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的身体都在发颤，程天蔚默默挨了一记耳光，不作辩驳。
“七个月了，他们的医院不允许私自堕胎，我只好每天想方设法地折磨自己，我想让他死，我恨他，他是你给我的噩梦和阴影，他是个孽种！”
羽蓝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苍白的脸因为激动而有些微红。
“那一天刚刚开春，东京还在下雪。我一个人跑到湖边，跳到深到胸口的湖水里。路人以为我是轻生的女子，他们错了，我会游泳，我淹不死，我只想淹死肚子里的孩子。程天蔚，我终于成功了，我被人救上来之后，孩子就没了。我亲手杀死了你的孩子！呵呵……”
羽蓝的笑声，在暗夜里狰狞而空洞，程天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一把将她揪起，目光痛苦而质疑：
“羽蓝，你在骗我。”
“信不信随你。”羽蓝漠然道。
“这个孩子我根本不认得，是邱小清不知从哪儿找来陷害我的。程天蔚，别自作多情了。”
她使劲掰开他铁钳一般的手，从痛苦的回忆中抽身出来。
她想努力地尽量忘记那段如在黑夜深海中漫漫泅渡的日子，她想让岁月的手渐渐抚平过去的伤痕，她想让对未来和对爱情的渴望，能点亮她继续活着继续追寻幸福的路程。
每个人都有资格幸福，哪怕是伤痕累累的羽蓝。
从程天蔚那里离开，羽蓝回到母亲的病房里，孟碧云睡着了，她支着脑袋坐在床头，思考着如何才能让凉城解除误会。
沛儿真的不是她儿子，凉城啊凉城，你真是太傻了。
不知何时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毛毯。羽蓝看了看母亲，她正躺在枕头上，眼神慈祥地望着她。
这样的母亲，让羽蓝的心变得格外柔软。
“妈妈，饿吗？我去给你买早餐。”
羽蓝揉揉眼睛，取下不知谁为她盖的毛毯，搭在了冲母亲的被子上。
“不用了，蓝蓝。床头有热粥，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喝几口。”
孟碧云微笑地望着她，羽蓝一愣，转眼看到床头的两份外卖早餐粥，精致的包装上印着羽蓝熟悉的标志，那是本市最有名的一家御粥店。
“微微过来了？”粥拿到手里还是温热的，羽蓝笑着拿起来，揭开盖子深嗅一口，“嗯，好香。妈吃过了？”
孟碧云点点头，并没说是谁送过来的。
“蓝蓝，我听护士和其他病人们在议论，说什么小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羽蓝一勺粥刚盛起来，便停住了，喉间又干又涩，还得微笑着安慰她：“一场闹剧。咱不提这个。妈，程天蔚……哦，程医生说和赵毅医生给你研究出了新的治疗方案，所以你就好好养着，等做完手术就能出院了。”
“我担心的是你，蓝蓝，这么多年，妈妈亏欠你的太多。”
孟碧云说着几乎眼泪闪闪，羽蓝放下汤匙，嗔道：“妈。”她不愿意听到这些话，也不愿她知道自己心里的苦。
羽蓝咧开嘴努力地笑着，说：“我去给你领药，你再歇会。”
在走廊上，羽蓝站着发了好久的呆，仿佛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拿出手机，想给凉城打电话，却又没那个勇气。
纵然沛儿不是她的儿子，可那些照片却是铁证如山，他们像两条努力靠近的河流，刚刚有了瞬间的交汇却不得已要被巨石分开。而谁知这么一分，又会何时才能重聚？
“羽蓝。”正发呆的当儿，她的肩膀被人一拍。
羽蓝转过头，看到提着一堆营养保健品捧着鲜花的面带微笑的方起嵘。
“哦，怎么是你。”羽蓝淡淡的。自那晚在风园他和凉城打了一架后，羽蓝对他莫名有了戒意，总觉得现在的方起嵘跟从前比起来，差了很远。
“听说阿姨病了，我来看看她。羽蓝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差。”
他似乎毫不介意那晚的事，依然对她亲切热情，羽蓝推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谢谢。可能没休息好吧。”
她去药房取了药，方起嵘就尾随身后，路过的护士医生甚至一些病人都拿奇怪的眼光打量羽蓝，顺便也把探寻的目光停留在方起嵘身上。
“这男的是谁？”有人小声的议论。
“听说是羽蓝在日本的同学吧。”
“在日本？啊，会不会就是小孩子的爸爸？”
医院里的人大多是认得羽蓝的，两个小护士看着羽蓝跟方起嵘前后走过去，忍不住嘁嘁喳喳地开始议论。
方起嵘还不知道昨天的事，他从万山别墅的工程现场一回来就听说羽蓝的母亲住院了，她在医院陪护。他把东西拿进病房，客气而有礼貌地向孟碧云问了好，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蓝蓝的好朋友，阿姨，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方起嵘给她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希望您能把我当自己人一样待，就像我妈妈对蓝蓝一样。”
方起嵘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羽蓝。望见桌上的外卖早餐粥便笑道：
“以后你和阿姨别吃这个了，外面卖的哪有家里煲的好。羽蓝，我妈等着你去我家喝汤呢。”
羽蓝勉强笑笑：“有时间再说吧。”
方起嵘的温雅礼貌让孟碧云十分满意，于是朝羽蓝道：“不用老守着我，这里有护士照看，你该干什么就去。别耽误你。”
“妈妈——”
话音刚落，脆生生的一声稚嫩叫喊像粒粒钢豆落进众人耳中。
羽蓝满脸尴尬地转过头，沛儿换了件白色小衬衣，脚蹬一双白短靴，帅气喜人地蹦跶进来。
直到他扑进羽蓝的怀里，满头大汗的黎少白才追着进来。
“好小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原来苏浅微拉着黎少白和沛儿在附近逛商场，刚给沛儿买完新衣换上，就碰见了熟人，不过站着说几句话的功夫，没想到沛儿跑得比兔子还快，黎少白发现后一路追来，他已经跑到了医院，并且还在门口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羽蓝所在的病房。
搞“蓝蓝，你儿子的智商估计一百三以上！”黎少白只顾着抹汗，有些口不择言。
可说完就后悔了，在场人的脸色，尤其是孟碧云，已经煞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