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陌锦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而林落白用了力,也放不开。
眼泪被雨水冲去,留下的只是眼眶的酸痛。队伍在一块地势较高的平地上停下的时候,暴雨已经停歇了,大家按队长的要求在草地上各自支开了帐篷。
却是仍旧少一套,慕云沣把自己的帐篷支开,大声喊着正蹲在地上生火的沈陌锦:
“陌锦,待会儿你住我的帐篷吧。”
沈陌锦拿着打火机点了好几次也没点着那些潮湿的柴禾,顾不得抬头地回了句:
“那你睡草地上?看星星?”
“那也不错。”慕云沣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要不咱俩睡一个?”
“大哥?别开玩笑吧,你那一米八七的身材,我要跟你睡一起还不得被挤成相片?”沈陌锦终于点着了火,红红的火苗忽地跳起,顿时空气中仿佛都温暖了许多,他不在意地说:
“你们睡吧,我就在火堆旁守着,这荒郊野外的指不定还有个狼呀什么的,我就待在外面给大家守夜。”
慕云沣也在火边蹲下开始弄湿的衣服,说:“那也行,这样吧,上半夜你在这守着,后半夜我来接替你。”
“行。”
沈陌锦朗朗地回笑,慕云沣拍拍他的肩,回帐篷换衣服去了。刚刚支起帐篷的林落白望着浑身湿淋淋的男孩,皱皱眉,禁不住唤道:
“喂!”
沈陌锦没听见,仍在火堆旁拨弄着那团越来越旺的火焰,双手炭黑的他突然觉得脸上被人拿什么打了一下,用手一摸,抬眸迎上林落白那双水盈盈的眼。
“落落。”满心都是几乎融化的暖意,他看到她对着自己噗嗤地笑出了声,也跟着呵呵笑出来,直到许若琳跑过来调皮地在他脸上摸了一下,他才明白自己被弄成了大花猫。
他迅速凑过去,站到林落白的身旁笑呵呵地望着她,而她却没理他,径自掀开帐篷,进去了。
夜深了,雨停了,湿润的草甸散发出诱人的青草香,仰望,深黑色的天幕纯净如海,只是多了无数颗熠熠发光的星星。
人们都钻进帐篷里休息了,夜虫唧啾,世界一片安宁,唯有林落白帐篷旁边劈剥作响的火焰跳跃着,映着那个少年英俊而朦胧的脸。
“落落,我知道你没睡,能和你聊聊吗?”
“落落,其实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曾,忘记你。你愿意……听我讲讲当年的事么?”
沈陌锦在沉寂的星夜里,对着帐子里人喁喁低语,他知道她听得见一切,过去的那么多误会那么多错过那么多心痛,终于在今天,有了机会一一讲给她听。
沈陌锦说:“我不祈求我说完这些事情之后,你会原谅我,但我只想让你明白,落落我爱你,从来不曾欺骗,从来不曾掩埋。”
“还记得两年前,秦琳琅约我们去旧欢如梦那次吗……”
追忆在这个星夜如一泓溪流,缓缓地流淌在二人之间,慕云沣半夜的时候醒来了,原本是想唤沈陌锦回去休息的,刚走出帐篷,就看到他坐在林落白的帐篷门口,娓娓说着什么,他的神情,时而哀伤时而激动,他的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一种深刻的回忆里,那回忆仿佛一团星光,将他紧紧笼罩着,慕云沣心里明白了几分,悄悄退回帐中。
一睁眼,天已经大明了。
一队人马整好行装下山的时候发现路还是没通,但幸好城里相关部门接到了他们的求助,专门安排了车来接。
虽然断路车子难行,但过人还是没问题。
中午的时候,所有人终于到达了自治州,经过一夜的折腾,年轻的孩子们累的累病的病,其中病的最严重的,就是林落白。
发了高烧,迷迷糊糊地躺在旅馆的床上,大家都在准备下乡的事宜,唯有她半死不活,吃了几粒感冒药便昏睡不醒。
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全是沈陌锦话里的那些场景,前尘过往,种种流年,终是错。
后来她感到有一只手,温暖地覆在她的额头上,那是沈陌锦,她知道的,可是心中残存的理智让她明白,她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纵然我可以原谅你,纵然我明白现在的你,心里仍然有我,但我已不是当初的我,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落落,沈陌锦,你要不起。
追逐与逃避,人一生活的终究是什么呢?
病愈之后,林落白才发现身旁的人,只剩下了沈陌锦。慕云沣已经领着大家奔赴某个县城,因为她的病,他们不得不将她留在市里。
“我们脱离组织了呢。”沈陌锦笑呵呵的说:“不过慕队长给我们分配了任务,你好之后咱们就到市区的敬老院去做义工。”
林落白只能点头答应,在这种他乡异地,身旁还有一个知冷知热的旧情人,算不算也是一种幸运。
他们出了住的地方,走在泸水县的大街上,江,穿城而过,天湛蓝如洗,林落白在人群中走着,穿越一张张陌生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的孤单。
明明身旁,就有一个人,那么呵护那么温暖,可心里,为什么总是缺了一大块?
就在转过街角的时候,林落白的脑子突然一颤,眼睛像被什么灼了一下,她拔脚向前跑去,追着一个男人的背影,跑了许久。
她跟着那个颀长、孤冷的背影跑了那么久,沈陌锦在她身后大声地喊着落落,落落,可她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追。
是你吗?是你吗?
直到追到广场上,那个男人转了身,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林落白如梦初醒,大汗淋漓地站在西部纯净而冷冽的蓝天下,终于可以告诉自己:林落白,原来你在思念他。
人群中看了那么多眼,每一张,都是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