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熏罗幕暖成烟,火照中庭烛满筵。
整顿舞衣呈玉腕,动摇歌扇露金钿。
青娥侧座调双管,彩凤斜飞入五弦。
虽是沂公门下客,争将肉眼看云天。
——王建《田侍中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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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虽不是极致的奢华,却也是十分的精致。
众人似乎都拿捏的十分到位,也无人出糗,也无人张扬,也无人调唆。
亭阁之后有乐师轻拨曲调,众人偶尔道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又继续大家闺秀的叨上一口,再放下筷箸,再抿上一口醇酒。
萧北寒也不言语,朱太后偶尔和慕容婉宁寒暄几句,念蝶儿最是乖巧,一字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语蝶终是被那压抑的气氛镇得要喘不过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呼——
然后,数道目光齐刷刷的射来,苏语蝶便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
“呵呵,”干笑了两声,“宴席不错,我吃饱了。”
朱太后“啪”的放下筷箸,说道,“今儿的家宴,确实冷清了些,好歹也是咱们一家人聚在一处,不如谁来跳段舞给这宴席热闹一下吧。”
说着,环视了一圈,凤眸在苏语蝶的身上点了三下。
“母后这提议不错,儿附议。”
萧北寒忽的开口,嘴角含笑。
朱太后一阵清笑,头上金步摇“叮当”晃动,十分悦耳。
“母后,王上,不如婉宁来一段,以娱筵宴吧,虽是拙舞,总好抛砖引玉嘛。”
慕容婉宁忽的开口,眉眼轻笑,话却是令朱太后微微一愣。
“好,好啊,那哀家和王上就拭目以待。”
萧北寒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目光冷冷的扫过,继续斟酒自饮。
慕容婉宁瞧见,又想起那日夜里,心头一疼,这宴席当真没什么意思。
太后不过顾及慕容世家的面子,为的是朝内群臣的势力。
萧王不待见我,当我不过是太后、是慕容世家牵扯他势力的一枚棋子。
念蝶儿、苏语蝶,心里,也定是都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吧。
可是,萧王,婉宁心里无他,只有您啊。
慕容婉宁心思如潮水拍岸,打在心口是那么的疼。
面上却只淡淡笑着,掩饰着一切。
环眼四周,倒是香薇一脸的笑意,瞪圆了眼睛示意她加油,心头倒是微微一暖。
清冽的音乐响起,婉宁轻起舞,鹅黄配绿腰,招招摇摇,竟是十分的美丽。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苕。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荣风。
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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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艳!
苏语蝶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字了,慕容婉宁本就肌肤雪白,冬日的天气又愈加的寒冷,把婉宁一张圆润的脸蛋雕塑得如凝结的晶,如初下的雪。
再配上身上鹅黄柳绿,直如画上的人儿踏雪而来,裸足而出,纤尘不染,却又高贵圣洁。
一曲终了,满园喝彩,就连萧北寒,目光灼灼,也在慕容婉宁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妙啊,婉宁真不愧是慕容世家的奇葩,动有神,形有韵,就连当年的哀家都比不上啊,哈哈。”
朱太后笑道,顺势转了头。
“玄妃啊,陌城里早年就传言,说苏大将军的女儿不但承了其父的聪明,更是能歌善舞,舞艺超群啊!”
苏语蝶正端了酒杯,做样的抿了一口,就觉得脊背上一阵寒冷,朱太后的话便幽幽传来。
“不如玄妃也为我们来一段助助兴吧。”
慕容婉宁才坐下,脸颊微红,也轻喘着气,呵呵笑了道。
“是啊,我在家的时候,就听说过妹妹的大名了,今儿可一定要让太后和王上瞧瞧。”
下座的念蝶儿竟也点着头,附和的应着。
苏语蝶脸上一僵,干笑了两声。
这话,若是从他人的嘴里说出来,她苏语蝶倒也无什么,只是,朱太后……
似乎,一再逼得紧了些。
然而,语蝶这想法,总还是架在了访琴之死上,放不下的,她不知道,是她自己啊。
“请太后娘娘恕罪,语蝶自从在青龙关前受了伤,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语蝶欠了欠身子,说道。
“玄妃可不要这么说,这舞于女子便好像天性一般,断然不会忘记的,便试一试吧,左右都是自家人。”
朱太后不依,就连萧北寒也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慕容婉宁和念蝶儿更是附和。
一时间,竟让苏语蝶有些下不来台。
末了,一狠心,苏语蝶浅浅一笑,道。
“语蝶倒是记得一种舞,此舞叫做醉舞,只可惜,需要人大醉方可,今日家宴不便酩酊,不若就……”
苏语蝶才想以仪态之由推脱了,不想朱太后双掌一拍。
“这好办,来人,给玄妃搬来三坛秋露白。”
“这……”
三个小厮,捧了三坛酒,晃晃悠悠的送到苏语蝶的面前。
苏语蝶立时目瞪口呆。
“玄妃,秋露白最是醇厚,味道却又甘美,哀家估摸着一坛便足够了,呵呵。”
朱太后笑的含蓄,萧北寒却再不言语,一副旁观的神情。
不会,真的要喝吧?
怎么办?
苏语蝶皱眉。
“玄妃再不喝,本王就亲自喂你喝下,如何啊?”
萧北寒忽的冷冷开口,那漆黑的眸子投来,却分明是要灌下的意思,看的苏语蝶忍不住又是一阵寒凉。
苏语蝶见事成猛虎,心一横,揭了一坛子的封条,整坛举起,咕噜噜的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