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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调查

放过烟火之后,便应该是揭晓今晚“花国舞后”的时间。这件出风头的事,当然要由新世界的老板张啸林来完成。只是众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如吴世宝等脾气暴躁的人已经要开始骂娘了。而张啸林的手下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也觉得不太正常,只是碍于他一向制下甚严,他说不让打扰就的确不敢打扰,只在门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

最后还是一个最为亲近的心腹,知道揭晓“花国舞后”的事不能再拖了,才硬着头皮敲门。待敲不开,也没人应答,方觉不妙。几个人急忙撞开房门,看到的,是满地的血迹和张啸林已经没有呼吸的尸体!

这些手下都慌得不知如何才好。他们听张啸林的指挥惯了,群龙无首便不知所措。后来还是有人想到,76号的吴世宝就在现场,于是面无人色的奔向舞场去向吴世宝汇报。此时众人中,恐怕最能担得了这个事的也就是他了。吴世宝知道后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没有言语。而就在此时,最为诡异的是,原本等待揭晓“花国舞后”之后,才会从楼上垂下来的巨型条幅却突然呼喇喇展开在众人面前。上面“艳压群芳、风华绝代”的字样不知被谁换成了“卖国求荣、投日汉奸者——死”这样的大字,“日”字上面还打了红色的大大的叉,墨迹淋淋如鲜血书就一般。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觉得后背一阵阴风,脊背凉意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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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大批警察封锁了现场。所有人只进不出。众人叫骂的,抱怨的,哭喊的。警察们额头冒汗,毕竟现场有钱有势者不少,他们也开罪不起。紧接着,青帮弟子得到讯息,赶来大批人将新世界围得水泄不通,气势汹汹的讨要说法。这种情况下,警察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

直到李士群带着76号的众多人马赶到,警察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桩棘手的案件总算有人接手!而看着腰间鼓鼓囊囊明显都揣着手枪、臭名昭著的76号特务,场内宾客和青帮弟子也很快没了脾气,不再吵嚷喧哗,同意配合调查。

李士群原本心情郁闷,独自在家生着闷气。他故意让吴世宝替他来出席今天这场舞会,就是想给张啸林一个警示,让他不要太过嚣张。而且一直在心里百转千回,看看是否有个可以不动声色就将张啸林除去的方法,甚至连谁可以替代张啸林的这个位置,他也开始在心中思虑再三。可是当他接到吴世宝的电话,知道张啸林已经死于非命时,虽欣喜于不费吹灰之力就拔掉了一根肉中刺,却又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惊异于张啸林在自己的地盘上,在他的众多手下面前,竟会被人毫无征兆的暗杀。据报告现场并未抓到凶手,也没有找到明显的线索。从现场的条幅来看,凶手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为日本人做事的中国人来的。上海的抗日势力亦能深入青帮,怎能不让他自危。他心底里认定这次事件,百分之八十又是军统的手笔,只是,他们如何做到却毫无头绪。

李士群匆匆赶来新世界。想到自己之前赌气不来,没想到终究还是要走这么一遭,不由慨叹人生的奇特。而当他看到张啸林横卧于地的尸体时,心情更为复杂。如果自己今天来了,是不是还会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啸林杀死?而他是要尽心竭力找到凶手为张啸林报仇,还是在心底里暗暗感激在张啸林还未完全做大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替他除去,他稳稳坐收渔人之利。

没过多长时间,深田凉子也带着手下来了。以张啸林今时今日与日本人的合作关系,日本人很是惋惜损失了一名得力干将,特高课必定要来调查死因。只不过李士群没想到的是,深田凉子身后还跟着个荣梓义。虽不好说他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但那幅闲适的派头还是令如临大敌的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嫉恨。

荣梓义见李士群面露疑问看着自己,便主动解释道:“方才我正与凉子一起晚餐。接到报告,便一道过来看看。”他见李士群面色不善,揶揄道:“这个舞会如此隆重,没想到却会发生这种事情,败坏了李主任的兴致吧?”

李士群连忙否认:“我并没有来跳舞,也是听到报告才赶过来的。”

“噢?”荣梓义似乎有几分意外:“我以为凭着李主任与张啸林的关系,会来给他捧场呢。”见李士群哑口不答,便又体贴的道:“幸亏李主任没来。这里的人个个都有嫌疑。而寻找杀人犯的工作往往就要从认识的人里下手。李主任有先见之明,就少了这一层麻烦。”

他这话说得李士群直想堵他的嘴,而深田凉子狐疑的眼神则更令李士群冷汗连连。以深田凉子多疑的性格,如果怀疑到是自己使计,事情就更麻烦了。

好在,深田凉子也并未说什么,只是指示手下,对来宾进行一一排查,不能放走一个可疑之人。

她脸色铁青的看着仍然从二楼垂下来的大型条幅。这种简单的汉语她读起来并无障碍,因此就更是气愤难当。这些阴险狠毒的支那人,只会搞些暗杀的手段,简直卑鄙懦弱之极。

她示意李士群带她去凶案现场看看,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荣梓义。

荣梓义会意,连忙道:“你们去。我在这边等着就好。”

深田凉子知道荣梓义不愿见血,便也不勉强,跟着李士群上楼去了。

匆匆看过了现场,深田凉子得出了与李士群一样的结论。死者是被人用尖利的武器一招毙命。杀手手法专业利落,并未留下太多痕迹,显然是老手所为。当然,具体的报告得由法医最后给出。

深田凉子直截了当的问李士群:“李主任,有个问题我想请教,张啸林与我们日本皇军合作的事情,你大概了解多少?”

李士群心里一凛,小心答道:“知道一些。”

“是张啸林对你说的?”深田凉子追问道。

“最早张啸林替皇军采购煤炭,还是我交待他做的。”李士群转动心思,更加谨慎的解释道:“但张啸林并未对我说起后续与皇军合作的事。不过深田课长知道我也是做情报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啸林的动作太大,我就算并未特意了解,此事也已经传开了。”

深田凉子沉着脸,只是拿眼看着李士群,直看得李士群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她才移开目光道:“上海现在的抗日势力太过猖獗。我们不让张啸林宣扬,也是出于希望大家安全的考虑。可没想到,这事还是泄露了出去。”说到此,她狠声道:“敌人做得太绝了,没给我们留任何后路!”她想到刚才那个条幅,就这样赤裸裸的展现在上海人面前,以后谁跟日本军部合作,恐怕都要考虑一下项上人头是否安全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震慑,这种恐惧恐怕不是一点点利诱就能抵销得了的。她心下不安,又继续道:“这件事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所以,凶手必须抓到!否则以后谁还敢为我们大日本皇军效力?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打击多少人,牵涉到谁,都得把凶手给我找出来,绳之以法!”

李士群沉吟道:“锁定目标并不难。依卑职的看法,此事与军统脱不了干系,而且有极大可能,就是他们直接下的手。只是我接到周先生的命令,让我不要与军统武力对抗,所以,深田课长也要理解我的难处,有些时候我恐怕也……”

深田凉子冷笑道:“你的任务就是找到凶手,惩戒歹徒。至于周先生那里有什么意见,你就推到我身上,让他来找我好了。这件事情是我交待的,我想他应该不会为难于你。”

得了深田凉子大包大揽的这句话,李士群心里稍稍落了底。既然日本人肯为他撑腰,他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好好算一算帐,将上次与军统未完成的战争继续下去,以期一雪前耻!

两人一起向楼下走去,听取关于在场宾客排查工作的汇报。一楼大厅里,到处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军人和趾高气扬的76号特务,宾客们则被聚集在花园中等待传唤。他们一个个耷肩低头,偶尔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一番,也要注意声音不能太大。舞客们愁眉苦脸,舞女们花容惨淡。

深田凉子拿眼睛扫着往来人等,察看有无可疑迹象,却见荣梓义也站在花园中,身旁却是一个娇艳女子。他的个子太高,在众人中鹤立鸡群,极为显眼。此刻他和那名女子面对面谈话,脸上带着浅淡的笑,一问一答虽不是很热络,却也是有来有往。而更为重要的是,荣梓义的大衣此刻却穿在这名女子的身上!

深田凉子的目光便是一滞。李士群本就在留意她的表情,此刻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顿有所悟,貌似调侃的笑道:“站荣先生身边的,怎么好似一个舞女。呵呵,没想到荣先生也好这个调调。”

深田凉子并未说话,锐利的眼神瞟了李士群一眼,深吸一口气,便大踏步向那边走去。李士群见似乎有热闹可瞧,也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