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这招儿果然方便,再换上侍女的衣裳,极少能有人认出。
苏语蝶想起刚刚出了神女宫的时候,窦子还笑着打招呼的模样,便忍不住的偷笑。
正是入夜前的最末的那一抹光亮的时候,天色恰巧,能些微的掩饰住她的身影。
今日,宫中的守卫,明显的少了。
苏语蝶心头一阵紧张,不知道,这般宁静,几个时辰之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脚下一阵阵的加快,算计着时间,两个时辰,着实紧张了些。
倒也多亏了昔日里炎哥哥的指导,语蝶脚程上的功夫还不错,遇上宫里普通的宫女、小厮,都能躲避过去。
不一会儿,清仁宫的门面,便现在了苏语蝶的眼前。
“东侧墙角,有能通入的洞口,掩在一片草里。”
想着之前铁凤说的,苏语蝶闪身扶着东侧的墙面,摸索到了一片草丛,果然,被遮挡的部分空空如也。
清仁宫里,今日也静悄悄的,值岗的守卫来来回回走着,语蝶倒是轻巧的避过,到了那飞檐挂铃的奢华房屋的门口。
屋子里倒似无人一般,明明入夜了的时候,也无半点亮光。
苏语蝶心里紧张,却是手一推门,闪进了朱太后的寝宫里。
入眼那巨大的香炉还屡屡飘散着轻烟,犹记得那日被太后提命的时候,胡乱叫了个“有容乃大”的名字蒙混过去。
屋里空荡荡的,确是无人,语蝶欣喜,几步走到床边,从怀里掏出那亲手制作的香囊放在了枕下。
瞧着又担心朱太后碰不到,反复的摆了几次。
香囊里的那石墨小盒,是铁凤特制的东西,不漏香气,有八爪扣了边沿。但凡有重量压在其上的时候,八爪便会滑落,里面的东西便会流淌出来。
语蝶又觉得不妥,翻开那枕头细看了下,枕面下有个纽扣,想是拆了换洗时用的,探手又掂起那香囊,打开纽扣,把香囊塞在了枕面之内。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哀家想歇歇。”
门外,突的有朱太后的声音传来,似乎,已经到了门口。
语蝶心里一惊,撂下了枕头,便无头苍蝇似的在清仁宫里乱找起藏身之处来。
似乎,朱太后的手已经叩在了门上。
语蝶心突突的直跳,耳边又响起声音,“念珍,你也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是。”
眼眸乱扫之际,正看见一个表面镂空的小橱,大概能容下一人的样子。
门,倏然打开,再咣当阖上。
两个门的声音,重叠在一处,朱碧霞倒也没察觉什么。
只是脚步沉重,头脑有些昏胀,也未解衣,也未明烛,就几步靠近床榻,和衣而卧。
语蝶所藏的小橱的位置,恰巧能透过镂空的格眼里看见对面床榻,虽未明烛,语蝶的心里却是扑通的跳个不停,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静谧的空气,却在不知不觉中,十里香的味道暗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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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似乎特别的累,见了朝中的大臣,见了回归陌城的慕容归的侄子慕容延,又见了依旧不依不饶的赵禹,一番轮攻下来,这个做太后的,却觉得比任何人都要累。
所以,才沾了枕头,便睡了过去。
似乎,是在做梦。
又做这样的梦了……
熟悉的香气,似乎萦绕在身边,不知是不是梦。
其实,并不是讨厌,只是害怕,闻到这样的香气,便想到了那一天。
“萧郎,是你吗?你又来找我了吗?”
苏语蝶心惊,手心里都是汗,可透过镂空的格眼里,却只看见朱太后躺在枕上,似乎在说着梦话。
她的语气忽又弱了,语蝶也没太听清。
“你……又来找我,是不是……索债……我……尽头了……”
然后断断续续的几字,又接着一阵的沉静。
语蝶安静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床上的朱碧霞,却已经陷入了梦魇之中。
梦里,又回到了那一夜,禹哥又私闯王府,发了疯似的在找她。
她也心疼,她也恨那生生拆散了她和禹哥的萧王,初相见的那时候,他还没有继承王位,还只是个王爷的时候就那么的霸道。
“禹哥,禹哥……”
侍卫们还是抓了她的禹哥,然后,在她的面前一阵阵的毒打他。
她心疼,去求萧王,可萧王不理。
最后,是一道大门,隔断了遍体鳞伤的禹哥和兀自哭泣的朱碧霞。
那时候,她心里的恨,便已经厚重如山,覆盖了一切。
他对她好,她却不想要。
“我不要你的好,你休了那些人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把你身边的女人,除了我之外的,都杀了啊,都杀了,然后踩着他们的尸体说你有多爱我。”
然后,他真的那么做了。
可她看着一地的尸体,却只撇过头去,“你真有病。”
“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吗?那我要那世上罕见的十里香。”
她刁难他,十里香的花,远隔两国,地处边陲,而且数十年才开一遭,见者不过一二,更遑论,又如何从那千里之外运送到北丘了。
“你若弄不到,就放我走。”
当时的她,是下了决心要离开王府的。
可他不肯,几乎是用囚禁的法子,圈住了她,又押了她的禹哥要挟,这一圈,就是若干年。
直到,他的孩子,都已经果熟蒂落,年近总角。
终于她下了狠心,她决定,要杀了他。
那时候,他已经承了北丘的王位,他对她的宠爱,几乎前无古人。
而她的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便是那一夜,十里香绽放,款款落在她的眼前,还有萧王得意却万分宠爱的笑。
可她已备好了迷酒,还有想要沾了他的鲜血的手儿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