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娥却嘻嘻娇笑着,毫不在意苏建炎的话,便把在甫里镇上金满楼里如何遇到苏建炎,她又如何在饭菜中下了巴豆,又是如何被刁父识破、惩罚,最后如何被苏建炎推落入水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最后才抿了抿唇,说道,“然后,我就一路跟着苏哥哥了。”
这一席话,说的苏建炎忍不住的微微有些脸红,倒是听得语蝶,忍不住的一阵阵偷笑,最后,压抑不住的只好拍着桌子放声大笑。
心道,这两人还真有点欢喜冤家的感觉。也许,炎哥哥能和刁娥在一起……
苏语蝶甩了甩头,有些自私的压下了这个怪异的想法,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苏建炎闷哼了一声,撇开脸向窗外瞧去。
“那,”语蝶本想问两人又是怎么分开的,可瞧见炎哥哥分明不悦的模样,便也猜想得到七八分,便转而问道,“刁娥,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刺杀萧北寒呢?”
这个称呼,让苏建炎略略有些诧异,小蝶没有称呼萧王,而是直呼了萧王的名字,他们之间……
苏语蝶倒没有察觉,她倒没有什么等级观念,只是必要时才称一声“王”或是“王上”,心里、私下里从来都是直呼他的名字。
刁娥也未马上答话,本是娇笑的面容渐渐冷落了下去,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也暗沉了些。
“我的家乡,甫里镇,被那‘魔君’屠了。”刁娥戚戚道,心中有恨有悔有压抑,却发泄不出来,只觉心也渐渐黯淡,眼前仿佛清晰的浮现出她奔回甫里镇时见到的情景。
那时候,离北丘国大军撤离之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满镇的尸体,还没有人清理,一具具身体压平了镇上的道路,像是一片以杀戮为种、以死尸为果的田地。
半空中盘旋的鸟鸠忽而低飞,啄了人的肠子,衔在嘴里飞上枯树枝。
鲜血的颜色涂染了草莽,早就凝成紫脂,压折了草茂。
她害怕极了,那样残忍的景象她哪里见过,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惊恐,然后腿脚发软,她只能哭着喊着嚎叫着,手脚并用的一点点爬离了甫里镇。
过了好些日子,她依旧没能缓转过来,便是青天白日里,有时眼前也会浮现那整整一座村镇死尸遍布的景象。
半个月后,她才硬是壮着胆子,想回去掩埋了父亲的尸体,可再回去时,村旁已然堆起了一座高高的无名坟墓,镇子里,只剩了一片死气沉沉的萧瑟。
好一阵子,屋子里都寂静无声。
苏语蝶没有说话,随手拿起适才在院落中拾起的面皮,很仔细的观察着。
苏建炎也没有说话,遥遥望着窗外,只是任凭时间在刁娥的回忆中一点点逝去。
良久,刁娥才恢复了常态,嘴角边扯出一个轻轻的笑意。
“这,是你做的?”语蝶摇了摇手中的面皮,问道。
刁娥点头,“以前十分喜爱古怪的东西,学了点皮毛,做的不好,这面皮,也只能维持两个时辰,时间久了,便会变质发软,显露出本貌。”
语蝶悠悠的点着头,朱唇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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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的时候,将军府的堂上一片温馨。
这一顿饭,三人都没有吃多少,只是围坐在一起的温馨便已然让三人填饱了肚腹。
茶毕落盏的时候,语蝶突然想起,回到陌城这么久,似乎还从没见过将军夫人,那个应该是她的娘亲的人。
“爹爹,语蝶回来这么久,怎么没有看见娘亲啊?”苏语蝶问道,却看见父将略微沉了眉,眸间黯然,炎哥哥也敛了笑颜,便知道自己的话问的多余了,虽说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还是让语蝶的心头一疼。
才想岔开话题,苏秦却开了口,“你娘身子一向不好,年前便去了,是在去年中秋之前,为父一直没忍心告诉你,没想到,却是要隔了一年,你才能知道。”
苏秦叹着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递给语蝶,“这是你娘亲生前时常随身佩戴的,嘱咐着一定要留给你的。”
苏语蝶应着,伸手接过,玉佩不大不小,刚好能握在手掌上,通体晶莹透明,洁白莹润,油脂光泽,如脂如膏,佩面由云纹和蝙蝠组成,云纹形若如意,绵绵不断,配合着蝙蝠的图案,乃是寓意着如意和幸福绵延无边。
握了握这玉佩,温润细腻,虽是和“娘亲”素未谋面,语蝶的心里还是不禁的泛上一阵温暖。
又喝了一盏茶,苏语蝶才问道,“爹爹这几日可有听说南黎属国的事情?”
“你可是要问质子安置在哪里?”苏秦似是明白语蝶的用意般,直接反问道。
语蝶点了点头,“正是。”
“质子的安置,那是内侍监管辖的事情……”
苏秦顿了下,看到语蝶毫不躲闪的目光,叹了口气,“小蝶,爹爹不管你要做什么,但你务必,务必要小心,知道吗?萧王才一统四国,局势还相当不稳,朝里更是不安分,你可千万不要被人留下什么把柄。”
苏语蝶点了点头,“爹爹你放心,语蝶自会想的周全些,便是有事,也不会连累爹爹和炎哥哥的。”
苏建炎突然咳嗽了一声,紧忙打断了小蝶的话,“小蝶,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苏建炎说着,心里却是有些酸涩,他知道这九个月来,朝朝暮暮,小蝶都和南黎国国主黎子由在一起,其实,他不怕小蝶受了什么苦头,只怕,时日久了,她难免会动了心。
“这事,爹爹也不能十分确定,毕竟,爹爹只负责了押运和看送,最后接管的人,还是赵公公。”
苏秦又仔细的瞧了眼门窗,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详细道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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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晨。
苏语蝶依依不舍的和父将、兄长道别,带着一名侍女、一名小厮上了回宫的轿子。
“苏哥哥,要记得来看我啊。”上轿前,苏语蝶转了转那双大眼睛,回眸轻笑。