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沈篱果然过来,知道我和陆亚卓分手后,也是大为惊讶,我却不愿多说,沈篱也体谅,只问:“是你甩他还是他甩你?”
我犹豫片刻,如实说:“应该是他甩我吧……”
沈篱恨铁不成钢:“有没有搞错?!”
我一笑,狠下决心说:“沈篱,满足你和踏踏的兽欲,我今天来陪你们拼酒。”
沈篱一拍桌子:“好!”
没一会儿我就毫无意外的醉了。
原本,我喝醉之后,会变得晕晕沉沉,倒在桌子上不肯动,今天却不同,明明知道自己已经醉了,脑袋里的弦也断了,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后脑还微微的发疼,但是手里举着杯不停往嘴里倒酒的动作却一下子也没有停。
喝道最后,整个人的状态已经不是“茫”可以描述的了,我感觉胃里一阵阵翻滚,仅剩的一点点理智让我停住,不再喝下去。
外面其实离踏踏房间很近,可是我一步路也走不动了,只好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痛的快要裂开,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见踏踏整个人呈“大”字状倒在地毯上,身上随意盖了一块薄毯,正呼呼大睡。而沈篱比较强悍,还挣扎着在沙发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才睡。
我好笑的伸了个懒腰,后脑还是作痛,仿佛有人拿着锤子不断的往里面敲打钉子。
“嗯……”沈篱也稍微翻动了一下身子,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我看着她盯着天花板几分钟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越来越清醒,除了后脑,其他的地方也开始痛了,因为趴在桌子上时间太长,所以压在底下的手臂已经痛到发麻。脖子也有落枕的样子,往右转一点就痛的厉害,还发出轻微的声音。
无奈的靠在椅背上呆坐了一会儿,窗外已经大亮,冬日的阳光意外的耀眼,照在玻璃窗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等到身子逐渐舒服了一点,我慢慢走去卫生间,捧了把水拍了拍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黑眼圈和眼袋也出来了,双眼无神,手臂通红,真是吓死人。
叹了口气,我先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站在镜子前一番打扮。先拿遮瑕膏遮掉黑眼圈,却无法完全遮掉浮肿的眼袋,只好把铁勺子丢进冰箱,过了一会儿取出来敷在眼睛上。冬天本就冷,这更是让我一哆嗦,但还是冰了一会儿,才拿下了,再照镜子,浮肿已经好了很多。
接着拿粉扑和腮红唇彩武装了一下自己,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和刚刚那样子几乎是两个人——一个精神萎靡心情糟糕,一个积极开朗阳光向上生活又有规律。
看,任何东西都是这样可以以假象包装的,我本身也不例外。
我走出卫生间,见两人还在呼呼大睡,我蹲在踏踏身边:“喂,踏踏,先醒醒,你这样一会儿起来头会痛死,而且还会感冒。”
踏踏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今天休假,让我睡……”
“你去床上睡啊!”我不依不饶的摇晃着踏踏,踏踏没多久终于醒过来,撑着迷茫的眼睛看着我,然后说:“深深,你干嘛啊……”
“去床上睡。”我重复着,把她拉了起来,带到卧室。
踏踏虽然人还是晕的,但本能还是有的,她看见床,立刻眼睛放光,扑了上去,几秒之后立刻一动不动,显然睡着了。
我笑了笑,捡了床厚点的被子,出去盖在了沈篱的身上,沈篱估计也清醒了,就是不愿动,说:“深深,你一大早打扮花枝招展,去哪儿?”
“去找陆亚卓。”我说。
沈篱瞬间睁大了眼睛:“啊?你去找他做什么?”
我笑了笑,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六年前去澳洲的事情。我怕我这次才离开,又会后悔……开始是糊涂了,现在觉得还是应该弄明白。”
沈篱闭了闭眼睛,声音又浑浊起来:“唔,去吧,去吧,有事儿打电话……我电话号码是……”
我好笑的说:“我知道我知道。”
说罢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出了门。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我忍不住微微抖了抖,裹紧身上的衣服,坐车去了陆亚卓家。
靠在出租车里,我思绪逐渐越飘越远,其实我知道,我说什么做梦,是骗人的,但是我的确想到了那时候的事情。
哪怕是现在,我的脑子里也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说要去见陆亚卓,去问清楚,他一定是骗人的,另一个说,去问了,然后呢,自取其辱吗?
算了,自取其辱也好过以后后悔。
我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到了陆亚卓家门口之后,我看着这栋熟悉的房子微微出神。
不过是离开几天而已,我却好像恍然隔世,上次入这扇门,还是怀着平和而甜蜜的心情的,这一次,却是带着密不可言的挣扎。
不想逃离,又想逃离。
犹豫片刻,我伸手按了门铃。
在门口等了片刻,门打开了,门后出现的却不是我所以为的那个人,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她笑嘻嘻的开了门,也没管外面的人是谁,只说:“怎么了,什么事?”
我看着她愣了一会儿,说:“呃,我找陆亚卓。”
“啊,”那女孩子盯着我看了看,“你是丁深深吧?”
“嗯。”我点点头。
那女孩子却笑了笑说:“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我愣愣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难道他骗我?!”见我这样,那女孩子气鼓鼓的说,“他明明告诉我你们已经分手了诶!不然我才不会住进来呢,喂,丁小姐,你到底和陆亚卓分没分啊?我可不想做莫名其妙的第三者!”
我看着她青春洋溢的脸庞,她年纪一定不大,眼睛闪闪发亮,脸上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却粉嫩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大概因为生气,嘴巴微微嘟起,却并不让人感觉做作。
她就像当年的我,年轻到让人嫉妒。
这一刻我没有再像以前看到安心的那一刻那么自卑,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我说:“小妹妹,你放心,我们是分手了。”
她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我就说,亚卓应该不会骗我。”
然后警惕的看着我:“你来干嘛?想和他复合?告诉你喔,这样的话,就是你在破坏别人!”
“放心,不是。”我摇了摇头,想了想,问她,“你和陆亚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那个女孩子还是不相信我,说:“唔,很早就认识了,我是新人啦,那时候是亚卓前辈提携我的。我一直很喜欢他,可是他对我不冷不热的,不过后来在改变啦,尤其是他退出娱乐圈之后。然后前几天他就让我过来住了。”
“嗯。”
我点点头,心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然后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说:“陆亚卓为人比较吝啬啦,我和他交往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送我,就是送了一个手机——不过这样分手的时候也的确方便一点……喏,这个手机挺贵的,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手机还给他。”
那个女孩子“喔”了一声,接过手机,打量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不错的嘛……”说罢嘻嘻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很坏的女配角呢,然后来死缠烂打或者陷害我什么的。”
女配角……
我什么时候,从自以为的主角,成为了一个配角呢?
忍不住一笑,我摇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然后缘分用尽,自然就该分开了。死缠烂打做什么呢?”
那女孩道:“嘿嘿,我是没你看的这么透彻啦,不过我希望我和亚卓的缘分可以用一辈子~!”
她是真的单纯,丝毫没想过我和亚卓分手才几天,总有东西无法释怀,就如此在我面前宣誓爱情。
“嗯。你好好照顾亚卓。”
那个女孩子骄傲又自豪的说:“当然啦,这还用你说?”
我笑了笑:“再见。”
那女孩子点点头:“你就走啊,不用等亚卓回来吗?”
“不用。”我摇了摇头,转身往来时的路离开。
这一次来陆亚卓家,毫无疑问,也是白来。
可是我却没有一丝一毫后悔的感觉,也并不觉得是“自取其辱”,心里也没有上次离开亚卓家的那种难过和疼痛。
大概是早有准备吧。
而且算是上天可怜,我至少没看见陆亚卓。
在那个笑嘻嘻的女孩子面前,我尚可以很镇定很镇定,不管是表现出来的,还是从心底本身的感觉。但是如果是在亚卓面前的话,我恐怕会溃不成军,所有的掩饰都会土崩瓦解。
原来我早在开始就没想过好的结局,虽说我鼓起勇气来了,可是说到底,我还是悲观的。
一个人站在外面等车,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无端想起一句歌词:这街道车水马龙,我能和谁相拥。
忽然,身边响起汽车鸣笛声,我一惊,却见居然是周苏生。
“你怎么在这里?”我看着他把车窗摇下来,露出许久未见的脸庞,惊讶万分。
“本来是想来找陆亚卓的,结果看见刚刚那一幕……”周苏生苦笑,“陆亚卓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我没说话。
周苏生看着我,说:“你不上车?”
“不了,”我摇了摇头,“你有什么事情吗?”
周苏生道:“嗯。”
我却忽然有些害怕了……
“丁深深,”周苏生静静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看着他乌黑的眼眸,忽然也就不再害怕和闪躲了,有些事情,的确是摊开来说,比遮遮掩掩更让人舒适。
我认真道:“周苏生,踏踏是我最好的朋友。”
周苏生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而且,我还喜欢陆亚卓……起码现在是。”
周苏生静静的看着我,却又好像是在看着我身后的景色。
“而你……我们见面也没几次……”我摇了摇头。
我以为周苏生会这样一直沉默,他却又开口了,眼神有点犹豫和徘徊:“丁深深,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那时候在学校里,沈篱追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周苏生看着远方,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那时候你已经和陆亚卓在一起了,老是围着他,咋咋呼呼的,陆亚卓有时候看着似乎还嫌你烦。但我就在想,假如你围着我,我一定会很幸福,一点不会觉得烦。”
他忽然剖心剖肺告白,我吓的无法动弹,只能愣愣的听着。
“可是也只是想而已。那时候你们太恩爱了,你那么喜欢他,他也喜欢你,插不进第三个人……我也没打算破坏。只是想着,假如有一天,可以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好了。没想到,后来你忽然离开,你离开的时候,别人都在说你不好,可我就觉得,这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你那么喜欢陆亚卓啊,喜欢到有时候我都看不到你自己了,你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机会离开他呢?”
周苏生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我想,既然这样,我就有机会了吧。后来,我去了澳洲。可是你那时候大概有点躲陆亚卓的意思,所以我没找到你……你大概想不到,你躲陆亚卓的时候,一起躲过了我。”
“后来我也就这样过着了,心如止水,花天酒地,周女士看着我都头大……”周苏生一笑,“没想到你却回来了,周女士还有意撮合我们,天赐良机,我装作不在意去李踏踏家接你,结果……我感觉的到,你还是喜欢他。”
“这么久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是喜欢他。”周苏生喃喃道。
也不知道,究竟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你还让我假扮你男友呢,你都不知道,我多想真的当你男友,”周苏生笑着摇头,神情无奈,“不过到最后,你还是和他在一起,而我也……和李踏踏在一起。”
“我那时候,的确是喜欢李踏踏的,李踏踏……其实她和你有一点点像,但是相处久了,我就发现,你们还是很不同的。后来我决定要好好对她,可有时候想到一开始,我几乎是把她当做你在对待,就有些愧疚……没想到她看起来大大咧咧,最后还是发觉。我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总之,她要和我分手,而我,没有挽留的理由……”
我默默不语,周苏生也已经说完,最后,他轻轻一笑:“你和陆亚卓分手,我一点也不开心,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看见最美好的东西被打碎……””
“其实你并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我和陆亚卓相处的感觉。”我看着他,这还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周苏生,他和亚卓是两种不同的帅气,周苏生乍一看是有点带轻佻的面相,好看却带桃花,而亚卓则是那种冷漠但是温暖可以暖到心坎上去的。
“嗯。也许吧。”周苏生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是释然的微笑。
我笑了笑:“你知道踏踏还在等,她身边还是空着的,你……不要放手。”
周苏生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
“你要好好对待她。”
“我会。”
我和周苏生相视一笑,真挚而开怀,彼此都解开心结。
然后周苏生说:“你要去李踏踏家么?我送你一程。”
“不,我要先去学校。”我说,“我被辞退,需要交接。”
“被辞退?”周苏生有些惊讶,“周女士没告诉过我。”
“她也不想的。”我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我也要去澳洲了。”
周苏生更为惊讶:“你要去澳洲?不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
他皱了皱眉头,说:“那……我送你去学校。”
我摇头,意有所指的一笑:“不必啦,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管是找踏踏还是工作。我想自己一个人。”
“嗯。”周苏生到底没有强求,和我道别之后就开着车离开。
我看着他车子的背影,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周苏生居然喜欢我……真是不可思议,不过好在,他已经认清自己喜欢的究竟是谁了。
我无法在这里得到我的幸福,但希望,踏踏和他,封二和沈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