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翠绿的蛇缠上了赏倾心的手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老贼身上常带的两条蛇,七寸金和竹叶青。
竹叶青缠在她的手腕上,冲着她的手臂狠狠咬下,让她冷不防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眼看着那条绿油油的东西在她手上攀爬,原本莹白如玉的手渐渐发青,她直想把那东西甩掉。
“少夫人,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动,免得我这宝贝受了惊,那后果……”
“老贼,她若有丝毫损伤,我定叫你死无全尸!”兰千霁难以抑制满腔的怒火,冲着远处的楚望炎大喊。楚望炎的竹叶青毒素有多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那毒物常年由毒液浸泡,连外皮都沾染了毒素,再这样下去,小东西的手只怕就……
楚望炎看着吐着红信的竹叶青一点点舔着赏倾心的海澜花戒指,眼中闪烁着得意,他看向兰千霁,冷笑着嘲讽:“阿霁,我真不明白,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好像……风如玉才是这个女人的相公吧?”
“你……”
兰千霁无言以对,只能干瞪眼。而在楚望炎挑衅地看向风如玉时,风如玉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紧盯着缠在赏倾心腕上的竹叶青。他左臂抱着桃倚琴,右手如莲花般在丝弦上轻轻挑弄。琴音由最初泉水般的叮咚声渐渐转变成了风拂竹林的“沙沙”声,随即又变成了极乐世界清静悠远的梵音,让闻者烦躁的心也随之宁静,不光是人,就连那邪恶的竹叶青也在片刻的挣扎后松开了赏倾心的手腕,跌落在楚望炎脚下,再不动弹。
在所有人尚未收回思绪时,风如玉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无比,点漆般的眸子竟然变成了一片血色,随着琴音渐高,眸色更艳,他周身的光晕也掺上了金色的凌光。此时的风如玉,似仙,亦似魔!
他身后的九人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逼退到几步开外,而楚望炎则觉有一条钢丝正嵌入自己的骨肉,似要将他凌剐成了碎片。
其实,赏倾心不是没有见过相公发怒,原以为在她提出让他写休书那夜他那样子已经算是彻底颠覆了,却不曾想过,他,那个神仙一般飘逸温柔的相公,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她远远地凝视着那双血色艳丽的眸子,梦呓般喃语:“相公……”
似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风如玉微偏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红眸依旧,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缕柔情,漂亮的唇角拉出一条浅浅的弧。
楚望炎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不再是以前那个淡然雅逸的如玉公子,而是一个如仙似魔般拥有超凡能力的强敌,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下场只有一个,血肉分离,尸骨无存。他本擅用歪门邪道,但竹叶青之事已经让他明白无论是风如玉的仙灵之质还是狂魔之性,都会让他那些把戏顷刻告亡,为今之计,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
他强忍着肌肤上的凌剐之痛,捡起地上的一柄刀迅速架在了赏倾心的脖子上,“风如玉,难道你想让你美丽的夫人为我陪葬吗?”
琴音戛然而止,随着“噌”的一声响,风如玉纤长的中指指腹上拉出一条深深的血口,血珠如红豆般颗颗滚落在琴上,瞬间渗入琴弦。
风如玉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片刻,侧脸抬首,淡淡地看着楚望炎,就如同看小妖乱舞的妖异魔君,让人望而生畏。他淡淡地说道:“孽障,尔欲如何?”
在楚望炎手下的赏倾心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却还要强装镇定,到后来又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他反倒是真的无所畏惧了。他猖狂地笑着说道:“原本,我只是想要这大好河山,不过如今,我改主意了,风如玉,我不知道你这无与伦比的能力是如何得来,但我想,只要拥有这能力,我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风如玉依旧冷眼相对,赏倾心却是忍不住轻鄙,一个心术不正注定要下地狱的凡人也敢妄想仙君的法力。
展茗菊忧心地看向风如玉,对身边一干人说道:“如玉这莫名其妙的能力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这楚贼即便想夺,也没有那样的手段吧?”
景越轻攒眉峰道:“听他的口气,只怕并非信口开河,或许他当真是有办法将如玉一身的本事转嫁到自己身上。”
“东西可以抢,但这要怎么抢?”景随双手攥着粉红色的衣摆,眉心的朱砂痣几乎要被他拧出血来。
许久未曾言语的沈亦凰忽地说道:“他喂有一条七寸金,最初以毒液为食,后以十二名孩童的精血为食,又以十二名精壮男丁的心头血为食,若是此刻他的七寸金已经练成,必然还吸饮了十二名顶级高手的精血,练成之后的七寸金虽然体形依旧,但吐纳惊人,若是用这七寸金将如玉的精髓吸干,楚望炎只需取出蛇胆吞服便可。”
其实依照之前对付竹叶青的法子对付一条七寸金倒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是楚望炎最后的砝码,此刻他的刀又架在赏倾心的脖子上,只怕风如玉的手还没碰到琴弦,刀就已经划破了赏倾心的脖子。楚望炎可以抱着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心态,但他们却不能拿心爱之人的性命与一个疯子作赌。
楚望炎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将刀锋逼近赏倾心说道:“如玉公子,人道你是心如止水,不理俗世,却因为一个丫头动了情,甚至是无可救药,以你如玉公子情深似海的性子,总不至于让这么个美人香消玉殒吧?念你重情重义,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想借你这超凡的精髓一用,想来,你也不会吝啬吧?”
“楚望炎你这禽兽放得什么狗屁?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保证叫你生不如死!”借精髓一用?那不就是要将人生生抽干吗?
“好,我遂你的愿!”风如玉将怀中的琴抛到了地上,双臂伸展开来,神色淡然,“事后你若不肯放人,定遭天谴,信吗?”
“哼!”楚望炎轻哼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若是他能得到那身能力,谁还能奈何得了他?
他左袖一挥,一道金光向着风如玉射去,待人们目光稍定,一条约摸七寸的金蛇已经攀附在风如玉的肩头,“咝咝”地吐着信子向他的颈部探头。
赏倾心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顾不得架在脖子上的钢刀,声嘶力竭地冲着风如玉叫喊,让他丢开那条魔蛇,他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温柔地遥望着她,微笑。
眼看着那条金蛇跃跃欲试,赏倾心绝望地看一眼风如玉,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楚望炎,我岂能让你如意?”
她一咬牙,将横在脖子上的刀嵌进了血肉之中,那一刻,她能感觉到血如泉水般从缝隙中涌出,真的很疼,可是,相公在嘶声喊着她的名字时,把那条可恶的金皮蛇给震开了,真好,这一次,她不再是别人拿来伤害他们的工具,不再是他们的负累!
只是,自己就这样去了,他们若是又要生死相随怎么办?可是,她真的很累了,这几世,她一直都活得很累,什么时候才能窝在相公怀里,做一只幸福的大米虫呢?
阎王帅叔叔不厚道,就算她拐跑了他们家老二,也用不着这么欺负人啊,她都快要死了,居然还要累着去做那么奇怪的梦,梦中,她的鲜血流到了相公送给她的芙蓉石上,然后,芙蓉石射出四道色彩各异的光芒,四颗宝珠随之冲出芙蓉石,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华光,她看到一龙一凤在那四珠间翱翔,然后,口含四珠冲进了她的体内,如果她没有记错,那四颗珠子应该就是当年由鸾凤衔来的四洲神珠。
神珠现世,夙君降临,四洲一统!
当年的预言成真了吗?可是干嘛要钻进她的肚皮?讨厌!
啊,对了,梦中,她还做了一件她最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神珠钻进她的体内后,她便觉得自己的一切都不受控制,仿佛变成了一个魔女,冰冷而妖异,与相公的魔君造型简直就是绝配,她记得,自己用凝血刃一刀一刀把楚望炎凌剐,不多不少,整整一千刀,一万滴血,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可以做得那么精确,但她记得自己曾经发誓,楚望炎对相公造成的伤害,她要她千万倍奉还!
看着楚望炎因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脸孔,她笑了,笑得残忍!
“尘烟,你不该……”血眸相公虚弱地瘫软在地,看着她的眼中是满满的温柔和心疼。
她却任性地对他的话不加理会,手执长剑如亲临战场的君王,将楚望炎那些负隅顽抗的残部斩杀殆尽,鲜血染红了她的裙裳,让她像一个魔性大发的修罗。然而当硝烟散尽,她的眼中却只有他的存在,冰冷的妖性还在,眼中却已是满满的柔情,她抬起沾染了鲜血的手抚上他瑰丽如画的容颜,红唇轻轻吻下。
“玉莲……”
之后,夫妻二人双双瘫软在地。
直到多年以后,帝洲百姓仍然记得那天的情形,提起那位血染红衣的女子,他们便会想起那血肉横飞的场景,面色发白,对那女子又敬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