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个好天气,绵绵的雨,悠长的风,云朵一团一团压的很低,羽蓝下了楼,风掀起裙角,她仰起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湿凉的雨,顺着脸庞一滴一滴的滑下来,她闭上眼,胸口闷闷的,并不想哭,只是觉得恍惚,这,就是她的人生吗?
苏浅微先回了趟家,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对着羽蓝使劲摁喇叭。
“走吧,别站那儿淋雨了。”
“微微,你先走吧,我待会还想去个地方。”羽蓝突然改了主意,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看到黎少白风度翩翩地从路的另一端走过来,白衣白裤,干净帅气到逼人眼目。
“蓝蓝姐!”黎少白朝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算是表示谢意,接着就开始缠磨苏浅微。
“微微!我要坐你的车!”二十岁的大男孩走到苏浅微的宝来车前,把住车门一脸的无赖。
苏浅微看到是他,皱着眉摇下车窗:“叫姐姐,就载你!”
“不叫!就不叫!微微,微微!”黎少白挑着眉毛故意跟她作对,顺手拉开车门,毫不客气地在她旁边坐下。
“哎,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啊,这是蓝蓝的位置,你坐后面去!”苏浅微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撵他道:“放着宝马车不开,倒看上我的小宝来,你脑子没毛病吧。”
说罢还在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黎少白不高兴了,一把拨过她的手趁机抓在手里,佯怒道:“废什么话,快走!蓝蓝姐自然有人来接嘛!”
羽蓝隔着车窗向苏浅微挥手,“我真的忽然想起点事,微微,你和少白先去吧,待会见。”
“蓝蓝,你确定真不要我帮忙吗?你真的要去?”不放心地追问着,直到羽蓝使劲地笑着点了点头,苏浅微才又嘱咐道:“你要觉得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别委屈自己,别让自己难受,知道吗?”
“我知道了。”
羽蓝站在不大的雨里微笑,一袭乳白的连衣裙,线条简洁,袖口有小小的蕾丝,这样的她多么婉约和美好,可是再美,又美的过他的新娘吗?
她站在风里,看着他们幸福的离去,突然难过的想哭。
不为自己的苦,却是为别人的幸福。
幸福,多么珍贵的东西,我能幸福吗?凉城,你会幸福吗?
脚踝的疼痛似乎已经不那么严重,她踽踽走在雨里,风多么凉,云多么密,也许下一刻就是雷雨交加了,可是有什么呢,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她要彻底的,失去凉城了。
穿越人群街道,走过绿树红花,她停下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这是曾经遗落了他们整整十年时光的地方,当年巍峨的家属大楼已经被拆了,破破烂烂,断壁残垣。她还记得,凉城住在几单元几层,她还记得自己常常调皮地朝他房间的窗户扔石子,小小的石头子不会砸坏玻璃,因为凉城的窗,常常是开着的,他就坐在里面,或弹钢琴,或画画,支着耳朵随时等着她在外面发出信号。
青梅竹马,真是两小无猜的好时光,可是光阴凉了,青春远了,一切都变得那么轻那么薄,没有分量没有意义的回忆就像眼前的废墟,千疮百孔。
羽蓝走进摇摇欲坠的大楼,楼梯的扶手已经断了,水泥阶梯踩上去发出空洞而危险的声音,她慢慢地走上去,在呛人的尘埃和发霉的潮气中,找到了他的家。
曾有多少次,她和他肩并肩地坐在客厅的地上,看书,看电视,打游戏机,那时的凉城对她那么好,她什么都和他抢,他什么都肯给她。
回忆像一条线将自己紧紧束缚,羽蓝蹲在凉城家的门口,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地大哭起来。
她用力拍着那扇破烂腐朽的门,“凉城,你出来!你出来!”
你到哪里去了,我们的时光,到哪里去了?
把我的凉城还给我……
她哭哑了嗓子,也拍坏了那扇过去的门,她站起来走进那套已经四处掉落粉皮的房子,巨大的潮霉气息混着岁月的味道呛得她眼泪更旺,羽蓝走进左边那间稍小点的屋子,那么熟悉,就好像昨天她还在这里,凉城就在桌前认真地写着字,那时他的窗前总是放着一盆茉莉,小小的白花,绿绿的叶子,凉城说过,羽蓝如果我哪天不在家,你要记得帮我给茉莉浇水。
可是那盆茉莉到底还是死在了羽蓝手里,有次暑假,凉城一家去外省探亲,把茉莉托给羽蓝养看,可是粗心的她玩了整整一个假期,等想起来的时候,那盆花早已枯死了。
这件事让她自责了很久,当时年少不惜福,她对他有多少亏欠,可是现在,连还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在空荡荡的旧房子里不知呆了多久,裂了缝的天花板开始漏雨,淋漓的水渍蜿蜒地流下来,渐渐地脚底下竟都湿透了。
她觉得自己真傻,明知道他不可能再回来,还固执地想要回来看一看,这座城,已荒,已空,已坍塌。
她走了,下到院里,看到夏天的大柳树愈发苍翠了,雨水将枝条洗刷的发亮,啾啾的鸟儿穿梭来去,她踩着雨水,慢慢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早化的淡妆也花了,她想,今天是凉城的好日子,她在他面前,一定不要太丑。
路过一家美容店,她肿着眼睛走进去,说:“我要化个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