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十字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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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圣路易的十字军绝唱(5) 回望十字军东征

从1095年乌尔班二世在法国的振臂高呼,到1291年阿卡堡垒的陷落,200年的时间里,这项为信仰的战争激励着成千上万的虔诚基督徒源源不断走向东方。他们中的大多数将生命丢弃在缺乏保障的漫长行军中,或是死于穆斯林军队的铁蹄、战刀和弓箭之下,只有极少一部分抢夺到了梦想中的土地、官爵和财富。

十字军东征可以看做是对公元8世纪阿拉伯帝国崛起,并向地中海世界发起冲击的一次反击行为。当日耳曼人的精神世界稍早以前被来自东方的思想所征服,当他们熬过后罗马帝国时代的社会衰退而逐渐恢复和稳定下来之后,随着封建王权和教会体系的创建与完善,对耶稣的仰慕演变成对圣地的憧憬和独占心理。在西欧内部的压力逐渐膨胀以至于无处发泄之时,掌控人们精神空间的教会甫一煽动,这种热情便被迅速的引到东方去了。这种盲目闭塞的思想和坚决无畏的决心,奇怪的纠缠在一起,导致东征中太多的混乱和无序,于是出现了人们像赶集一样扛着农具踏上几千公里的漫漫远征,甚至还出现了“儿童十字军”这样的悲剧事件。

虽然历时200年之久,但是每次东征最多也就是数万人参与,并且在军事组织方面也差强人意,所以十字军东征的规模和功效远远比不了此前的阿拉伯扩张和之后的蒙古西征。只有令人津津乐道的个人英雄主义占据着西方人的记忆,而更多的人毫无意义的死在东征的大道两旁。幸运的是,11世纪末,阿拉伯帝国已经分裂,因此第一次十字军误打误撞,取得了攻陷耶路撒冷这样此后从来没有取得过的军事成就。但本可以协商解决的问题,在狂热的信仰照射下,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种族屠杀。十字军在东方残暴的行径刺伤了穆斯林的包容,为这两种文明绵延至今的仇恨埋下了种子。

因虔诚的信仰而来,可是巨大的挫折感在200年中困惑着基督徒的心智,信仰还一如既往的坚定吗?

慢慢苦行的朝圣者,披星戴月的士兵,当他们踏上东方这片干燥的土地时,发现当地的异教徒们并没有生活在鬼怪的魔掌之下,他们的生活更舒适,更文明。基督徒与穆斯林,虽然在膜拜着不同的精神榜样,但是所有人类的美好品格和道德的约束,并没有本质差异,甚至穆斯林的精神世界更加丰富且充满包容。

地中海东岸基督教国家和领地的建立和维持,西方人可以真切的接触到更多不同的信仰和思想,这种奇妙的交汇,又缓慢的游移到西欧,并导致西方世界的精神领域呈现多元化的趋势。这种多元并存的局面在我们这个时代里为人们所理解,但是在1000年前,它带来的是强硬的拒绝和无情的杀戮。铲除异端成为中世纪罗马教会的一项主要工作,并仍将持续到宗教改革时代。现代人如果不能充分了解那个时代的思想和环境,便无法理解当时的人们,为何会有种种不可理喻的偏执行为。

十字军东征所带来的积极意义的影响,要在回望的视角中才能逐渐察觉。宗教的偏执造成太多无辜生命的消逝。但是进步的思想并没有被完全扼杀,阿拉伯与西欧之间的文化落差,使西方人在此后的历史中获益匪浅。曾被基督教会掩弃或焚毁的古希腊典籍,在阿拉伯人那里受到了很好的保存,这些有益的思想不可避免的又回传到西方,十字军东征推进了这个过程。西方人逐渐意识到他们的根在何处,并开始有意识的去寻找和回归。200年后,文艺复兴再度加速了西方的追赶步伐。

作为大的东、西方文明的中介,阿拉伯文明不可或缺,中国的大量领先于那个时代的科技发明,途径这一中介被传播到了西方。四大发明没有给东方带来质的变化,但是在西方却引起了进步和发展的革命。

200年中,世界也在变化。当第一支十字军从西欧开拔的时候,遥远的中国正处于北宋时期,东方人正享受着充裕的物质文明。以至于有当代西方学者惊叹:西欧一位君主的生活水准还不如一个北宋东京城的门卒。西方被清苦的信仰所围绕,为信仰而东征,殊不知东方已经遥遥领先,这是一个几乎不知你我的时代。

随着十字军运动步入晚期,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崛起阻断了东方的发展,并通过迅猛的西征打破了东、西方的隔绝。欧亚大陆横贯东西的草原成为一条通途,遥远的世界另一端虽然神秘如初,但已非遥不可及。当圣路易在******悲凉的呼唤耶路撒冷时,马可.波罗已动身前方东方去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这种寻找异域文明和渴望商业交流的的动机,激励着西方人在随后的几百年中前赴后继。

十字军发端之际,德意志与罗马教会的授职权之争仍在继续,法国被诸侯割据,英国刚刚完成“诺曼征服”。在欧洲王权式微的时代,教会成为西欧真正发号施令的机构,以至于乌尔班二世仅凭一篇充满煽动性的演讲,便将基督徒的雄心和怒火引向东方。教会的威严被无限放大,以至于整个12世纪,教权领导王权,绝罚令成为制裁世俗君主的杀手锏,国王和皇帝也一次次的在教会的鼓动下,率军东征。至这个世纪末的英诺森三世时代,天主教会达到自己权利的顶峰。

但是随着一次次的失败,信徒狂热的信心受到打击,怀疑和拒绝成为教会必须面对的棘手问题。腓特烈二世不流血的东征却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罗马教会并不承认这种过于和平的方式。

最后,除了虔诚的圣路易,没人再愿往东方去了。然而这种基督徒国王毕竟屈指可数,教皇很快就将领教到王权强大后所带给他的巨大压力。

十字军时代结束了。

1291年,阿卡已经无法坚守,好在这座城堡三面环海,海边还有基督徒的船队。留守城中的最后一批圣殿骑士和医院骑士们,在即将破城之际登上这些船只,在满城火光的照耀下,奔向欧洲,扬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