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里梦里的时候,羽蓝会自己质问沉睡的自己,羽蓝,你还爱他吗?你逃避了这么久,孤单了这么久,故作坚强了这么久,到今天,你还爱他吗?
她在梦里回答自己,我爱的。
我依旧爱他,不敢说海枯石烂,不敢说与子白头,能确定的是,在我依然爱你的时间里,每一天等你爱你。
她又对自己说,这样很累很苦很痛,即便等到了又如何,或许在重逢的那一天,已经不爱的人,却是他。
羽蓝说,那也爱,即便爱到最后是绝望,她一如最初。因为爱,所以爱。直到不爱的那天,她会干干脆脆地转身松手,对他说,凉城,我不再爱了。
她慢慢地明白,若要忘记,不是逃避,而是新伤挖旧痕,一遍一遍地撕裂那些斑驳的旧伤疤,痛的直到某天麻木了、习惯了,也许她才是真的勇敢。
只有这样,她才有直面一切的勇气,直面失去凉城的勇气,直面程天蔚的勇气。
她在市医院上班了,而不幸的是,医院给她安排的实习科室,正是程天蔚所在的外科。
或许是程院长的有意照顾,或许是程天蔚的主动要求,总之羽蓝成了程天蔚手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习医师。
而就在她度日如年战战兢兢地在程天蔚手下捱过一段时日之后,终于,凉城有了消息。
接到电话的那日,羽蓝刚跟着程天蔚观摩完一场腹腔手术。
作为主刀大夫的实习生,羽蓝理所应当地要担负起助理的工作,帮程天蔚戴口罩、穿手术服、递刀钳纱棉都是份内之事,但对她而言,协助的对象是程天蔚,她就免不了有心理障碍,一场手术做下来,主刀的他不显半分疲惫,她却已是汗湿衣背,浑身乏力。
帮程天蔚脱手术服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身体,在无人的科室里,他的身子动了一下,稍稍前倾将娇小的她猝然抵上墙壁。
俯首在她发畔深深地嗅了一口,程天蔚俊朗的脸上露出享受般的表情,“小羽蓝,你的味道……好美。”
羽蓝嗵地将他推开,动作迅速地脱掉蓝色手术服摔在他阴笑的脸上,愤然而去。
苏浅微的电话就在这时响起:
“蓝蓝,凉城——有消息了!”
羽蓝怔了一下,站在医院院中的一棵银杏树下,顿时就想落泪。
清透的阳光从初夏的银杏叶间斑驳地漏下来,染成浅绿浅绿的颜色,羽蓝握着手机听到心脏的怦怦跳动几乎盖过了她说话的声音。
“我见到了他!亲眼见的!就在T市。黎少白第一次说他看到凉城我还不信,但现在他是真的出现了!他活着,活的好好的!”
“好,好。”他果然活着,就好啊,羽蓝握着电话,除了一个好字,不知还能说什么,也不知苏浅微又说了什么,是怎么挂掉的电话,只是她在树下站立了好久,久到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个人。
“凉城回来了,是么?”
是脱了白大褂的程天蔚,站在斑驳的绿碎光里,冷峻的脸上挂着一层了然和嘲讽的笑。
“你主动去看看他,也好。否则,只怕他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
羽蓝气结,握着拳气得双颊通红,一双大眼睛恨恨盯着他看了几秒,拔脚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