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蓝一直等着凉城能来第二回、第三回。
他来看望她。
这是多美的五个字。羽蓝靠在病床上,盯着窗台上的那瓶马樱花看,一边看一边笑,光看还不够,护士进来的时候,她央求她:“你帮我把花儿挪到床头来。”
她打着吊瓶,眼睛就盯着那簇已经枯败的耳朵,好像那就是凉城,她想,这么强烈的爱和思念,凉城他不应该感觉不到。
不是说,如果有个人爱你,你一定会是有感应的么,羽蓝坚信这句话,所以她让凉城将自己的心充斥的满满的,她要全心全意地努力地爱他,不管他有没有回应,她首先要做的是让他感应到自己的爱。
她要出院,因为住了一个多星期,除了送花那一天,凉城后来再没来过。
羽蓝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不过她还是能笑着面对,程院来看她,关切地说:“医院安排你休假一个月,蓝蓝,等你养好身子了再来上班。”
对她,他总是格外照顾的,羽蓝自然明白其中缘故,不过她原本也不愿上班,休假一月刚好遂了心愿。
出院这天,原本说来接她的苏浅微去了外市办事,来接她的是方起嵘,羽蓝有些意外,收拾完东西笑道:“怎么又麻烦你,你刚刚上岗,总请假不好。”
方起嵘不以为意,拎起她的东西,微笑淡淡:“这么说倒感觉疏远了,我一点不觉得为你服务是麻烦,反而觉得。是幸福。”
羽蓝呵呵地装傻,方起嵘拍拍她的肩,“走吧。送你回家休息会儿,吃过午饭,咱们出去玩,当年你承诺过回国之后带我去玩的地方,咱们一个还没去呢。”
“啊。”羽蓝挠挠头,半天也想不起来当时都说带他去哪儿玩了。唉,当年在东京,她确实是太寂寞了,除了少数几个中国留学生,其他的都是文化生活有差异的日本人,算得上深交一点的朋友,也只有方起嵘了。
可这个男人是出了名的风流大少,虽然俊美温和,身边却总是美女如云,羽蓝为了避嫌,也不敢跟他靠的太近。
她跟他上了车。凉城在不远处的马路对面,看到她跟他上了车。
怨愤和失落再一次化作脚下的力气,他猛踩油门,汽车轰鸣一声向前飞驰,在夏天的风里,他和她,背道而驰。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羽蓝坐在方起嵘身侧,犹豫了几回终于伸手去前面开音响,恰好方起嵘也伸手触向了按钮,两只手碰到一起,温热的触感让羽蓝慌忙收回手,讪讪地笑着,说:
“放个音乐吧,好闷。”
他笑笑,打开了音响,里面唱着《yesterdayoncemore》,他问:“我刚才的计划你觉得如何?我自幼便跟母亲去了日本,所以对故乡的一些地方并不熟悉,你向我提过一个神庙,我记得很清,你说在那里跟神许愿很灵,不如我们今天就去吧。”
羽蓝又啊了一声,支吾道:“好啊,好啊,不过那个庙在山里,离这儿挺远的,一天只怕都回不来,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方起嵘继续开着车,微笑:“远点没关系,公司全体休假三天,庆祝总经理大喜。”
羽蓝听到总经理三个字,眉头跳了一下,咧开嘴角假装微笑地问:“什么大喜?”
下雨了,扑簌簌的雨星顺着半开的窗户飘进来,方起嵘把车窗玻璃摇上去,略显低沉的男声立刻清晰凛冽起来,像一支突然飞来的暗箭,倏地刺中羽蓝的心脏。
“楚总跟人订婚了。”
他淡淡说完那一句,过了好久才回过头来看她,方起嵘知道他们的故事,所以明白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对羽蓝的杀伤力有多大,他将车在马路边停靠,扶着方向盘看她。
“羽蓝,凉城订婚了,新娘不是你。”
“所以,你还是不要让自己太辛苦,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一个人活的太执着有时未必是件好事。”他见她愣着没反应,将手放到她的手背上,轻声道: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能在一起的,未必就是最爱的。但不能在一起的,一定是不合适的。羽蓝,我只想让你快乐。”
他心疼这样的女子,坚强的外表,脆弱的内心,柔韧而偏执,单纯而狂热,但他的爱情观却与她从来不同,不是他不相信爱情,只是他从不强求,是谁说的,但凡觉得辛苦,都是强求。
他喜欢羽蓝,大概是由心而生顺其自然,因为不过多的考虑过去如何往后如何,所以才能和她长长久久地做个好友,而其他那些莺莺燕燕的美人们不同,她们要回报,要承诺,还要天长地久生生世世,方起嵘想想就觉得恐怖,一辈子只纠结于一段爱情,此生未了来世来续,那真是死活都不得安生。
羽蓝在他的车里坐了好久,他说的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她只是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前方是一片新修的花园式公寓,也是沐旭楚氏的产业。
乳白与浅灰的线条交错切割着整座阴蒙潮湿的天空,是从什么开始,这座城市变得如此多情,并不是雨季,却总是缠缠绵绵地下个不停,像是谁家姑娘,勾起了往日的伤心事,遏不住地眼泪往下掉。
羽蓝闷闷说了句,“凉城他不会的。”
她打开车门,迅速下了车,方起嵘没喊住,她跑了,冲进雨里,像一个明明有病却冷静地克制压抑的患者,跑在纷芜喧嚣的马路上,她嘴里喃喃,我要找凉城,他不会的。
七年以后,她已经不知道凉城的家住在哪,她只知道他的公司,于是她一路跑到沐旭大厦,果然是空荡荡的大楼,连保安都只有一两个值班的,他们说,沐旭的总经理大喜,连董事长都从台北专程赶回来,公司怎么还能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