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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美国经济进入创新时代 (2)

在交易室渐渐坐上首席交易员的位子对拉尼埃里来说,实在是碰到了异乎寻常的好运气。可是,一旦泄洪闸门打开,整宗贷款汹涌地流进市场,这意味着他得逆流而上。据拉尼埃里的描述:“公司执行委员会说我不能交易整宗贷款(他们只想交易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我走出他们的办公室之后照样交易。他们说我会坐牢。但是,整宗贷款占了整个抵押市场的99.9%。我怎能不交易整宗贷款呢?”

他尽其所能大量买下各种整宗贷款,折扣都很低,然后要么抛掉,快速地赚上一笔,要么把它们打包起来,做成债券卖给机构。不久,他在这个非常赚钱的业务中占据了垄断优势,再也很少听到执行委员会说什么了。

抵押担保证券

所罗门兄弟先前与储贷机构保持着密切关系,一旦它们开始遇到麻烦,便很乐意帮忙。第一波士顿也是如此,它的抵押交易室由拉里·芬克领导,他20多岁,已显出非凡的交易才能,后来在1988年创建并领导了黑石集团。1977年,所罗门兄弟和美洲银行琢磨出了一个办法,把众多整宗贷款打包进更大的单一单元,由这个单元转化的债券可以在批发市场上卖给机构投资者。这便是第一个证券化的抵押产品,叫做“pass-through”,一组数以百计的单个抵押贷款分离出来,卖给一个信托机构,信托机构又卖出由这些抵押贷款做抵押和一家政府抵押保险公司做担保的债券。来自抵押贷款的所有现金流每月通过信托机构传给投资者,投资者认为这些债券既有抵押物,又有政府的担保。

拉尼埃里于1981年开始购买整宗贷款时,便计划尽快地将它们转换成这种新债券,并加以出售,但市场不够大,不能买下他已收购的所有整宗贷款。尽管这种新债券交易时的利率相较于国债市场有相当大的溢价,但问题是抵押贷款有提前偿付的不利之处,在市场利率下跌的时候,不利之处尤为明显,因此投资者永远也不能确切地知道购买的债券究竟何时到期。如此一来,持有这样的债券就非常别扭。于是,拉尼埃里开始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有大量的贷款需要卖出。他组织了一个由理科博士组成的研究部,帮他更好地弄清楚抵押贷款。

1983年,有了突破。拉尼埃里及其团队发明了抵押担保证券。这是一种证券化的抵押债券,最初按三四个组别提供,也就是按2年、5年和10年的期限分块,再加一个残余组。来自抵押贷款池的现金流供给这三组债券,剩下的给残余组。投资者可以预期,提前偿付的风险对于两年期组相对较小,对于5年期组会大些,多数风险会出现在10年期和残余组上。每一组分别定价,以反映不同的提前偿付风险,所以投资者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风险程度。

例如,两年期组相对于美国国债,较其他组别会有较小的风险溢价,因为投资者的收益率是相当确定的——不过,也并非足够确定,而且流动性也不足以让它们比肩于美国国债。后面的组别会有大得多的风险溢价,因为提前偿付的不确定性大得多,但这些组别若不提前偿付,价值会更大。这种特点给成熟的固定收益基金经理提供了种类很多的投资选择。不久之后,抵押担保证券种类更多,复杂性更大了,扩展至包括多达50个组别的债券,包括通过进一步改变现金流向,“撕”成两个以上新债券的债券,甚至包括仅有利息或本金索取权的债券,因此其中包含的波动性也就更大了。抵押担保证券成了债券研究员和对冲基金经理的游乐场,他们能随心所欲地创造出具有任何利率和波动性特征的债券。

整个20世纪八九十年代,抵押担保证券的需求先是急剧增长,后又平稳上升。不久,提供担保的三家机构,吉利美(政府国民住房抵押贷款协会的俗称)、房利美和房地美,大型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也都在创造抵押担保证券了。抵押担保证券给抵押支持债券市场带来了巨大影响,使这个市场繁荣发展,成了固定收益市场的一个全新的重要组成部分。所罗门兄弟引入抵押担保证券之后第一年,房地美创造并销售了约100亿美元这类债券,在所有同类债券中,所罗门兄弟大约占了65%,第一波士顿也占有相当大一部分。当然,这一切的最终结果是:由一个竞争性的市场,而不是由一群在资产负债表上持有资产的银行来确定住房抵押贷款的价格(从而确定其利率),这类贷款的平均利率大幅下跌了。

1984年,所罗门兄弟增加抵押担保证券的种类,第一次添加了由商业地产支持的抵押债券。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又添加了可调整利率抵押债券和次级抵押债券(由向资信受损的借款人提供抵押贷款支持的债券)。抵押担保证券业务不久变成了一座金矿,拉尼埃里无所顾忌地一头扎了进去。1978~1987年,抵押支持债券每年的复合增长率是67%,总量达到近1 000亿美元。到1991年,抵押支持债券总量已超过2 500亿美元。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最赚钱的数年里,所罗门兄弟仅从抵押担保证券一项中所得的利润就达好几亿美元,或者说占其净收入的20%。在抵押担保证券出现的最初数年里,所罗门兄弟在这个市场完全占据着统治地位,刘易斯·拉尼埃里受到提拔,进了公司执行委员会,并成了公司副董事长。但他是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不是很难与人打交道,就是过多地声称公司利润是他创造的,于是1987年公司让他走人了,大约也在此时,随着其他公司热切地参与这种最有油水的业务中来,抵押担保证券市场也开始显出产品和服务普及化的迹象。拉尼埃里毫无畏惧,自己收购了一家储贷机构,作为抵押贷款业创业家和私人投资者又赚了很多钱。

随着竞争者的蜂拥而入,抵押担保证券业务的赢利能力最后也衰减了,所罗门兄弟似乎对这类业务失去了兴趣,但它从自身经历中学到了几个宝贵教训。通过开发既能满足发行人即时需求,又能吸引成熟机构客户的新产品,它可以充分利用进入固定收益市场的能力为自己谋利。复杂的计算机模型和一批聪明的博士,加上激进的交易操作,便会构成一个强大组合,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能让公司在市场上赚到更多的钱。但在这些新产品上所具有的专门技能,只会在数年里具有比较优势,最后,油水总会因竞争对手的压榨而减少,自己便只好再去做新的东西。它还学到,在一类抵押物基础上起作用的技术,也可能用于另一种类型的抵押物。20世纪90年代,抵押担保证券变形为一个庞大的资产支持债券家族,为债券提供支持的资产可以包括汽车贷款、信用卡应收款、企业贷款,以及各种如飞机零部件和摇滚乐版税权利之类的杂项。到2005年,资产支持债券市场在美国产生了1.8万亿美元的新券,只比当年所有新债券发行量的1/2少一点。

垃圾债券

20世纪70年代(抵押担保证券尚未诞生),美国有4种类型的应税债券在市场交易。首先有美国国债,这属于金边债券,交易量很大,交易报价差额很小——买价和卖价经常不超过一个点的3/16。然后有公司债券,由大型信用可靠的公司发行,交易报价差额要大些,一般为一个百分点的1/4~3/8。还有外国政府债券,它们在美国市场的评级常常低于自己国内,因为在汇兑方面有不确定性,但这也还受量少、流动性小以及有异域特性的影响。外国债券的交易报价差额要更大些。

最后一类债券包括评级低于投资级的债券(也就是低于BBB–级,很多人认为BBB–级是保守的美国保险公司投资时可接受的最低债券评级)。低于投资级的债券,主要是发行时还是投资级,但后来由于发行公司流年不利而降级的债券。这些债券称为“跌落的天使”。一般而言,它们不会引起债券买家多大兴趣,不过,偶尔也会受到自营交易员或对冲基金的关心。如果这类债券的价格已降到不应有的程度,它们也会被视为有价值,但麻烦在于,为了在这上面赚钱,得有其他人想以更高的价格买入才行。然而,这个市场流动性非常差,所以还是少有机会发生那样的事。

“跌落的天使”成了迈克尔·米尔肯牵肠挂肚的东西。他于20世纪60年代在加利福尼亚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是一个年轻学生,这个年代在这所大学,学生激进主义正处于高潮。当其他人都在吸大麻,烧服兵役通知卡,在公众场所大说脏话的时候,米尔肯却被W·布拉多克·西科曼的著作迷住了,西科曼的多卷本巨著《公司债券品质和投资历程》分析了1900~1943年间的公司债券表现和违约率。米尔肯发现非常有趣的是,在这个漫长的时期内,发生过一次大萧条和两次世界大战,评级较低债券的价格所反映的违约率比实际发生的程度要大得多。

后来,他又发现,T·R·阿金森所做的后续研究涵盖了1944~1965年这一时期,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这些研究揭示,市场上存在着很强的系统性偏差,使低于投资级债券的价格过低;这也表明,如果大量买入这些债券,并持有到期,便可以赚到很多钱。本科毕业之后,米尔肯带着这个缠绕心头的想法,进了沃顿商学院,完成两年的学业后,又加入一度声名卓著的投资银行德雷克赛–哈里曼–里普利,这家公司不久由凡士通家族出资救助,更名为德雷克塞–凡世通。他在这里成了固定收益研究的头儿,很快又转做交易,可以自由地寻找和交易“跌落的天使”。他彻底研究市场,了解一切可以了解到的信息,如谁拥有债券、债券应该价值多少等。

米尔肯开始积极交易“跌落的天使”,但德雷克赛–凡世通并不是一个交易型公司,不愿给他资本,按照他的意愿扩大这一业务。伯恩海姆公司收购德雷克赛–凡世通时,他便从这种痛苦处境中被解救出来了。伯恩海姆公司的主要所有人I·W·伯恩海姆——古斯·列维的同代人和好朋友——是一位旧式交易人。他立即发现了米尔肯,大大增加了米尔肯可用做交易的资金。此后,他们俩一发而不可收。

迈克尔·米尔肯常常被称为“垃圾债券之父”,但实际上这种说法并不确切。“跌落的天使”本已存在,他只是开始把这类债券当做一个专长项目来交易。应该说,他是“垃圾债券市场之父”。米尔肯认识到高收益债券存在着供给,但也开发了大批全新的买家和卖家,结果,他大大地扩展了市场,同时仍维持着很大的交易报价差额,使得这项业务极其赚钱。

他先从买家着手。他能说服谁来投资高收益债券呢?他琢磨出了一套相对简单的有效推销说辞:你能以很低的完全能补偿风险的价格,建立一个多样化的债券组合。米尔肯会利用对市场上可买入债券的了解,像在枝头摘果子一样,挑选最佳债券,也就是风险最低的债券。他知道统计数字始终显示,垃圾债券组合收益率与无风险收益率之间的差额,相较于该组合经过破产回收调整的预期违约率,要高到100~200个基点(1%~2%)。但他也相信,如果垃圾债券的偿付能力改善,或者,如果有更多投资者开始意识到垃圾债券中隐含的价值,它们的价格便能上涨。所以,下方风险比上方潜力要小得多。米尔肯寻找会对他的推销说辞作出回应的这些投资者:对冲基金、固定收益共同基金、需要强劲投资表现的激进的保险公司、身陷困境拼命寻求投资收益来支撑抵押贷款组合的储贷机构,以及各种“财务创业家”,它们都坐拥大量现金,正等待着下一次收购机会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