个秀才,但他是个很爱读书的人,只是三纲五常的书不怎么读,反而是那些野史传奇看了很多,对书中的豪放之士更是爱慕,私下里也结交了一些江湖中人,会个一招半式的,虽然不能打人,但自保却也是无碍的。

席方平从小就知道,僧道妇孺不可小视,所以他从来就对道士有种亲切感,更加上庄子的逍遥游,那是令他极为神往的篇章。

姬飞峰与席方平一阵痛饮之后,两人都感到有些微醉,便携手下了酒楼,那些文人骚客们看得是不敢支言片声。

来到镇中的大街上,姬飞峰双手一抱拳:席贤弟,贫道就此告辞了。

席方平也是一抱拳:姬兄,今日痛饮的确很爽快,说出回请的话就过于俗气了,来日也许会有一聚,到时再喝上几坛。

姬飞峰笑了笑:我在这个镇上还要逗留几日,镇南那荒芜的道观是我暂住的地方,如果贤弟有空可以过去一叙。

席方平愣了一下,忙点点头,随即问道:姬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姬飞峰道:我在找人。

席方平忙问:什么人,我自幼就在这里住,也许会帮得上忙。

姬飞峰摇了摇头:恐怕贤弟帮不上这个忙。

席方平一听这话,想来是姬飞峰不便告诉,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两个人挥手告别。姬飞峰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席方平抬头一看日头,已接近傍晚,他想起父亲还在江边,估计此时也该回来了,于是便向江边走去。

从酒楼到江边还有一段距离,席方平必须穿过镇上的集市,由于是下午,集市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沿街叫卖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做各种生意的人都有,当然还有一些达官贵人,小姐丫环也在街头走着。

席方平是那种很爱在街面上寻找些新鲜事物的人,他身上没有什么钱,却东看看西望望,很是自得。

正走着,忽然听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席方平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在一个卖水产的小贩面前,站着一个小孩,这个小孩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一身粗蓝布的衣服,斜挎着一个破布包,里面鼓鼓的,也不知到底装了些什么。

只听着这个小孩在说:一只乌龟,你给了我就算了,又不值几个钱?

那个卖水产是个中年人,他站在那里说道:是不值几个钱,但我凭什么给你?你不是能偷吗?光天化日之下,你偷一个我看看,偷走了就是你的,怎么样?

小孩听见并不生气,他笑嘻嘻地说:真的,你不反悔?

中年人得意地说:当然了?敢还是不敢?

小孩点点头:一言为定。

中年人:一言为定。

这时,周围已经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他们都希望看一看这个小孩是如何偷那只小乌龟的。席方平在旁边看着,那个小孩正是南宫小子,于是便站在人群的后面看这个热闹。

南宫小子冲着中年人说:你低头看好了,现在乌龟还在吧?

中年人低头看了看。只见他面前放着几个木盆,其中的一个木盆里面果然有几只乌龟,活的,有大有小。

中年人忽然对着旁边的人说:大家听好了,南宫小子要偷的就是这只小乌龟,只要他偷走,我自然就把这乌龟给他。

围观的人中有起哄的,都准备看着好戏。

席方平也不吱声,他在后面认真地看着。

只见南宫小子蹲下了身子,冲着木盆里的小乌龟仿佛在说些什么,那样子很认真,小乌龟也伸长了脖子,引得众人在发笑。

过了片刻,南宫小子起了身说:哎,它要是跟着我走算不算?

中年人一听,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算,当然算,我不信你真的能叫它跟你走。

南宫小子点点头:那好。

说着,他慢慢地转过身去,向着人群的方向走去。围观的人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木盆里的小乌龟。果不其然,奇怪的事发生了,只见同在那木盆里的一只大些的乌龟慢慢地爬了出来,跟在了南宫小子的身后。

中年人愣了,所有人都愣了,他们不知该怎么办。

中年人刚要说些什么,南宫小子仿佛发现错误了,他回过身去:你怎么出来了,不行,你还是回去吧。

说着,他回过身去将大乌龟放回了木盆里。转身又走,可是那只大乌龟还在后面跟着。

席方平虽然有些醉意,但他看得很清楚,心下也是惊叹不已。

中年人不干了,他上前一步,从地上拾起那只大乌龟:不行,不是这只。哎,这是什么……

南宫小子则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中年人手里的乌龟道:它愿意跟着我,那也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